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處,潘格倫化作了一頭不知疲倦的狂獸。
它並非在單純地挖掘隧道,而是在進行一場瘋狂的、毫無章法的破壞。它的身體像一顆高速旋轉的陀螺,時而猛烈撞向堅硬的岩層,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沖擊波;時而用那對碩大鋒利的爪子,瘋狂地撕扯著地殼的薄弱連接處,制造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
它沿著地質斷層線狂奔,身體與岩壁摩擦,產生出堪比數千枚指甲刮過黑板的尖銳噪音。
它又會突然調轉方向,垂直向下猛沖,用頭部的硬甲撞碎一層又一層的花崗岩,那沉悶的、如同攻城錘擂動城門的巨響,通過致密的土地,被扭曲、放大,再灌入顧易的腦海。
這頭怪物,就是一台活生生的、以整片大地為共鳴箱的噪音制造機。
顧易跪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升華天馬形態帶來的千倍感官,此刻正將他拖入十八層地獄。
他的听覺神經仿佛被無數條滾燙的鐵絲來回拉扯,每一次震動都像是在他脆弱的神經末梢上引爆一顆微型炸彈。
大腦皮層似乎正在被這無窮無盡的聲波海嘯一寸寸剝離,顱腔內翻江倒海,嗡鳴聲、撕裂聲、撞擊聲混雜成一鍋沸騰的、足以將理智融化的滾油。
“媽的……”
顧易咬緊牙關,牙齒摩擦的聲音幾乎要蓋過外界的轟鳴。
他很清楚潘格倫的意圖。這畜生就是要用這種無差別的範圍攻擊,逼迫他解除對听覺極度依賴的天馬形態。
一旦切換成其他形態,雖然能擺脫這地獄般的折磨,卻也意味著徹底失去了追蹤潘格倫的能力,只能任由它在地底肆虐,或者等待它下一次冒頭襲擊無辜者。
不行!絕對不行!
他不能切換形態。他必須在這里,就在這片聲音的煉獄里,把那個該死的穿山甲揪出來!
劇痛讓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綠色的復眼閃爍得愈發劇烈,眼前的一切都出現了重影。地面還在持續不斷地劇烈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塌,將他活埋于此。
他晃晃悠悠地,用天馬弩支撐著身體,試圖站起來。
雙腿像是灌了鉛,每動一下,大腦里傳來的劇痛就讓他差點再次昏厥。
“站起來……給我站起來!”
顧易對著自己低吼,聲音嘶啞。
他強行將顫抖的雙腿分開,穩住下盤,擺出了一個標準的弓步。膝蓋彎曲,重心下沉,身體的晃動總算減輕了一些。
接著,他閉上了眼楮。
視覺的關閉,讓听覺的折磨變得更加純粹,也更加恐怖。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他必須集中全部的精神,去對抗這排山倒海而來的音波。
混亂的記憶碎片在劇痛中翻涌,一幕景象突然變得清晰。
那是百慕大三角,一片終日被雷暴籠罩的魔鬼海域。
狂風卷著巨浪,狠狠拍打著孤島的礁石。天空被厚重的烏雲壓得極低,一道道粗壯的閃電如同天神的鞭子,撕裂天幕,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
“轟隆——!!!”
那時的他,同樣維持著天馬形態,站在暴風雨的中心。
他曾想過,天馬形態的超強感官是雙刃劍,如果敵人利用聲音進行攻擊,該怎麼辦?
唯一的答案,就是在更惡劣、更嘈雜的環境中進行特訓,學會從噪音的海洋里,分辨出那一滴屬于敵人的水珠。
雷暴,就是他選擇的訓練場。
那時的雷聲,比現在潘格倫制造的動靜更加爆烈,更加毫無規律。每一聲炸雷,都像是在耳邊直接引爆了一顆炸彈。
他就在那樣的環境下,強迫自己去“听”海浪拍打礁石的節奏,去“听”雨滴落在不同物體上的細微差別,去“听”風穿過岩石縫隙時產生的獨特呼嘯。
他要訓練的,不僅僅是听力,更是對聲音的篩選、過濾和解析能力。
現在,就是檢驗特訓成果的時候。
“呼……”
顧易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緊閉的雙眼下,精神力高度集中。
他不再去抵抗那些涌入大腦的噪音,而是嘗試著去接納它們,將它們分解。
岩層擠壓的悶響……這是背景音,過濾掉。
地殼撕裂的尖鳴……這也是背景音,過濾掉。
無數碎石滾落的沙沙聲……同樣是背景音,過濾掉!
他的大腦仿佛變成了一台最高精度的聲音處理器,在每秒數以億計的音頻信息流中,瘋狂地進行著篩選和排除。
痛苦依舊,但他的意識卻像一塊在狂風中紋絲不動的礁石,任由巨浪拍打,只為捕捉那一絲異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顧易的身體早已被汗水浸透,維持弓步的雙腿肌肉已經開始痙攣。
就在他的精神即將被壓垮的臨界點。
突然!
在無數層疊的、混亂的噪音背景之下,他捕捉到了一絲極不和諧的聲響。
那是一種……有規律的、高速移動的聲音。
不同于岩石崩塌的雜亂無章,這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像是某種堅硬的物體在隧道中高速穿梭,利爪刮擦岩壁,發出“唰唰唰”的、連貫而又急促的摩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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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
顧易猛地睜開雙眼,綠色的復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抓到你了,混蛋!”
他沒有絲毫猶豫,右手瞬間抬起天馬弩,左手閃電般搭上弓弦,猛地向後拉開!
嗡——!
翠綠色的能量瘋狂匯聚,在弓弦與弩身之間凝聚成一支閃耀著綠色光芒的能量箭矢。
弓弦被拉至滿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顧易的頭部微微側轉,仿佛在用耳朵進行最後的瞄準。
就是那個方向!
“去死吧!”
他松開了手指。
咻——!
綠色的風暴箭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沒有射向任何一條已知的隧道,而是徑直射向了腳下堅實的岩層!
箭矢前端高速旋轉的氣流,如同最鋒利的鑽頭,瞬間就將厚重的地層鑽出一個大洞。
泥土、岩石在風暴能量的侵蝕下直接被氣化、湮滅。
……
地底深處,另一條地質結構中。
潘格倫正享受著這場由它親手導演的交響樂,一邊瘋狂穿行,一邊感受著空我那份被放大了千百倍的痛苦,心中充滿了虐殺的快感。
就在它準備再次轉向,給地表上的獵物來一記更狠的時候。
一股致命的危機感陡然從它的側後方傳來!
它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璀璨的綠色光束便撕裂了它身邊的岩壁,以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方式,精準地轟擊在它的腰腹部!
“咕啊啊啊——!”
潘格倫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
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強大的沖擊力將它狠狠地撞在對面的岩壁上。
更讓它驚恐的是,被擊中的部位,金色的古代文字如同烙印一般浮現出來,一股神秘而霸道的封印力量正在瘋狂侵蝕它的身體,試圖分解它的細胞結構。
“可惡……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找到我!”
潘格倫難以置信地咆哮著,它立刻催動腰間那塊類似腰帶核心的器官,古朗基的能量涌出,拼命壓制著身上蔓延的金色符文。
然而,還不等它喘口氣。
它側後方,那個被風暴箭打穿的通道里,突然傳來一陣更加刺耳、更加急促的挖掘聲!
“嘎嘎嘎嘎——!”
岩層被暴力挖穿,一個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鑽頭猛地從洞口里鑽了出來!
那鑽頭後面,連接著哥萊姆天馬!
還沒等潘格倫做出任何規避動作,哥萊姆天馬右臂上那巨大的火箭鑽頭便已經狠狠地擊中了它!
嗤啦——!
高速旋轉的鑽頭輕而易舉地破開了它引以為傲的堅硬外殼,瘋狂地鑽入它的血肉之中,攪碎它的內髒!
“啊啊啊啊啊!你這該死的鐵罐頭!”
潘格倫發出了比剛才更加痛苦的哀嚎。
哥萊姆天馬的沖擊力沒有絲毫減弱,火箭鑽頭死死地頂著被貫穿的潘格倫,帶著它瘋狂地向上挖掘,勢不可擋地沖向地面!
岩石、泥土在鑽頭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潘格倫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這股蠻橫的力量徹底撕碎了。
劇痛激發了它的凶性。
“給老子……滾開啊!”
潘格倫怒吼著,右臂的爪子瞬間暴漲,變得比之前更加鋒利、更加碩大!
它忍著被開膛破肚的劇痛,掄起利爪,對著哥萊姆天馬的腦袋就是一陣瘋狂的劈砍!
當!當!當!當!
金屬火花四濺,刺耳的撞擊聲不絕于耳。
轟——!
一人一機終于沖破了最後一層地表,如同發射的炮彈般,帶著漫天煙塵飛向高空!
就在沖出地面的瞬間,潘格倫用盡全身力氣,鋒利的巨爪狠狠地撕扯而下!
嚓!
哥萊姆天馬的機械頭顱,被它硬生生地扯斷、捏爆!
失去了控制核心,哥萊姆天馬雙眼的光芒瞬間熄滅,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失去了動力,開始向下墜落。那根貫穿潘格倫身體的火箭鑽頭也隨之拔了出來,帶出一大蓬腥臭的墨綠色血液。
“哈……哈……區區玩具……”
潘格倫痛苦地捂著腹部那個前後通透的巨大傷口,腰帶核心瘋狂運轉,催動著細胞進行超速再生。
然而,下一秒,它的再生進程就被粗暴地打斷了。
咻咻咻咻咻!
數十發子彈,如同蜂群般從下方激射而來,精準地覆蓋了它全身!
潘格倫根本來不及閃避,就被這些子彈盡數命中。
“這是……?”
子彈並未造成太大的貫穿傷,但緊接著,每一顆子彈都開始引發連鎖反應!
轟!轟轟轟轟——!
一連串密集的爆炸在潘格倫的身體上炸開!
神經破裂子彈的威力在此刻完全展現,爆炸的能量相互疊加,將它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甚至擴大了數倍!
“呃啊!”
潘格倫在連環爆炸中痛苦地嘶吼。
它艱難地低下頭,只見一道綠色的身影,背著一個極具科技感的飛行背包,如同火箭升空一般從它剛才沖出的地洞里呼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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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背著飛行攻擊者的空我!
飛行攻擊者的兩台機槍口還冒著青煙,顯然剛才那輪密集的射擊正是出自顧易之手。
此刻的顧易,依舊保持著升華天馬形態!
他飛到與潘格倫平行的空中,二話不說,再度拉開了手中的天馬弩!
這一次,能量匯聚得更快,更猛烈!
一支比之前更加凝實、更加璀璨的風暴箭瞬間成型!
“結束了!”
顧易冷喝一聲,松開弓弦。
風暴箭再次命中,正中潘格倫的胸口!
潘格倫的動作徹底僵住,身體劇烈地抽搐著,萬般痛苦讓它的意識都開始渙散。
顧易駕駛著飛行攻擊者,瞬間沖到了潘格倫的面前。
就在兩者即將交錯的剎那,他身上的綠色裝甲光芒一閃,瞬間切換成了燃燒般赤紅的升華全能形態!
“喝啊——!”
顧易發出一聲暴喝,身體在空中一個極限扭轉,右腿燃起熊熊的赤炎,凝聚著封印能量的升華全能踢,狠狠地踹在了潘格倫的胸膛上!
這一次,潘格倫再也無法抵抗。
風暴箭的封印之力,加上升華全能踢的毀滅性能量,兩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霸道的力量在它體內徹底引爆!
它的身體像是被吹脹到極限的氣球,一道道金色的裂紋從被踢中的地方開始,迅速蔓延至全身。
轟隆——!!!
潘格倫的身體,在距離地面數百米的高空中,掀起了一場堪比核爆的劇烈大爆炸!
恐怖的火球吞噬了一切,熾熱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手,向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首當其沖的顧易,也被這股恐怖的爆炸波直接掀飛了出去。他像是一片風中的落葉,在空中翻滾了十幾圈,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在堅硬的土地上滾出了老遠才停下。
解除變身後,顧易狼狽地趴在地上,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他捂著發脹的腦袋,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嘔……頭好痛……”
地底下承受的那種高強度音波攻擊,後遺癥現在才完全爆發出來。他的大腦就像一團被攪成了漿糊的豆腐腦,嗡嗡作響。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帶著重影,看什麼都模模糊糊的,就好像宿醉了三天三夜,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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