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隨著戰事來臨，平日略顯清冷的帥府，此刻卻是戒備森嚴。
而在那府中帥台之上。
一員披掛滿身的魁梧大將，卻是目光凌厲，看著眼前一位比他更加高大的漢子。
“尊貴的幽州節度使。我此來，是代表草原最強大，最威猛的雄鷹，向您表達深切問候……”
雖在行禮，可眼中並無半點敬意。
甚至是充滿侵略意味，放肆打量著帥台之上的唐將。
時隔良久……
似乎再也受不了那自下而上的挑釁，李存審猛的一拍帥岸，霍然站起︰
“哼！本帥一生與你契丹交鋒無數，從未敗績。想叫本帥獻城，哪怕是你王親至，也絕無可能！”
“大帥真的不再考慮了？”草原漢子一點不急，粗獷一笑道︰“唐皇拒絕了與草原的聯姻，已決定率軍北上。他一來，這幽州不會再屬于你！”
“還是大帥覺得，有把握與其一斗？”
或許是被戳中了心事，李存審一雙拳頭緩緩握緊，不過表面上依舊大義凜然︰“陛下來此，本帥將幽州拱手讓出便是，你休想挑撥我們君臣關系！”
“是麼？符存審！”
“你叫本帥什麼！”
如果說方才的話，只是讓李存審心生憤恨。那現在的話，便讓他漸生恐懼。
看了看把守在左右的軍兵，李存審猶豫片刻，終究是揮了揮手叫他們退下。
那草原漢子就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等著軍兵走遠，才緩慢開口︰“李存審，原姓苻，宣昭皇帝苻堅後裔，你不想恢復祖上榮光了麼？”
“我……”
“大帥先別忙著拒絕，那李昌平身體中是留著皇室之血，可你出身並不比他賤。你二人所差，不過是機運而已。”
“而今有我漠北鐵騎相助，再加上幽州雄關，這個差距足以被抹平！”
“李昌平並無子嗣，如果能將他困死在幽州，必動搖大唐國本。此時大帥你手握雄兵，機會就在眼前……”
“別說了！”
听到這，李存審突然咆哮一聲。
打斷草原人話語的同時，也發出了粗重的喘息。
兩只手死死扶住帥案，雙眼赤紅著，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個字眼︰“皇位爭斗乃中原家事，你等外人，有何插手的資格？”
“既然如此，那草原強大的勇士，將會回歸他們喜愛的牧場。大帥你就只有獨自面對你們的皇帝了……”
李存審眼中閃過片刻的錯愕︰“你們要跑？你們不是號稱勇士麼？”
“哼！草原的遼闊你們難以想象，勇士們的智慧你當然也揣測不到！你們的皇帝雖是一頭猛虎，但我們的雄鷹是天空霸主，它能看到更高更遠的風景，也有更廣闊的天地馳騁。”
“說了半天，不還是要跑？”
“如果大帥願意站在我們這邊，那草原將會成為您最強大的助力……”
李存審眼中閃過鄙夷︰“漠北十萬鐵騎被人家三千碾壓，連遼王都被殺了，你們有什麼用？”
“不一樣，鳳翔軍民是背城一戰，心存死志。而且你們皇帝在岐國威望頗高。大帥你在幽州經營多年，這兩條現今全不滿足。”
“你先下去，容本帥想想……”
————
揮手屏退了草原使者，李存審有些無力的癱坐在帥椅上面。
回想從出生到現在，從晉地到幽州。
除了跟朱梁的寥寥數戰，他幾乎都在與契丹人的廝殺中度過，從無敗績！
無論是李克用，還是李存勖李嗣源。
都沒想過換掉他，甚至連他自己也以為，這邊關重鎮，只有他才能不讓契丹越過雷池一步。
而如今，世道卻變了……
李嗣源、李存勖、李嗣昭、李存義、李存禮數位兄弟都死在李昌平手中。
手握邊軍重鎮，有著家仇國恨，身體里同樣流著皇室血脈。
這位新登基的皇帝，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丁點放過他的理由……
李存審死死攥緊拳頭，任由血液順著顫抖的指關節滴落。
他不想聯合契丹，但又深深恐懼于曾經那些戰報中，華麗的戰績。
不能坐以待斃！
李存審猛然站起，邁大步往寢室走去。
而正當他輕車熟路，推開帥府一間最簡陋的房間後，卻突然一怔。
看著眼前一道從未見過的背影，李存審微微皺眉，莫名有些憤怒︰“你乃何人？敢來本帥府邸，想死不成？”
那背影卻並未理他，依舊背過手，細細打量著牆上，一張老舊但縴塵不染的弓︰“雖有些舊了，可上面的指印告訴我，它功勛卓著！”
聲音清脆透徹，彷如吹響的玉笛。
而其中透露出的淡定，卻讓李存審剛運起的至聖乾坤功停滯下來。
“你到底是誰？”
那身影終于轉了過來。
面容是年輕到不可思議，頭上一塊無瑕美玉束住長發，身上紫袍金帶卻不顯半點臃腫。
往那一站，就如一個人畜無害的青年儒生。
李存審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
能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戒備森嚴的帥府，足以說明此人絕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他臉上的平靜更加能印證這一點。
自己恐怕遇到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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