夜色如墨，雷公寨的吊腳樓群隱沒在霧氣中。
唯有寨心祭壇處火光沖天。
陳默三人擠在人群邊緣。
林夏的相機鏡頭不斷調整焦距，穿過攢動的人頭，卻總被飄忽的煙霧干擾。
“這霧……不對勁。”老周低聲道，“像活的。”
確實，那霧氣並非自然彌漫，而是隨著銅鼓節奏忽聚忽散。
仿佛有生命般，纏繞著祭壇上九根雕刻蜈蚣圖騰的石柱。
柱頂青銅驚鳥鈴無風自動，發出細碎鳴響，與鼓點詭異地同步。
可是，柱頂下方，寨民們卻依舊歡笑熱鬧著，仿佛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叮——叮——”
鈴響漸密，寨民們的聲音逐漸消下去。
突然，一聲沉鼓如雷！
“咚——！”
寨民們齊刷刷跪伏！
陳默甚至差點被身後激動的苗民撞倒。
只見火光之下，祭壇之上，十二名赤膊的苗漢，抬著獸皮鼓躍上祭壇！
每一頂鼓面，都繪著血紅的百足蜈蚣。
而在鼓槌落下的瞬間！
阿尤從人群盡頭，踏火而來！
他換了一身裝束。
靛藍色的祭袍，綴滿銀鱗。
行動如星河傾瀉；
臉上的朱砂五毒紋，被月光映得猩紅刺目；
腰間的銀鏈，也隨步伐錚錚作響。
而他的每一步，都精準踩在鼓點上。
“他要干什麼？”林夏小聲問。
下一秒，銅鼓炸響！
阿尤縱身躍起！
足尖點地的瞬間，地面竟泛起一圈肉眼可見的銀色波紋！
“踩鼓舞！”陳默激動拍大腿︰“《楚辭》里提過的‘偃蹇連蜷’之舞，據說能溝通……”
不僅是他們三人激動，祭台下的所有寨民，也齊齊發出驚嘆！
“鼓步紋！阿尤這崽兒，居然搞出鼓步紋咯！”
“我听我家阿公講過這鼓步紋 ，一直都當他瞎擺龍門陣，哪曉得真有這回事兒喲！”
“听講今兒下午，在下寨，阿尤那娃娃居然把戰蠱都使出來咯！”
“啥子？戰蠱？不是說自打老阿爹過世後，就沒人會用這玩意兒了嘛？”
“阿尤這娃娃從哪點兒學來的喲？”
“莫再喊阿尤了哈，他既然都學會戰蠱了，又是巫蠱生，往後咱們得恭恭敬敬喊老阿爹咯！”
“阿爹，老阿爹是啥意思？”
“老阿爹就是對會戰蠱的巫蠱生的尊稱。以後見到阿尤，記得叫老阿爹，曉得不！”
“嗯嗯嗯，曉得咯！阿尤哥就是老阿爹！老阿爹就是阿尤哥！”
……
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阿尤猛然旋身！
他的每一個旋轉，銀飾便甩出細碎光點！
而隨著舞步加快，他手腕上的黑線竟被硬生生“甩”出皮膚，在月光下化作一條扭動的黑蛇虛影！
戰蠱•跳月解蠱）
“戰蠱！真 是戰蠱！”
“蠱蛇！他在逼出毒素！”
寨民驚呼。
被甩出的黑蛇虛影，嘶叫著撲向阿尤咽喉！
卻被他反手掐住七寸！
消散。
也就在黑蛇虛影消散的一瞬，寨民們爆發出歡呼。
“阿尤！阿尤！阿尤你啥時候會 戰蠱！”
“阿尤……老阿爹，再來幾個，咱雷公寨，快百多年沒見過戰蠱 ！”
很明顯，端坐在祭台前的寨老們，臉色也變了。
他們相互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這時候，鼓點漸緩，四名年輕人抬來三米長的炭火坑。
偶爾竄起的赤紅火舌，舔舐夜空。
在眾人目光之中，阿尤毫無停頓地踏入火炭。
“嗤——”
皮肉灼燒，白煙暴起！
他的每一步都極慢。
而在火中，竟浮現出扭曲的黑蟲虛影！
他腰間的竹簍，自動開啟。
阿蚩竄出，將火中蟲影盡數吞噬！
戰蠱•火蜈蚣）
林夏突然抓住陳默的手︰“你看他的影子！”
月光下，阿尤的影子竟分裂成三——
一影如常；
一影扭曲如蜈蚣；
一影赫然是戴儺面的老者！
寨民們嘩然。
“那影子，我咋看著像老阿爹 ？”
“這是啥子蠱？竟然三個影子！”
“阿尤真是老阿爹咯！”
炭火熄滅。
阿尤轉身。
眼眸沉靜，足底完好無損。
鼓聲再變！
沉郁如悶雷。
這時候，原本應該事先就準備好的，五名戴木儺面的寨民，躍上祭壇，與阿尤一起跳儺舞。
但是現在，目睹台上的驚變，有一個寨民不敢了。
任別人怎麼推、怎麼勸，死活不上台。
于是，只有四名寨民上了台。
他們有的興奮。
有的顫抖。
有的不敢看阿尤。
他們的面具上，分別雕刻著蟾、蛇、蛛、蠍。
阿尤立于中央，儺面卻是空的——
因為他的臉，就是最好的儺面。
“咚！”
鼓聲猶如地底傳來。
阿尤雙臂交疊于胸前，仰頭長嘯！
“咚！”
四名伴舞的寨民，以倒退的詭異步伐繞行。
“咚！”
月光突然被烏雲遮蔽。
祭壇上，阿尤的動作節奏越來越快，動作幅度越來越大。
所有儺舞動作仿佛來自遠古，有一種野性的、酣暢淋灕的美感。
最後一記鼓響！
阿尤甩腕震碎腰間銀鏈！
銀片如雨紛飛，寨民們瘋搶落地碎片。
林夏三人被擁擠的寨民推得東倒西歪。
“撿碎片咯，祈福咯！”
“快點，哪個撿到 碎片最多，哪個 福氣就越大！”
而這個時候，阿尤卻猛地轉頭，視線穿透煙霧！
林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吊腳樓的陰影之下，縫隙之中，一位只有十四五歲的苗女，銀項圈歪斜，正被人拽著往寨外拖。
“阿妹！”林夏下意識喊。
系統提示︰觸發隱藏事件【失蹤的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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