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予書甩出一疊一百兩的銀票,作扇子狀扇了扇風︰
“盡管把好的拿來,小爺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唰的一下,小廝的眼楮是徹底亮了。
“好好好,貴客您稍等,您先喝茶,小的這就去給您點貨!”
說著,揮手叫來兩名侍女奉茶,自己則是一溜煙的往後院跑去。
不多時,一杯茶還在冒熱氣,小廝又回來了,身後一排的籠子里頭各關著個半跪著的成年男子。
小廝殷切道︰“小公子,這就是咱家店里所有的黑棍了,您看看,可有相中的?”
黑棍,也就是身體特別強壯,力氣也異于常人的奴隸,這種奴買回家,無論是當護院還是當打手,都是很好的選擇。
趙予書上前看了看,見籠中四人,有三個都是塊頭特別大,一看就十分結實硬朗。
她滿意的點點頭,指著那三人道︰“這三個,身契給我,我全要了!”
小廝樂不可支︰“好 ,貴客稍等,我這就叫人拿他們的奴籍來。”
這時唯一沒被選中的那個籠子,身形稍微單薄些,看起來還是個沒長成的十五六歲少年的人開口說話了。
“也把我買走吧。”聲音正處于變聲期,嘶啞難听。
趙予書一怔,疑惑地看了看他,因為這少年看起來有點弱,不像是能吃苦的樣子,她剛剛第一眼就把他給排除了。
只見這少年,蓬頭垢面,亂發覆了半張臉,裸露在外的肌膚也全是泥灰,模樣十分狼狽。
趙予書對他道︰“我買人是要他們以後吃苦的,你年紀還小,做不了。”
少年聞言卻更加激動,雙手猛地握住鐵絲︰
“我行,你買我吧,我什麼苦都能吃,我一個人的力氣,比他們三個加起來都大!”
他這雙手露出來,卻讓趙予書心口一驚。
只見少年的右手上,小拇指旁邊竟然又多出來一指。
他,竟然天生異于常人,一共有十一根指頭!
趙予書腦子里飛快的掠過一人,“鶴驚鴻”。
晉王手下的第一猛將,年僅十八就掌十萬兵馬,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人盡皆知,他天生力大無窮,武藝超群。
趙予書在貼身服侍晉王時,曾于軍帳中近身見過他一面,因此比外人多知道一點,鶴驚鴻的右手有六指,是個奇人。
驟然看到那只手,趙予書心中不由一驚,快速彎下腰來,仔細地辨認籠中人的相貌︰“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的手指一蜷,是人在防備時的潛意識動作,他支吾了一會兒,低聲說︰“奴叫小鶴。”
小鶴?!趙予書驟然大喜,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轉身便對剛拿回三人奴籍的小廝道︰
“快去,把這個人的奴籍也一起拿過來,他我同樣要了!”
成功拿到幾人的奴籍後,趙予書把他們一個個放出了籠子。
四人都被餓了許久,一個個出了籠子後,也是面黃肌瘦,形銷骨立。
趙予書道︰“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們的主子,你們都要听我號令,按我的吩咐做事,如有不從,或陽奉陰違者,死!”
本朝的奴都很命賤,奴籍在誰手上,就等于這輩子把命交給了誰。
听完趙予書的話,幾人沒有猶豫,同時下跪︰
“奴拜見主人,謹遵主人教誨!”
趙予書站在四人身前,坦然地受了,等他們行完了禮,才虛扶一下讓他們起來。
又放緩了語氣,恩威並施地說︰
“當然,你們也無需擔心,我不是壞人,也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危險的事。”
“只要你們忠心為我效力,表現好的,我改了你們的奴籍,讓你們重做良民也不是什麼難事。”
什麼?他們這輩子竟然還有翻身為民的機會?
四個人听到這話,不禁同時抬起頭來,三人眼中光芒大盛,閃爍喜色。
唯有小鶴一人薄唇微抿,被泥土覆蓋的面容,一雙眼楮神色難辨。
趙予書把他這一表現看在眼里,心中微嘆,雖不明白上一世他經歷了什麼。
十八歲就縱橫沙場,封狼居胥,但她知道,過早地擁有權勢對這個少年來說未必是好事。
十九歲他就戰死沙場,身首異處,當時還是趙予書帶著人,于萬人尸坑中,靠著他那雙手的特別找回的他的尸體。
他們曾經都是棋子,最終都同樣把命葬送在了執棋人的手上。
這一世,既然有緣提前相見,趙予書不打算讓他再走之前的老路。
比起征戰四方,最後白白喪命,不如敝帚自珍,她自會給他一個好過慘死的安穩未來。
趙予書走到小鶴面前,低頭問他。
“方才你既然敢為自己爭取,說明是個膽子大,能夠與人交際的,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可願做四人之首,率領他們為我效命?”
小鶴眼中面露驚異之色,沒料到剛剛還不願意帶他走的人,此時竟然會對他展露好感。
不過很快,他就單膝下跪,激動的行了個大禮︰
“謝主人賞識,但憑主人吩咐,小鶴萬死不辭!”
其余三人見狀也齊齊再次跪下︰
“但憑主人吩咐,奴等萬死不辭!”
小廝笑眯眯地目送趙予書領人離開,美滋滋地查著銀票。
一下子送走四個,還把那最難出手的六指怪人也給賣了,今兒真是遇見財神爺了。
人牙子行的大門卻忽然被人推開,一年輕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五官普通,平平無奇,氣勢卻十分冷銳,宛如一把收在劍鞘中的寶劍,讓人一眼便能感知到此人危險,惹不得。
進門後,直奔小廝,開口便道︰
“听說你們這收了個六指怪人,把這個人給我帶出來,我主子要買他!”
——
人牙子行外,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馬車。
那馬車通體漆黑,沒有任何裝飾,外表上看十分低調。
采用的卻是最結實名貴的木材,不僅防蛇蟲鼠蟻,而且可以刀箭不入。
馬車內,一黑衣男子靜坐其中,姿態懶散的單手撐著下顎半臥著。
臉上蓋著半張銀色面具,把上半張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面具下的半張臉,鼻梁高挺,下顎線鋒利,薄唇微抿,弧度危險而性感。
赫然是十三歲那年便被聖人厭棄,把邊北苦寒之地給他做封地,之後便被敕令無詔不許回京的晉王。
此刻他雙目微閉,正在陷入夢魘之中。
夢中,香爐輕煙裊裊,有一青衣女子席地而坐。
那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身材婀娜,十分富有韻味。
腰肢縴細如柳,十指修長如玉,她坐在浴池邊,衣衫半褪,裙擺輕盈纏在腿間。
裙下一雙雪白的玉足,未穿鞋襪,裸在空氣中,宛如兩朵小小的蓮花。
龍涎香無聲地燃著,女子的面容隱在輕煙中,如夢似幻,讓人看不真切。
但僅憑一個身段,便能讓人感受到繚繞的風情。
夢中,他朝她走了過去,長臂一伸,便抱了滿懷馨香。
女子宛如聊齋故事里走出來的妖魅,冶艷又大膽。
被他抱住,非但不慌,反而逢迎起來,雙手順著他的衣襟往里攀爬。
嗓音輕柔而又勾人︰“王上的心跳得好快呀,奴今日的考核可算合格了?”
晉王心跳如擂鼓,所有的感官,不自覺地隨著她的十指所到處繃緊,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