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洲的酒量，也不算小。
一斤半白酒，要是放到南方，不少人會拱手認輸。
偏偏，他是在東北。
一桌子菜，沒吃上幾口，就被灌得七葷八素，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趙長河、岳天洋、馮遠征相視一笑，繼續淡定吃著酒菜。
一直到半個小時後，看他實在起不來，才招呼服務員，一起把他送到三樓房間。
三人費了老大的勁，才給他脫下棉衣、棉褲，塞到被子里。
關上門時，趙長河搖頭嘆息︰“個子倒是小，這酒量還得練啊！”
陸明洲呼嚕震天，算是回應。
時間來到凌晨一點。
天色倒不算暗，天上有雖然有雲，但月亮還是露出半邊臉。
清冷的光輝，照在雪地上，能看清二十來米的景象。
社員孫英才家旁，機耕路來到這里急劇轉彎，也叫手肘彎。
旁邊有個水塘子，早就上了凍。冰面離岸邊，大概有個一米，邊上的枯草，還掛著冰稜子。
談笑倚著路旁的雪堆，吐出一口白霧，抱怨道︰“宋隊，你說這麼冷的天，有人會出來嗎？”
宋國偉勒緊領口，啪嗒啪嗒抽著旱煙，不悅地說︰“誰知道？讓咱守在這里，就得守到天光。站一班崗，就要做好一班事。”
“哎呦喲，真不愧是老同志，思想覺悟還真是高呢。”
談笑做了個鬼臉。
宋國偉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小子，少陰陽怪氣的。二十歲出頭，正是拼的年紀。想當年，我們趴在雪地里，不知道凍死多少人。我算是命大，身邊的人，全都成了冰雕……”
他說著說著，眼中有淚花。
談笑知道他說的是朝鮮，這個故事听他說過很多遍，每一次都很震撼。
他點點頭︰“宋隊，你休息一下，我來盯著。有情況，叫你們。”
何傻根打了個哈欠︰“冰天雪地的，想睡也不能睡啊。你們先聊著，我去前面放個水。”
宋國偉心情好了一些，開玩笑說︰“老何，就在這里放，反正也沒人看，大家都有。”
“嘿嘿。”
何傻根摸摸後腦勺，咧嘴一笑︰“老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個怪毛病，旁邊有人就尿不出來。”
說完，他往前走去。
談笑在他身後小聲喊︰“老何，記得帶根子，別凍上了讓我幫你敲。”
“滾犢子！”
何傻根笑罵道︰“我是放水，又不是上大號。”
寒風呼嘯。
何傻根迎著風，往前走了一百來米，在兩人看不清的位置，放出一道晶瑩的水線。
“舒服了！”
他松了一口氣，提起褲襠，抖了抖。
正準備回來，突然听見蹄子和車輪的聲音。
這麼晚了，天寒地凍的，有誰會趕車？
供銷社、副食品運貨，也不是這個點，起碼在三點過後。
只能說明，目標出現了！
他心中狂喜，果然來了，今晚沒白受凍！
他往回走了十來米，一頭騾車出現在視野里，越來越近。
可以看見，這頭騾子品相不錯，脖子和兩只耳朵，都有白毛。
車把式左手手腕齊腕而斷，右手揮鞭拉韁繩，車居然趕得四平八穩，果然不同尋常。
此人，必是張泰順所說的楊十三無疑。
楊十三眉頭皺起。
他看見機耕路正中，有一個大漢搖搖晃晃，步步履踉蹌，要摔不摔的樣子。
前面，正是彎道取急的地方，想避也避不開。
無奈之下，他只好一拉韁繩，發出“吁”的信號。
騾車停了下來。
楊十三前體前傾，大聲喊道︰“大兄弟，麻煩讓個道！”
他嘴里客氣，心中卻暗叫倒霉。
都這個點了，還能踫上醉鬼，咋不凍死你？
在東北，一年凍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差你一個。
何傻根眼神一陣迷離︰“讓……讓道？讓……啥道，喝……接著喝……”
不得不說，何傻根人看起來憨厚，實際上心細如發。
這醉漢裝起來，影帝來了，都要直呼內行。
楊十三一陣頭大。
“大兄弟，這是馬路上，沒酒喝，你還是趕緊回家吧！”
“回……家？回啥家？”
何傻根打了個嗝︰“咱酒還沒喝夠呢，來來來，再來三碗……”
楊十三心頭火起，這尼瑪真耽擱事啊。
他知道，踫到這樣的醉漢，到天亮都未必說得清楚。
無奈之下，他跳下騾車，上前扶住何傻根。
“大兄弟，你喝多了，我扶你到旁邊坐下……嗯？”
他突然發現，身邊的大個子抓住他的雙手，哪里有半分醉意？
不好，上當了！
楊十三身手極為了得，反應也快，跳起來，額頭對著何傻根的面門就是一撞。
“砰！”
何傻根反應不及，被撞得眼冒金星，鼻孔一片溫熱，用手一摸，竟然是鼻血。
楊十三趁機，撒丫子就跑。
他十分精明，不敢往三合屯里跑，暴露地下交易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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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也有可能設伏，也不能去。
他撒丫子就往水塘旁的小路跑去，那里有一個小山頭，找機會還能逃脫。
何傻根哪里會放過他？
拔出手槍就追！
“啪！”
清脆的槍聲響起，打破三合屯的寧靜。
宋國偉和談笑，已經合圍上來。
三把黑洞洞的槍，對準楊十三，此刻的他，已是插翅難飛。
無奈之下，他只好舉手投降。
何傻根疼得齜牙咧嘴，抓起一團雪，捂住鼻子。
鮮血瞬間浸透了雪團，這時他才感覺到疼。
“哎呦……你這老小子，下手還真狠……”
經驗豐富的宋國偉，已經開始搜身，楊十三的臉上，開始緊張。
從口袋里，翻出幾張鈔票和票據，沒多大的價值。
但從楊十三的行為來看，宋國偉覺得有鬼。
他將瑟瑟發抖的楊十三拷上，來個全身大搜查。
果然，在棉衣的衣角里，摸到一顆硬梆梆的東西。
他用匕首一挑，一個小蠟丸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什麼？”
楊十三嚇得癱軟在地︰“我……我不知道！”
“不見棺材不落淚。”
宋國偉把他往騾車旁推︰“走，我看你嘴硬到幾時。”
片刻之後，談笑從騾車找出一只虎爪。
“哈哈，果然沒錯，應該就是這只。宋隊，里面什麼皮子都有，發財了。”
“發啥財？”
宋國偉看了一眼楊十三︰“真正的大魚在這里，回局里吧，這次嘉獎，是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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