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面前就是晉國大營了。”
通關城頭上,宋文通手指向遠方密密麻麻的營帳。
“末將前日得到消息,孟知祥的吳楚聯軍已兵敗撤退。王彥章親提三千兵馬,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趕來,預計後天可至。”
“若是再從周邊各地抽調兵馬,大概能集八萬之數,我們的勝算會大大……”
“不能抽調兵馬!”
不等宋文通說完,李昌平便打斷道︰
“以潼關屯糧,只可勉強養三萬人,再多就要征發徭役,添加稅務!如今關內各地百廢待興,壓不得此等重擔!”
“可是……”
“別可是了,區區一個李嗣源而已,他還不是孤的對手。”
李昌平臉上閃過一抹自信。
再次瞥了一眼城外的晉軍大帳,便轉身離開。
可在走下城牆的時候。
他目光卻越發堅定。
中原以農耕為主,作戰方式也比不得游牧來的靈活多變。
而且大唐可不止中原這點地方。
北方廣袤無垠的草場,南方瘴氣彌漫的沼澤,還有西方漫漫長途的絲綢之路,以及東方望無邊際的大海。
這些曾經都屬于大唐……
簡簡單單一句光復大唐的榮光,但實際干起來,一點都不輕松。
自己看似做了許多,但離大唐的巔峰盛世還差距老遠。
尤其經過這麼多年亂世。
家家戶戶連自己都無法果腹,哪還有余糧供打仗之用?
唯今之計,只有拿回天可汗的名號。
讓草原之兵供自己驅使,才能給中原留下休養生息的時間。
“漠北……”
想到這。
李昌平屈指一彈紫霄劍的劍柄,空氣中立時傳來一陣金屬翠響。
同時目光遠眺。
仿佛劃破蒼穹,看到了遠隔千里的遼國王帳。
“鏡心魔應該明白孤的意思。孤所需,不是殘破漠北,而是一把可以對外掃出的染血屠刀!”
————
“王妹,怎麼樣了?”
在靠近城門的一座院落里,這是宋文通的臨時辦公地點。
而此刻,他來不及去管桌上的公文。
只是神秘兮兮的關上房門,跟眼前英姿颯爽的女子四目相對。
李茂貞不明白兄長的意思。
看到宋文通這個樣子還有些好奇︰“什麼怎麼樣了?王兄,你在說什麼?”
“你看……”
見她一臉問號,宋文通有些急切的把桌上公文掃開,然後又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抱出一卷一卷的紙。
“王兄知道你喜歡什麼,這是王兄給你準備的筆墨紙硯。都是上好的東西,你現在可以盡情施展你的創作了!”
聞言李茂貞又後退了幾步。
有些警惕的看著眼前這個一反常態的王兄︰“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跟殿下走到哪一步了?我見你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皇太子什麼時候才能出世?”
“你說什麼呢?王兄!”
這回,李茂貞听出來她哥什麼意思了,連忙羞怒著想跑開。
可沒走兩步,又被攔住。
“王妹,你身擔光復大唐的重任,此時怎可退縮?殿下年幼,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你不把握……”
“我看你是想當這個國舅爺吧?”
對于自己這親哥,李茂貞越發有點看不透了。
少年時,他滿腔熱血為唐朝出生入死。
中年時,或許是受到其他諸侯的影響,開始變的野心勃勃,妄圖窺伺龍位。
而現在又過了這麼多年,竟然開始賣妹子上位。
就好像……
有對他很重要的把柄被攥在李昌平手中,急需要更深的枷鎖來將自己與大唐綁定一樣。
“可不能這麼說,王妹,為兄也是幫你著想,況且憑殿下的出身,這世間又有幾人配的上他?你雖然是老了那麼一點,長的也沒那麼好看……”
轟~
幻音內力帶著無盡怒火噴發而出,將沒有準備的宋文通一整個砸飛出去。
李茂貞眉目含煞︰
“做國舅?還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
兩天後。
當聚將的鼓聲轟隆作響時。
遠道而來的王彥章,已經是站在了潼關帥府之內。
李昌平當中居坐,身後一左一右兩名 族人隱藏在陰影之中。
在他身前。
宋文通和李茂貞赫然在列,包括一臉好奇的阿姐,以及幻音坊眾聖姬。
看到人們都來齊了,李昌平順手取過一盞燈,將桌上的輿圖照亮。
上面擺滿了顏色不同的小旗。
有些寫著唐,有些寫著晉。但每一條山川河流都栩栩如生,仿佛將潼關周圍的地形都涵蓋其中。
李茂貞傲嬌的揚了揚腦袋。
這張圖正是出自她的手中,是兩天兩夜幾乎沒怎麼睡覺才畫出來的。
比之前的輿圖更加詳細,也更加清晰。
“潼關北臨黃河,南靠秦嶺。將晉地、長安、洛陽三點連接。李嗣源想進長安,有且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李昌平在地圖上最顯眼位置一指,那里立刻便多了一面鮮紅的唐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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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本欲拖其軍心生變,然李嗣源竟不顧蒼生強征暴斂。這大唐山河已然破碎,不能再任其施為。所以我軍主動出擊,迫在眉睫!”
大致訴說了一下形勢之後。
李昌平終于是拿起了那比唐旗多之又多的晉國旗幟。
眨眼間。
密密麻麻的土黃色旗幟,便已布滿了潼關右側的整張地圖。
“晉軍人數眾多,潼關東側又山巒重疊,怪石橫生。我軍貿然出擊,必重蹈哥舒翰覆轍。”
眾人都靜靜的听著李昌平說話,一語皆無,目光也隨著圖上的旗幟來回游走。
“山地不利于騎兵沖撞,此戰我軍舍棄戰馬,以步兵作戰。”
“步軍?”
說到這。
李茂貞和宋文通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
眾所周知,岐國靠近漠北,多產戰馬。而李昌平之前征戰,也多以騎兵為主。
這一次換成步兵,那顯然是放棄了騎兵靈活多變的優勢。這樣拼殺,人數眾多的當然會佔盡先機。
但也明白,山巒地帶對于騎兵就是死地,這種地形步軍會比騎軍更加靈活。
正思考之時,又听李昌平說道︰
“北側黃河經潼關拐道,因此對面的風陵渡口多積泥沙,堆成一高阜。”
“王彥章,給你一萬人馬,你連夜渡過黃河,佔據此高阜。記住,要多帶旌旗大鼓,一旦潼關戰起,便搖旗吶喊,揚起塵土,做出數萬大軍的馳援聲勢!”
說完。
那地圖上,潼關對岸又多了一面唐旗。李昌平則轉向宋文通。
“宋文通,明日列陣,你與孤親率兩萬人馬迎敵,潼關地形施展不開三十萬人馬。加上北面煙塵陣陣,李嗣源必生疑心,撤入山脈之中。”
“此為誘敵之計。你假意中計,前行數里,便能看到一條被兩面峭壁夾住的隘道。”
“當初哥舒翰便敗在這里,李嗣源想贏,他必然也會用此地。你繼續前行,到時王彥章會救你出來。”
“當李嗣源知道援軍是虛張聲勢,他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說話間。
地圖上土黃色和鮮紅色的旗幟不停晃動。
像是下棋一樣,眨眼時間,原本涇渭分明的兩方種顏色便一團混亂。
“關東道狹窄難退,你們將其引到此處,孤會率三千精騎把之攔腰斬斷。”
話音落下,地圖上的晉國棋子忽然間少去一半。
本來一面倒的形勢開始撲朔迷離起來。
“此時李嗣源只剩一半兵馬,唯有孤注一擲之舉方留一線生機。就任其追趕,在黃河岸邊定下勝負。”
說到最後。
李昌平一把將桌上的軍旗全數掃開。
隨著三枚魚符落下,一雙眼楮也落在了面前的三人身上。
“宋文通听令!”
“末將在。”
“命你為河南道行軍大總管。明日攜兩萬精兵與孤對敵。李嗣源一敗,你東取汴州,全據河南!”
“末將領命!”
曲掌一吸,桌上的一枚金魚落入掌中,宋文通再次抱拳行禮後,默默退到一邊。
李昌平又看向另一邊。
“王彥章听令!”
“末將在!”
“命你為河東道行軍大總管,待李嗣源戰敗,便領軍北上,收取晉地河北!”
“末將領命!”
同樣抄起一枚魚符令箭,王彥章也退了下去。
李昌平一刻都不耽擱,繼續道︰
“李茂貞,你帶幻音坊眾聖姬掐死潼關要塞,不許任何人越此雷池一步!”
“末將領命!”
再次掃過殿內所有人。
此刻,李昌平眼角眉梢已緩緩帶起千層殺機。將單手往後一背,身邊周圍亦是威風漸起。
“此戰孤親自掛帥,諸君當全力以赴!務必盡取中原,以做朕進身之基!”
“吾等必盡全功,以迎大唐皇帝登基!”
說到這。
在場人除阿姐之外,已經全數跪地。
當零零散散的陽光透過窗紙,灑落在李昌平身上時。那牆上的陰影,竟是扭曲反轉,化作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
一時間……
森冷威嚴的無邊壓力,壓在眾人頭頂,使得所有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就在此時。
旁邊玩弄花草的阿姐,突然蹦跳著來到李昌平面前。
水汪汪大眼楮中露出一抹期待︰“額干什麼,額干什麼?”
“你啊,你當然是朕的無敵大將軍!”
“無敵大將軍?那得是多大滴官?”
還不知道無敵大將軍意味著什麼。
阿姐兩只小手在空中夸張的畫了一個圓,臉上綻放出可愛。
“是能掌管一城生死的存在,不信你就可以去問問他們……”
李昌平隨手一指。
宋文通和王彥章紛紛撇過腦袋。
但阿姐卻是顛顛跑到李茂貞身邊,天真的問道︰“無敵大將軍,真滴能掌管一城生死?”
“呃……確實如此,不過……”
李茂貞艱難抬頭,但還沒等她說完,阿姐便已是興奮的闖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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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的向著天地宣布︰
“蕪湖~今後額得似無敵大將軍 !”
“蕪湖~”
隨著嗚呼聲漸行漸遠,李茂貞只能無奈一撫額頭,長長嘆了口氣。
“唉……”
————
漠北王帳。
“帝星移位?怎麼可能?”
看著眼前三枚銅錢落地,鏡心魔眉頭緊緊蹙起。
隨即小心翼翼的再次把拉把拉這三枚錢幣,目中突然閃過一絲恍然︰
“哈哈……明白了,原來如此!大唐再次中興,也是時候該遷都了!”
話音剛落。
一旁的述里朵卻是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遷都?看來你那位殿下,在中原又搞出了大事。”
說著話,將手中一封密信隨意扔在了旁邊的燈火上。這密信立時化作飛灰,被火氣蒸騰到無影無蹤︰
“石敬瑭打算讓出燕雲十六州,換遼國出手,此事你怎麼看?”
“陛下能贏遼國一次,那麼自然能贏無數次。應天太後,陛下放你回來,可不是叫你跟他繼續作對的……”
“本後自然不會忘,但你怎麼能保證,其他人沒有這個想法呢?”
美眸微微一閃,述里朵似笑非笑的看向眼前這張滑稽面具。
鏡心魔則是若有所思,眼珠略微轉動,下一秒,語氣便充滿了陰森詭異︰
“遼王素來寵信東丹王,這些遼國大臣也多有人跟東丹王交好,那不如把這件事透露給他們如何?”
“哼!如此做,你知道後果如何?”
“東丹王擅自出兵,遼國不忠于您的大臣也死得其所,這不正是您希望的嘛?”
“恐怕是你那位殿下所希望的才對!”
述里朵臉色很難看,但在思慮片刻過後,還是對門外吩咐道︰
“傳一條消息出去,就說李嗣源欲割讓燕雲十六州于遼國。”
“是!”
門外立時傳來回應和腳步聲,有人漸漸遠去。
————
與此同時。
潼關城頭上。
看著遠方營帳相連的晉國大營,李昌平同樣將手中密信撕碎,任由其被風吹散。
接著是目光遠眺,看向南方。
“快入冬了!處理完嬈疆事宜,不良人也該回來了。還有洛陽……也不知黑白無常準備的如何?”
說到這。
李昌平目中閃過波動。
依稀記得自己初來這個世界時,就是在洛陽。
被一個巫人塞進棺槨,要將自己煉成血傀。
那時滿心殺意,心中全是對世俗的怒火。
可現在再看。
能走到這一步,恐怕自己還要感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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