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對方的介紹,塞壬金色的瞳孔微頓。
他掀了掀眼睫,蹙眉道︰“你沒死?”
銀靨,預言,對方的身份已經昭然若示。
五千年前只留下一則預言便猝然長逝的祭司竟然在五千年後又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道仿佛霧氣凝聚成身影听著他的話輕輕晃動著,隨後一道信息傳遞了出來。
“不,我已經死了。”
他緩慢的道︰“在你的時間內我應該已經死去五千年了,但在我的時間線里我還活著。”
塞壬金色的眼楮注視著,沒有出聲,對方解釋道︰
“你可以認為我是站在五千年前的時間在跟你對話。”
就像是畫卷外的人可以隨意撥弄著畫軸,選擇向前觀看還是向後觀看。
而他就是從畫卷里跳出來的人,正在從過去對未來的畫卷進行涂抹。
塞壬沉默了片刻。
五千年前嗎?
傳聞人魚歷史上最偉大的祭司天生就能夠遍游所有時間線。
那麼從過去窺探到他現在這條時間線也不足為奇。
只是……
金色的眼楮沉默的看著那道身影,極為平和。
“跨過時間影響過去和未來,這就是你那個與生俱來的天賦?”
一個遍游時間線甚至能夠插手過去未來的人魚,他在那短短的一生又對過去和未來做了多少手段。
塞壬隱隱覺得,或許一切的答案都即將在此刻揭曉了。
而這個答案大概率跟他有很大的關系。
果不其然,對方已經給出了答案。
“是的。我從出生起就能夠游歷過去和未來。”
這片宇宙眷顧了他,讓他從大一出生開始就擁有著得天獨厚的能力,可以窺探甚至影響過去和未來。
“時間于我而言並不是虛無的,而是一條河流。”
對于身處其中的水流而言,時間這條河是永遠不會回頭的。
但對于銀靨而言,他並不是河里只能勇往直前的水流,而是其中的一尾魚,可以前進,可以逆流。
于是他可以不依靠佔卜而是親眼看到,親耳听到未來的場景,甚至是回到過去順著河流一起向前。
在他短短的生命生涯里,他通過這種天賦去到過人魚的起源,也看到了人魚的末日。
文明之光的璀璨和熄滅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多麼驚心動魄的事,生命之花的盛開和枯萎也早已司空見慣。
于是哪怕知道人魚的末日,他也能平和的接受一切。
直到……
“妣羅沙,我很抱歉。”
他自以為心如磐石,卻到底是人非草木,終究還是沒能坐視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的死以及人魚未來的滅亡,鑄下了大錯。
甚至曾試圖回到過去去改變這一切,卻發現無能為力,因為這種影響在面對時間長河時實在是太過有限了,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為此,他選擇不再改變,而是彌補抵消代價,妣羅沙就是他選定的抵消物品。
塞壬听著,一瞬間明白了很多。
他金色的眼楮里並沒有多少的情緒,一如既往的平和︰“我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幾千年的人魚王塞壬,對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認為對方並沒有什麼道歉的資格。
銀靨沉默了片刻。
顯得也覺得自己的道歉有些蒼白無力。
是他將妣羅沙導向了必死的結局,作為罪魁禍首如今的歉意怎麼看都覺得虛偽。
只是作為命運的窺探者,甚至挑戰者,他也更能明白命運的無解。
最終嘆息道︰
“無論你是否怨恨我所做下的一切,但你必須回到人魚的起源,去完成時間裂縫的修補。”
他看著塞壬解釋道︰“未來已經逼近,如果在躍龍門前夕時間線沒能完成閉環,所有的一切都將分崩離析。”
塞壬垂眸,嗤笑了一聲。
終于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一切都將終結在躍龍門前夕,怪不得明明人類已經喜歡上他了還一定會用匕首刺穿他的心髒。
因為時間線要塌了。
但是……
低聲的念著︰“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這一切本來就應該和他無關的。
他是王,但不是救世主。
他庇護人魚族,但不負責拯救世界。
況且還是拯救別人毀壞的世界。
無論時間線塌不塌,他都要死。
無非是被人類刺穿心髒,還是隨著時間線崩塌一起泯滅的區別罷了。
于他而言,沒什麼區別。
銀靨沉默了片刻,隨後一幅由白色霧氣描繪出得畫面被他勾勒了出來。
是人魚王宮內抱著懷里的人魚正在沉睡的斐言之。
他看向塞壬問道︰“他你也不在乎嗎?”
怎麼會沒有關系呢?
妣羅沙喜歡這個親手造就了他的人類。
那時初生的他懵懂無知還尚且不懂得什麼是愛,但這並不妨礙他將對方的身影刻進生命里。
只可惜人類對自己的試驗品有喜愛,但也單純的只是因為對方是他的心血,而不是出自所謂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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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這場人類改造計劃的主導者,妣羅沙是他的心血,也……只是試驗品。
銀靨可以隨意的觀看時間線,甚至清晰的了解未來和過去的每一個角落,但能夠影響的東西卻很有限。
在意外鑄下大錯後,他曾經試圖去影響改變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最終發現說服自己的難度遠高于彌漫代價。
于是遍游了上萬年,在時間的邊角料里留下痕跡,最終有了這樣一個計劃——而成果便是妣羅沙。
塞壬抬頭,金色的眼楮里映襯出人類柔和溫暖的面容。
他忽然回想起過去的一幕幕,突然笑了。
怪不得他佔卜未來時一定會出現對方的身影,怪不得他一定會愛上對方。怪不得他一直都貪戀著對方的溫度。
原來早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期盼著人類能夠對他投注下目光,成為對方唯一的人魚。
銀靨繼續道︰“你等了幾千年,從過去到未來,等著他愛上你的那一天。
妣羅沙,如果你能坐視他的死亡和亞特蘭蒂斯文明的毀滅,我的確無法逼迫你。”
從一開始,塞壬的誕生都是他一手策劃的,更別說刻意操縱對方認可王位的榮耀和職責了。
人魚族需要一個極為強大的王來震懾宇宙中其他對人魚貪婪的種族。
這個人魚非妣羅沙不可,只有他才有這個能力。
只是唯一成功的試驗品愛上了他的制造者。
在他的制造者逝去後,妣羅沙也的確如銀靨所期待的那樣成為了一個合格的王,只是在發現端倪後,殺了人魚,坐視了毀滅。
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上。
他的孩子死了,亞特蘭蒂斯文明也毀了,區別只是相比較成為宇宙種族的繁衍工具而言死的安詳了點。
所以他在過去動了點手腳,讓人類活了下來,讓妣羅沙重新遇到了對方。
塞壬金色的眼楮帶著冷漠。
他緩緩闔了闔眼,轉頭注視著銀靨,薄唇里只吐出了冷漠的三個字︰
“下三濫。”
什麼人魚歷史上最偉大的祭司,說是垃圾都高攀了垃圾堆。
銀靨停頓了片刻,顯然沒有想到塞壬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不過,他也無所謂了。
就連塞壬的誕生都只是為了抵消這場命運標注下的代價。
他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下三濫的事情了。
或許後悔了。
可已經完了。
他試圖影響過去重新回到一切尚未發生的軌跡,卻發現怎麼也動不了了。
于是沒辦法,只能去選擇彌補,去抵消命運標注下的代價。
盡管殘忍,但他篤定塞壬一定會回到回去完成時間裂縫的修補。
亞特蘭蒂斯文明和這個人類是妣羅沙最大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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