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閣下，您能否說得清楚一點？我這個老頭子現在理解事物的反應慢了……”
柯立芝那幾個字落下，空氣頓時凝固。他想要確定，李峰所要做的事情，是否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別只是又一次類似「馬卡里烏斯遠征」那種表面風光，最終歸于虛無的壯舉。
病房內的呼吸聲仿佛都變得格外清晰，像是每個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著那個終極答案。
柯立芝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陡然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像是在用殘存的力氣守住最後的清醒。
李峰聳聳肩，語氣里帶著幾分隨意，卻字字如雷“就是科舉制、改土歸流和對抗地主啊。”
“噗！”凱恩差點把嘴里的隻果汁噴出來。他現在是真的懵了，不知道李峰是真天真，還是故意而為。因為坐在他面前的這位老人——柯立芝，恰恰就是那三個想法的完全反面，是數千年來分封制、豪族世襲和地主化星球治理的最大受益者！
然而李峰神情平靜，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言語中蘊含的“挑釁”。
柯立芝死死盯著他，聲音沙啞卻帶著迫切“閣下，你可否為我……為帝國的未來，把這三句話說得更清楚一些？老朽已無力再見證下去，但我想知道，您究竟要走的路，是何模樣。”
李峰緩緩點頭，聲音沉穩，像是敲擊戰鼓。
“好，那我便說清楚。第一，是——考試。”
他稍稍往前探身，像是把話語當成一柄利劍，深深刺入歷史的土壤。
“帝國太大，太散。今日的人才選拔，全憑出身、家族與門閥。多少能人賢才湮沒無聞，多少庸碌之輩卻憑血統掌權。這是帝國數千年積弱的根源。未來若要改，必先從人才做起。”
李峰頓了頓，繼續道
“我要效仿古人！設立科舉制。不論出身，不論家族，只論學識與才能。文官靠經世治國之學，武官靠兵法戰陣之才，技術人才靠工程與學問。人人皆有一條通往帝國仕途的正道，而非被豪門堵死的死路。如此，才能讓最合適的人，去做最重要的事。”
柯立芝呼吸急促，干枯的手指緊緊攥著被子，眼神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他喃喃自語，仿佛是半驚嘆半警惕
“文以載道，武以安邦，技以強國……閣下啊，你這是要以一紙科舉，動搖整個門閥體系啊。”
李峰微微頷首“正因如此，這第一步最難，但也最關鍵。若無此制，帝國再大，也只是空殼。”
凱恩政委心中暗暗冷汗直冒這是赤裸裸的政治宣言！要知道，帝國的門閥世家，正是支撐政體的脊梁，同時也是腐朽的源泉。李峰這番話，等于直接宣告要革掉他們的命。
然而李峰沒有停下，他的語氣忽然轉冷“第二，是——流官。”
柯立芝的眼神一瞬間凝固，瞳孔微縮。他的心髒像被攫住一般，劇烈跳動。
“分封制雖然延續了帝國，但也讓中央權威日漸衰落。每一顆行星，都有自己的世襲領主；每一個星區，都像是半獨立的王國。他們的忠誠，不是對帝國，而是對他們的姓氏。”
李峰的聲音冷冽，帶著鋒芒。
“所以，必須設立‘流官’制度。所有星球與星區的政務官員，皆從科舉中選拔，再由中央統一分派。任期有定，輪換有時，絕不許長期扎根。如此一來，無論是偏遠殖民地，還是富庶核心星區，都將听命于中央，而不是某一家族的私產。”
他望向柯立芝，語氣沉穩卻不容置疑
“只有這樣，帝國的分封制，才能逐步被瓦解。每一顆星球的政治權力，最終都要回歸帝國之手。”
柯立芝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映出無法掩飾的驚懼。他喉結滾動，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閣下……你這是要用流官之制，去切斷帝國這些世襲貴族的根基啊。”
“正是如此。”李峰的回答斬釘截鐵，“若不如此，帝國終將四分五裂。”
病房的氣氛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凱恩政委緊緊攥著杯子，手背青筋暴起，心中翻涌著難以言說的震撼與惶恐。
“你面前的這個老頭子，就是最大的貴族頭子啊！你當面說要革了人家的命啊！！”凱恩在心里幾乎要吼出來。
然而李峰的聲音依舊平靜，他緩緩吐出第三個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郡縣制。”
柯立芝的瞳孔猛地收縮，幾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他似乎看見了整個舊秩序被撕裂的圖景。
李峰低沉開口，語氣沉穩卻帶著冷酷的鐵意
“分封制，是帝國延續的外殼，卻也是帝國腐朽的根源。各地領主世襲罔替，手握軍政大權，中央對地方節制幾近無力。帝國的疆域，早已不是鐵板一塊，而是無數松散的拼接。若要根治，唯有徹底廢除分封，改為郡縣制。”
他稍稍抬起下巴，目光如刃。
“由中央直接設郡縣，地方官員皆由中央派遣，不再世襲。軍權歸帝國，財政歸帝國，治權歸帝國。這樣，才能真正實現中央集權，才能讓帝國的意志傳達到每一個角落。”
說到這里，李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過那層層鋼筋混凝土，看見的是無數星辰與億萬生靈。
“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百年大業。但若不開始，帝國永遠只能在腐朽中掙扎。考試，是人才之源；流官，是重新讓中央掌握地方的人事權，正所謂人事即是政治；而郡縣制，才是一個帝國真正該擁有的樣子。”
病房內寂靜無聲，只能听見柯立芝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良久，他沙啞開口，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閣下……您可知，自古以來，變法者……都沒有好下場？”
李峰的目光緩緩收回，落在這位老人身上，眼神沉靜如山。
“我知道。”他說，“可若無人去做，帝國將永遠爛在今日的泥淖里，有人必須站出來。”
更何況！他李峰現在怕什麼？大不了讓基里曼去收拾爛攤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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