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上。
李星雲一臉頹然。
袁天罡突然死亡，對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
曾經的種種都化作過眼雲煙。
是直到此刻。
才明白袁天罡身上擔子有多重。
明白李昌平憑什麼能收復舊都，盡得歧地之心……
往日臉上的輕佻神色盡去。
李星雲整個人瞬間變的成熟穩重起來。
“諸子百家一生游走列國，是因為貪戀權勢麼？恐怕不是！他們只是想自己的思想得到認同，想自己畢生精血不被埋沒。”
“因此哪怕不被認可，甚至被人推翻，也無所畏懼！”
“秦奮六世之余烈，是野心勃勃麼？怕也不是！或許只想天下歸一，使這中原再無戰爭！”
“諸葛嘔心瀝血，將自己活活累死。恐怕只為了當初那廬中一面……”
“袁天罡苦心謀劃三百年，不惜以命搏天，也只是為了再看一眼那盛世！”
“李昌平孤身踏入中原時，會想到他將背負起復唐重任麼？他離開厚重城牆保護，來與不良帥賭命時，知道自己會成功麼？”
“他們都在為了自己心中的那片淨土努力，甚至不惜放棄生命……”
“我這左擁右抱的可笑理想！”
“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去唾棄他們？”
听完這番話。
李星雲在眾人眼中的形象變了。
曾經那個玩世不恭的少年消失……
如今這個，更像是飽經滄桑，看破世間百態的中年人。
“李兄！”
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張子凡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你這是怎麼了？”
為了給李星雲打氣，甚至將鐵扇遙指。
一副坐鎮中軍，揮斥方遒的氣度。
“縱者，合諸弱以抗強國。橫者，事一強以破眾合！”
“雖然袁天罡死了，但我完全可以效法甦秦。施縱橫術，北結晉國，南連蜀地，東交吳楚，再會漠北！”
越說，張子凡越來勁。
眼中的自信之色也愈發濃郁。
“到時，大軍完全可兵分三路。一路晉軍攻潼關，一路聯軍取漢水。”
“再有那漠北鐵騎，兵臨鳳翔！”
“任李昌平一個人，他麾下大兵分身乏術，我就不信他真是太宗轉世，還能上演三千破十萬？”
“只要有一地失，他的不敗金身就被打破，他不再是戰無不勝，與朱友貞之流沒有半點區別！”
“說的對！”
張子凡話音剛落，一旁的傾國趕緊連聲附和。
一雙碩大的環眼更顯著滿意之色。
“妹兒啊，看咱張郎，真就是多才多藝。三言兩語間，就把那小子拿捏掌中！”
“嘿！咱漠北那些老爺們兒，就缺這種談笑間，讓敵人強擼灰飛煙滅的架勢。像那個誰來著……”
“周公瑾！”
見傾國抓耳撓腮半天，叫不出來名字。傾城出言提醒。
接著又說道︰
“可不咋滴？姐姐，你看咱哥那些部下，一個個五大三粗，皮膚糙的都快能磨刀了，一看就是不中用的料！”
兩人一唱一和間。
讓張子凡臉上的自信更加濃郁。
見李星雲依舊矗立在原地沉思，一把摟住了他肩膀。
“李兄！任李昌平千般算計，他終抵不過你我二人。你有大義在身，我自幼苦讀聖賢之書！此番聯手，必可拯救天下蒼生！”
“那無敵大將軍呢？”
李星雲輕笑一聲。
“張兄別忘了，葫蘆谷是怎麼被平的？李昌平雖不是袁天罡，但踫到阻他路途者，一定不會心慈手軟，你能保證無敵大將軍不發炮麼？”
“不能！但你能！”
再次將折扇一擺，張子凡拍了拍李星雲肩膀。
“李兄別忘了……”
“袁天罡已死，他麾下不良，皆可為你助力。你畢竟是天子，是不良帥在時，唯一承認的天子！”
“我略微施計，讓李嗣源發布屠良令！”
“到時李兄去救他們，便能盡收其心。有了他們，毀去無敵大將軍，輕而易舉！”
“你……”
當李星雲再迎接上那雙熟悉的眼楮時。
卻見往日里，張子凡無比清澈的雙眼，此刻已是一片赤紅。
“張兄，仇恨已經蒙蔽你的雙眼！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我很清醒！”張子凡強調道。
但李星雲卻感覺到肩膀生疼。
回頭一看，只見抓著自己肩膀的手指，已死死摳進肉里。
張子凡幾乎是緊咬牙關，才從中吐露出一個又一個字︰“盡收歧地之心又如何？只要我們讓他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讓漠北大軍跨入鳳翔。我再出手救他們，便可以取代他在歧民心中的位置。”
“李兄！你有不良人在手，完全可以做到！”
“別再說了！”
見張子凡喋喋不休說個沒完。
李星雲嚴厲打斷了他的話。
隨後是毫不猶豫的向著門外走去。
一直走到院中，見頭頂上柳條飄擺，被微風吹拂著肆意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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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用劍砍下幾枝。
隨意的用手編了編。
眨眼時間，一頂由柳條編織成的斗笠，出現在李星雲手中。
將之戴在頭頂上，他回望張子凡。
“張兄，我身體里畢竟留著李唐血，袁天罡尚能以死報唐，何況我這本就該死之人？”
“不良人，我會收服！但不是用你的方法……”
“袁天罡死在我手里，這具身體便交給他們！任其報復……”
“至于李昌平，我亦會去阻止，但同樣不是靠那些諸侯！我會用自己的方法！”
說完，沒有一絲停頓的離開了天師府。
此刻。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張子凡三人。
傾國傾城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星雲離去。
終究沒有阻攔。
袁天罡的死，仿佛讓李星雲一瞬間長大了。
就像一個失去了遮風避雨港灣的船只，又好似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孤兒。
從今往後。
他只能獨自面對狂風暴雨。
再也沒有頭頂上，那根足以為他撐起蒼天的玉柱。
傾國傾城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看著張子凡說道︰“張郎，你看咱是不是把李星雲叫回來？”
“不必！由他去吧！”
張子凡卻是一擺手。
“戴上斗笠，便不會輕易示人，我要的也只是一個天子名頭罷了！”
“雖是分別，但我們還有同樣的目標。”
“殺掉李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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