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黎簇低頭呢喃著，整張臉都隱沒在黑暗之下，黑瞎子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心里咯 一下，原本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在此刻就像是完全失靈了一樣，愣是一個字也冒不出來。
偏偏面前的黎簇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皺著眉頭。
“你別不說話。”
你這樣我害怕。
黑瞎子抿了抿嘴，還是悄摸摸地伸手勾住了黎簇的小指頭。
不敢握上去，只能輕輕扯扯。
火熱的氣氛在這一刻徹底凝結，成了冰塊，凍得他們不敢動作。
謝雨辰和關根也拉緊了領口，沒了之前勾引的心思。
眉宇間的笑意盡數被慌亂所取代，一點都看不出平日里冷靜自持的模樣。
“我不明白。”
黎簇又重復了一遍，似乎壓根沒感覺的到三人扯住他逐漸加重的力道，喉嚨中有苦澀蔓延。
看著眼前滿臉都寫著擔憂在意的幾人，黎簇再次垂下了眼眸。
“你們為什麼會喜歡我？”
他的聲音有點悶，但能很明顯地听出里面摻雜的委屈。
“你，手底下的人在我身上刻了七指圖，而你為了看清楚，讓梁灣把已經縫好的傷口挑開，又再次縫上。
將我帶進沙漠，讓我渾身骨折，被c4炸傷，被黑毛蛇咬，被槍打中顱骨，被汪家人帶回去。
在那里，我斷了三根手指，顱骨二次損傷。
最後在計劃結束後消失，就像根本沒出現在我的世界里一樣。”
說完，也不管關根的臉色到底有多難看，直接轉向了黑瞎子。
“你，把我綁在車上當誘餌引九頭蛇柏，害我差點死在沙漠，跑路的時候差點把我扔起來摔死。”
接著轉向謝雨辰。
“你，和梁灣聯合起來坑我，把我帶進了這所謂的計劃之中。”
黎簇臉色不變，冷漠得讓人生寒。
“你們是記憶里傷我最深的三個人，其實……也該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三個人。”
一雙好不容易再次盛滿光亮的眼楮再次黯淡了下來，倒映著對面三人如遭雷擊的表情。
“不，不是……”
黑瞎子心里一慌，下意識想去反駁，可看到黎簇眼底的冷淡，所有想說的話又全都哽在了喉嚨口。
那個人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黎簇咬著下唇，緩緩偏開了臉。
他當然知道眼前的黑瞎子和記憶里是不一樣的，那又怎樣呢？
他只是不明白。
眼見著黎簇偏過頭不看他，黑瞎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眼眶瞬間就紅了。
為什麼不願意看我了？
“⺪……”
心底的慌亂在這一刻徹底潰堤，難以抑制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被他伸手抹去。
另一邊，謝雨辰和關根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尤其是在看到黎簇偏過視線不再看他們的時候。
“黎簇，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
聰明如謝雨辰，怎麼會不清楚黎簇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和記憶中的那個謝雨辰不一樣，他只是不相信他們罷了，不相信他們的愛。
看著因為自己而痛苦到懷疑自己的黎簇，謝雨辰心里一陣陣地疼痛。
指甲因為用力深深地嵌入了皮肉，泛著細密的痛。
關根的反應最大，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失魂落魄地垂著頭，抓著黎簇的手卻是死也不願意松開。
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心思再去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若換作最開始的時候，可能黑瞎子還會幸災樂禍地嘲諷關根一句。
誰讓他惹黎簇惹得最凶。
可等他們的感情真的結出了果實，甚至只為眼前這個人開花的時候。
所有的慶幸也就煙消雲散了。
無論深淺，這都是赤裸裸的傷害。
偏偏還是他們自己施加在愛人身上的傷害。
“對不起……”
關根艱澀地開口，帶著無法自抑的顫抖。
黎簇的手被抓得生疼，甚至手腕處已經布滿了深深的紅痕。
看著關根清瘦的肩膀因自己而崩潰顫抖，感覺下一秒就要徹底崩塌。
黎簇眸光微動，還是沒有掙開他拽著自己的手。
他怪關根嗎？
其實一開始是有些的。
畢竟自己不良少年當得好好的，怎麼就被這人拉進有生命危險的計劃中了呢？
但他又不怪關根。
自己一個正常人，干嘛要跟一個瘋子較勁。
關根對他狠，對自己更狠。
鳳凰還悄摸摸告訴過他，因為“它”的影響，關根現在的病情早就惡化了，根本活不了多久。
就連張啟靈和汪澤的失魂癥發作，還有黑瞎子眼楮的惡化，也都是“它”的手筆。
他不討厭這些人，至少不討厭已經為了計劃發瘋的他們。
“其實汪家的報告說得挺對的。”
黎簇笑了笑，掙扎著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
“我就是個不可控的家伙，極度缺愛，需要別人的認同。
可我當初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不管是作為兒子，棋子，我都努力地保住了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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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盡所能地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成為一個不再需要愛的人。”
“那你來告訴我，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這一次如此輕易地得到了，你不覺得荒謬嗎？”
黎簇紅著眼眶，發狠地盯著面前的關根，似乎真的是要從他身上要到一個答案。
“我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承認我是個渣男，我渴望被愛，所以我就這樣接受了。
可我還是不明白，不明白你們的感情是從何而來。”
我還是黎簇，我根本沒有變。
越往下說，黎簇的聲音就越小，甚至最後直接閉上了嘴。
算了。
這一刻，心中的自厭情緒達到了頂峰。
“黎簇，你本來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關根哽咽著，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黎簇的手背上，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
原先溫熱的淚水，此刻卻像是滾燙的岩漿一樣，灼得他心口生疼。
黑瞎子的臉頰也布滿了淚水，要是可以，他很想抓著以後的自己揍一頓。
“當時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我當時還在想，這是哪家不靠譜的，讓一個傻小子自己跑出來找罪受。”
似乎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黑瞎子努力勾起了一抹笑意。
“後來，你就開始每天給我找茬了。”
黑瞎子一邊說著，一邊湊到黎簇身邊，在他的脖子上落下一個輕吻。
“我的人生從兒時就沒了光亮，下墓，賺錢，吃飯，一個人也就這麼活過來了。
這麼多年，身邊也就啞巴這一個朋友，他這個人你也是知道的，半天放不出個悶屁。
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鬧騰的小朋友。”
本來只想著逗個樂子，結果把自己逗進去了。
“黎簇，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愛你。”
黑瞎子抬起頭，伸手圈在了黎簇的腰間，一雙漆黑的眼楮里是寫不下的認真。
謝雨辰也著急忙慌地貼了過去，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蓄滿了淚水。
“我也是認真的，不要討厭自己，是他們瘋了，也許……”
也許他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無動于衷，只是他們已經瘋了，所以自動選擇了遠離。
就像關根一樣。
後面的話謝雨辰沒有說出口，他還沒有傻到為以後那個傷害黎簇的自己開脫。
就算是真的又怎樣，黎簇終究不會屬于他們。
感受到再次貼上來的兩個人，黎簇身子一僵，也沒再躲開。
其實他剛剛已經緩過來了。
他已經過了矯情的年紀，想這麼多干嘛？
“你不是渣男，是我們自己願意。”
謝雨辰溫熱的嘴唇印在了黎簇的臉頰之上，混著自己咸咸的淚水。
不好吃，但詭異地讓他覺得心安。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失去黎簇的感覺了。
至于關根——
“唔……嗚嗚……我……我……”
黎簇循聲低頭，卻只看到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的關根。
自己的手也早已經被他的眼淚完全打濕。
黎簇︰……
感覺這樣子的關根和無邪那個笨蛋有點像。
下一秒，本來還哭得一臉狼狽的關根就撲了上來，將黎簇壓在了身下。
“我……我也……愛你……的……”
死嘴，給我好好說啊！
“所以，你們是靠哭讓他接受的？”
看著眼前兩雙紅腫的眼楮，外加一個戴著墨鏡吹口哨的家伙，甦萬只覺得腦瓜子一陣一陣地疼。
“臉呢？”
三人︰昨天晚上哭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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