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自幼錦衣玉食……”
“可曾看到,因你戰念一起,而動蕩的蒼生?可曾有過,吃尿泡飯的屈辱?”
慧覺繼續往前邁步。
大義凜然的樣子,
像極了不顧生死,為民請命的義士。
那攻心之語也不絕于耳,背後甚至隱有佛光乍顯。
一眾薩滿似乎受到鼓舞。
紛紛將身子站穩,直面血海的恐慌氣氛逐漸消散。
這是正義之戰!
對面乃不義之師,勝利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
連忙握緊權杖,注視向那雙紫金瞳孔。
一旦他因愧疚而露出半點破綻。
便會群起攻之,將這漠北夢魘徹底鎮壓。
又走幾步,慧覺感到有些不安。
只因對面那人的眼神依舊冰冷,好像絲毫沒有因他話語受到影響。
不應該啊……
正要繼續逼問,就見李昌平終于開口︰“尿泡飯,也是飯!”
“錦衣玉食?原來朕在你們眼中,是這類人!哈哈……”
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
聲音變得滄桑起來︰“地獄啊,這是生朕的地方!苦海?那是養朕的家鄉……”
“佛陀一路行來,看到了因朕擅起戰端,而動蕩的蒼生。”
“他應該是沒有看到……在中原一統之前。父食子、夫吃妻、兄吃妹。”
“尊嚴?在活著面前,不值一提!”
說話間。
背後自有血海翻涌,構建出一幅蕭條的畫面。
斷裂農具隨意扔在荒蕪大地上。
殘破的白骨零零散散,看似不多卻隨處可見。
怎麼看,這也是一片荒涼之地……
但那頑強生長出來的稻苗,卻在訴說著這片土地曾經有多麼肥沃。
隨著畫面破碎,又一幅場景出現。
街道兩旁房屋林立。
路上卻沒有半點人煙。
坍塌的樓閣,燒毀的房屋像是在緩慢講述著它經歷的一切。
“迦葉寺的佛陀,見過干戈不息,農商失業麼?”
李昌平一舉一動,都仿若在操縱天地。
他身後更有血海涌動,組成一幅幅斑駁的畫面。
衣不遮體的人們跪伏在地上。
瘦弱身體因每一陣微風而瑟瑟發抖。
“見過年谷不登,百姓饑饉麼?”
畫面又一轉。
這次卻是冰天雪地里。
一座座充滿藝術感的冰雕,在大雪中散放出虛幻又朦朧的美。
但只有離近了才看清。
那冰雕里,都是定格住的人。
“見過凍餒交加,死者相望麼?”
下一幅沒有畫面。
可血海中,竟是傳來了讓人心驚肉跳的剁菜聲。
“又可曾見過……選男女羸弱者,飼以麴 而烹之,以給軍食?”
“不!沒有!這是假的!”
慧覺突然超大聲怒吼。
背後佛光轟然炸裂,眉心一點佛紋也隱顯血色。
“你見過!”
李昌平篤定的聲音,好似惡魔低語︰
“古往今來,多少卑鄙勾當,都假借了蒼生之名?”
“你說朕錦衣玉食,是你覺的朕與你是同類。需要愧疚與懺悔,才能繼續心安理得的身居高位。”
“你說朕沉淪苦海,是因為你看不到那每一滴苦水,正是由你口中的蒼生組成!”
“因為他們連活著都是奢望。給你的佛陀,貢獻不了半根香……”
“而朕屠刀所向。才是親手締造這片苦海,又假心跪于你佛面前懺悔,由你開解釋悟後,繼續去操弄蒼生的人。”
“這屠刀,朕不敢放。正是因為,怕成為你們……”
此時。
慧覺雙眼已赤紅一片。
那里面,是跟李昌平同屬一脈的殺戮和暴虐。
“李昌平,你安敢壞我佛心?”
“你心里供的從來都不是佛,而是一尊披著偽善外衣的魔!”
噗~
仰天一口老血噴出。
慧覺感到自己有一種被人扒光的錯覺。
露出最見不得人嘴臉的同時,往後也再不敢去看那偉岸的佛。
死死盯著李昌平。
一股飛上去撕爛他嘴的沖動涌上腦海。
可就在抬腳的一瞬間。
周邊景色卻是在倒退,不一會兒便退回到大薩滿身後。
“守住心神,不要被他欺騙,我用龍脈助你!”
一聲厲喝,喚醒了僅存的理智。
慧覺連忙盤膝坐下。
見狀。
侯卿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他內力磅礡到,已經可以影響天地之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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