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劇烈喘息了一陣，目光卻越發陰冷，仿佛整個人從驚怒中脫胎換骨，進入一種瀕臨殺人的冷靜狀態。
“我那個混賬孫子——”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咆哮，“我早就懷疑，當初從醫院抱出來的時候，是不是抱錯孩子了——他不是我們家的，他是胎盤變異成了人形還養大了！”
明博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出。
“我跟他爸，還有那群整天圍著他轉的保姆、家庭教師說了多少次？”
柯立芝此時整個人的怒意已經在轉向本能性的恐懼。
他在政壇浮沉一甲子，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自己身後那只“權力構建”的高塔正在微微晃動。
他緩緩坐回椅子，像是強行把自己塞進一個還沒準備好的棺材里︰
“……而且偏偏是現在。偏偏是現在。”
“全帝國有頭有臉的人都在泰拉，皇子和李峰正在泰拉，審判庭、星界軍、靈靈族……全部高層人物都在塊地——他挑這個時候給我惹事。”
他死死盯著前方，聲音已經變得低沉︰
“我若死于非命，不是敵人刺殺的，也不是政變清洗的……是被自己那個蠢孫子活活氣死的。”
說完這句話後，辦公室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明博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人……現在要……啟動善後程序嗎？”
柯立芝長吐一口氣，眼神變得如剃刀般鋒利。
“啟動b級干預模式，封鎖哈里周邊一切通信和身份路徑，啟動安全屋隔離程序，必要時……丟車保帥。”
“是，大人。”
“另外——”他聲音放緩，卻比剛才更冷，“聯系李峰閣下那邊的萊茵哈特秘書，告知內政部願全力配合北美巢都的秩序整頓工作，若有需要，內政部將出面調派資源與人員。”
說完這些，老柯立芝疲憊地倚靠回椅背，仿佛整個人一下被抽去了力氣。那張威嚴老辣、曾在政壇叱 風雲的面孔，此刻卻浮現出少見的蒼白與衰老感。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聲微不可察的嘆息落在辦公室中，像是一記悄無聲息的鐘響，預示著某種時代的終章。
秘書明博輕輕合起公文文件，躬身行禮，正欲悄然退出。
但就在他手觸及門把的瞬間，老柯立芝忽然又睜開眼︰
“……明博啊。”
明博一頓，回頭應道︰“大人？”
柯立芝緩緩抬頭，語氣不再銳利，而是如長者般帶著幾分感慨︰
“你見過……李峰閣下了吧？”
明博點頭，眼神中浮出幾分由衷的敬意︰“是的，大人。李峰閣下果然如傳聞那般，天日之姿、龍鳳之表，行止之間既有軍人之銳、又有名士之雅，令人不敢直視。”
柯立芝听後微微頷首，仿佛心有所感，低聲道︰
“所以啊……我擔心的，並不是我自己能不能善終。”
“我擔心的，是我那混賬孫子會不會……給他添麻煩。”
這句話里，沒有半分做作，也沒有試圖轉嫁責任的狡辯，只有一個垂垂老者的無奈與清醒。
明博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那您為何……並不擔心李閣下會動怒呢？”
柯立芝抬手拿下老花鏡，用手帕慢慢擦拭鏡片，然後笑了，語氣平靜卻充滿判斷力︰
“因為……他顯然都是體面的聰明人。”
“這一點，從他對下屬的言談、從他不動聲色的禮數和那種渾然天成的氣場中就能看出來。真正貴族出身的人，骨子里是講體面的，也看重體面。”
“他會給別人留面子，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要面子的人。”
說到這里，他望著明博，聲音低沉有力︰“明白了嗎？這就是我從沒對外顯露焦慮的原因。”
明博眼神中浮現敬佩之色，恭敬答道︰“明白了，大人。”
柯立芝終于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容，眉宇之間也仿佛卸下了一些沉重的包袱。
“行，很好。”他點頭，“等我退休之後，我會親自寫封信，推薦你去李峰閣下那邊。他用人講分寸，你也該到了換個天地去大展拳腳了。”
就在這句推心置腹的賞識話語剛落下的那一刻，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仿佛雷霆滾滾，從遠處某個恢弘建築的穹頂擴散開來，震得整個內政部的窗玻璃都輕輕嗡動了兩下。
柯立芝眉頭一皺，轉過頭望向皇宮區遠方的天空。
“那是什麼動靜？爆炸還是騷亂？”
明博看了一眼終端數據，隨即低聲報告道︰
“大人，是泰拉皇宮區東側的巨型體育館。”
“今天在那邊舉行的是第一屆「帝國保衛者杯」足球比賽。目前正是半決賽階段，現場人山人海，歡呼聲……呃，比較夸張。”
“今日比賽的兩支隊伍，是「ac卡迪安米蘭）」對陣「馬庫拉格藍軍利物浦）」。昨天卡迪安隊剛剛淘汰了「瓦爾哈拉中央陸軍隊莫斯科中央陸軍）」，晉級方式還是點球大戰。”
“足球……？”柯立芝喃喃重復了一遍這久違的字眼。
那一刻，他不禁輕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從無盡政務與紛爭中抽離出了一絲人性的余溫。
“呵……年輕人啊，也要學會踢球……這是好事。”
然後他閉上眼楮，靠在椅背上，低聲說道︰
“足球賽？這就是春風嗎？”
泰拉，「女皇球場」
這是一座真正配得上“女皇”二字的建築——整個球場呈橢圓形結構，宛如一顆嵌入泰拉心髒的巨型心室，由超高強度陶鋼與高分子縴維構築，可容納三百萬名觀眾，是當前人類世界規模最大、設施最豪華的體育聖殿。
這座球場由羅格•多恩與佩圖拉博兩位原體共同設計並贈與其“母親”——安普瑞斯，作為她生日的獻禮，因此得名「女皇球場」。
而此刻，球場之上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的，正是由帝國軍事部門與體育委員會聯合舉辦的第一屆「帝國保衛者杯」總決賽。
這是一項專為帝國星界軍設立的賽事，參賽球隊皆由帝國各個兵團或星球防衛部隊內部組成，旨在通過競技活動“緩和軍人精神壓力，鼓勵榮譽競爭，傳播正面信仰與秩序意識”。
比賽正在進入白熱化階段。全場吶喊如雷，兩側看台宛如潮水般分別涌動著紅黑與深藍兩色的海洋——
一邊是由卡迪安堡壘星的精銳構成的「卡迪安堡壘隊」，另一邊則是馬庫拉格星守軍組成的「馬庫拉格藍軍」。
當前比分︰2 2 平，比賽進入最後15分鐘，緊張如繃線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