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到底該怎麼啊……”
“什麼該怎麼辦?”蒼角忽然從辦公桌下面冒出頭來,明亮清澈的眼楮滿是天真的好奇。
“……蒼角,如果你忽然認識了一個人,明明不熟他就對你特別好,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悠真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隨口問道。
“嗯?不會啊!柳姐剛見到我的時候,就對我特別特別好!我咬了她,她都不生氣,還給我了好吃的,囑咐我慢慢吃!”蒼角臉上隨著回憶露出燦爛的笑容。
可這樣孩童般赤誠的回答,對于淺羽悠真這種復雜的大人來說,根本不具備任何參考性。
于是淺羽悠真將臉換了一個方向,隨意的沖著蒼角揮了揮手,示意她去一邊玩吧。
“唔~悠真~悠真真~你不要轉頭過去不理我嘛~你還沒說到底為什麼嘆氣呢?
話說,今天都沒有什麼外勤工作,但你竟然準時上班了哎!而且到現在還在座位上待著。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蒼角趴在淺羽悠真的辦公桌前不肯走,還伸手去扒拉他的腦後垂下來的金色發帶。
“……蒼角,別去鬧淺羽君了,過來幫我把這份文件拿去打印一下。”在填寫報告的月城柳從文件堆里抬起頭,看著兩只湊在一起不干活就算了,還在喵喵叫的家伙,發出死亡凝視。“淺羽君,你上個月的請假申請單如果補齊的話,麻煩送去給課長審批簽字。
順便幫忙喊在樓頂進行打坐修行的課長下來。馬上就要開例會了,我這邊也有許多文件需要課長簽字審核。”
“好的,柳姐!”
“遵命,副課長……”
蒼角和淺羽悠真一個興高采烈一個有氣無力的回應道。
清朗的風中帶著一絲還未散盡的水汽,穿拂過星見雅衣擺與的長發。高高挺直的狐耳微動捕捉到了靠近的腳步聲,耳尖輕顫了兩下。
隨即她身後的天台的門被推開,淺羽悠真拉長語調懶懶散散的喊道︰“課長,月城喊你下去簽文件,要開會了。”
“……”
“課長?”
“……”
“我的星見雅虛狩大人啊,就算你現在裝作听不見我說話,那一會月城她就自己上來抓你了……
你等等!別跳樓逃跑啊!?”淺羽悠真看到一聲不吭,站起來就想跑的星見雅,眼楮瞬間瞪大的圓溜溜的,一個閃身就沖了過去拽住了星見雅羽織的夸大袖口。大喊道︰“課長,你跑了我該怎麼和副課長交代啊!要跑就把我也帶上吧!”
“可。”星見雅微微轉頭,看著蹲在地上抓著她袖子裝哭的淺羽悠真,總算是開了尊口。
“好 ~課長。您說我們去哪里。”得到肯定答復,淺羽悠真瞬間站了起來,松開了手,笑嘻嘻的準備跟著他家課長一起翹班。
不對,他這是遵從上司的安排,護衛他們的課長,才不是翹班。
至于文件簽字和開會,那可不關他的事。反正月城柳讓他傳達的事情,他都明確的告訴課長了。
兩個人為了避開月城柳,悄悄的拿出對待任務的認真勁,順著天台就溜走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沓被星見雅手機壓住的簽好字的申請表。
一路上值班的守衛看到日常面無表情的六課課長帶著平時總是笑眯眯,但此刻卻神情嚴肅的淺羽執行官,行色匆匆的離開【hand】基地。
都飽含敬佩在他們身後敬禮,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
“悠真,你心緒不寧,因何而煩憂?”成功溜出來的翹班二人組,放慢腳步在大街上溜達,權當自己是巡邏的治安官。
淺羽悠真雙手在腦後交叉,沒有任何想法的跟在星見雅身後走走停停,放空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直到星見雅帶著他在小公園秋千坐下,出其不意的開口這樣問道。
“……就這麼明顯麼,連課長都注意到了啊。”淺羽悠真干笑著用手指撓了撓臉頰。
原本是想說沒事,但轉念一想自己一個人糾結來糾結去,也找不到合適的辦法,還不如參考一下別人的意見。
反正小蒼角他都問了,也不差課長一個。
而且他們家課長直白認真的性格,其實特別適合當個傾听者,只要拜托她之後保密,那就是「嚴刑逼問」都不可能撬開人的嘴。
當然,也沒人有膽子敢對星見家的虛狩嚴刑拷打。
“課長,你說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就產生莫名的好感,是不是太不對勁了啊~”
“嗯,一見鐘情麼。”
“課長,那是個男的。”
“悠真,【新•艾利都】很包容,要正視自己的心。”
“……課長你最近又在進行什麼奇怪的修行?!我說的是類似蒼角和月城那樣的關系!”
“是「少女的心跳」修行。
上次我扮演我自己的比賽中,另一位「星見雅」小姐推薦給我的漫畫書,其中有些內容很有趣。
順便一提︰那次的扮演比賽中,我輸給了其他「星見雅」小姐。
果然【新•艾利都】市民中藏龍臥虎,不能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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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要更加努力才行。”星見雅說到這里稍微動了動耳尖,眼中的竟然流露出一絲敬佩與鄭重。
「可你才是真正的【星見雅】啊, 課長……」淺羽悠真虛著眼楮,這槽都不知道該從哪里吐。
“悠真是遇到了上次那位先生嗎?”星見雅將話題又轉移了回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課長還有讀取人思想的能力嗎?”淺羽悠真吃驚的看著對方,開玩笑的說道。
“並沒有。而且就是有這樣的能力,也不應該隨便用在別人身上,那很不禮貌。”星見雅的回答依舊那麼正經。
“嗯,是那維先生。昨天晚上不是下了很大的雨麼。踫巧看見了他,我就把人邀請到了家里做客。
那維先生人太好了,好的我心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是。”淺羽悠真說著長腿一蹬地面讓秋千晃悠起來,試圖用這種方式甩開煩惱。
“可悠真,你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星見雅雙手握著秋千,也慢慢的開始悠蕩。
兩個穿著整齊工作制服的大人不去上班,就這樣在工作日躲在無人的小公園玩起了秋千。
“課長,你就別賣關子了。但凡我知道答案,就不會這麼煩惱該怎麼和人相處了。
一想到下班之後,我就要回家繼續和人相處,我竟然覺得加班都不是不能接受了。”淺羽悠真苦笑的說完,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晚上可以留下加班,柳會很高興。”星見雅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說道。
“那還是算了,我出門前特意跟人說好了,請他留下要請人吃飯的。
總不能放人鴿子吧。”淺羽悠真趕緊搖頭,他只是隨口比喻一下,可不是真的想加班。“話說請人吃飯,要吃點什麼……
我平時除了和大家執行任務吃快餐,很少和別人一起吃飯的。
網上評價好的餐廳,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花錢刷出來的。但是普通餐館我也沒去過幾家,總不能請人吃拉面吧。
從昨天晚上做宵夜的閑聊來看,那維先生的口味應該也挺清淡的……”
星見雅看著,自顧自說就停下來拿出手機翻美食點評的淺羽悠真,眼里寫滿了不解。
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課長,你有什麼好吃的餐廳推薦沒……你怎麼,這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身上有哪里不妥的嗎?”淺羽悠真一轉頭看著安安靜靜面無表情看著他的星見雅,總覺得那雙漂亮清澈的和那維先生相似的紅眼楮里,裝著幾分對他的質疑。
錯,錯覺吧?他們課長怎麼可能會用眼楮罵人呢。哈哈……
“悠真,你很喜歡那位先生。”星見雅語氣肯定的說道。
“課長,都說了不是……”淺羽悠真跟不上星見雅思維,只好無奈的再次試圖和不懂感情的天然呆課長解釋,什麼才是喜歡。
“你剛剛舉例子的時候說過了,「是蒼角和月城的那種關系」。
而蒼角很喜歡月城柳,她們是家人。”星見雅的目光純潔又直白,就如同她的刀一樣。輕而易舉的從淺羽悠真的糾結中,看到了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悠真你在下意識拿蒼角和柳的關系舉例時,就已經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你喜歡那位先生,也想要和他成為家人。”
“?!”淺羽悠真一臉震驚的立刻反駁道︰“課長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我那只是隨便舉個你能快速理解的例子,想讓你明白我不喜歡男人罷了。
這怎麼就變成我的答案了!?
當我的「家人」?!哪有這樣罵人的。”
“淺羽悠真君。”星見雅皺著眉提高聲音,打斷了淺羽悠真慌亂中透著貶低自我的言語。“你是一位能力出眾的執行官,也是一位特別優秀的人,是站在我們身邊令人信任可以依賴的同伴。
請不要輕易否定自己,不然就是在貶低身為你的同僚的【對空六課】全體成員。”
“對不起課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謝謝課長,你實在太過獎了,我一個人怎麼能代表【對空六課】全體嘛。”被這樣一打斷,淺羽悠真冷靜一下,明白是自己反應過度了。
但是「家人」這個詞對淺羽悠真來說,就是一道刻在心里的疤痕。平時看起來早已愈合的傷口,不痛不癢沒有存在感。
但只要觸踫就會再次作痛,並提醒著他,【淺羽悠真】就是個被人反復拋棄的病癆鬼,是個殘次品。
他,沒有家,更沒有家人。
現在他的歸宿就是【對空六課】。
雅課長,月城,小蒼角,這樣不遠不近,但是可以信賴托付後背的同事關系,對他來說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根本不應該在別人去奢求那根本得不到東西。
“謝謝你課長,我現在明白了。”想通了的淺羽悠真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不,你根本不明白。”看著淺羽悠真剛剛還柔軟的氣息收斂起來,變得更加冷硬,現在開始苦惱的人換成了星見雅。
為什麼明明正確答案就在眼前,大家卻總是視而不見,然後堅持選擇錯誤的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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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明白了,課長。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去感謝那維先生了。”
“不,你沒有。”星見雅固執的反駁道。並很想給外置大腦•月城柳打個電話,讓她幫忙想辦法開導淺羽悠真。
但是電話剛剛被她拿去壓文件,扔在了天台上。
星見雅︰=_=
……
好說歹說,發誓保證自己絕對不是要和那維先生拉遠距離,並且一點疏遠對方的意思都沒有的淺羽悠真,總算是勉強得到了星見雅的信任,結束了「有」還是「沒有」的辯論。
兩人達成一致後,又在街上巡邏的同時對路人進行了關于「餐館真實評價」的隨機采訪修行,並且排隊給月城柳買了限定紅豆包,確保回去後不會因為翹班被罵死。
果然,開了一天會,心力憔悴怒火中燒的月城柳,看在面無表情但可愛的課長和美味的限定紅豆包的面子上,還是高抬貴手放了他們兩個人一馬。
不痛不癢的批評了兩句之後,就將他們兩個翹班的事情,給補上了外出執勤的申請。
于是這一天就這樣難得的風平浪靜的結束了。
下班回到家的淺羽悠真站在自己公寓門口深吸一口氣,將那些關于「喜歡」和「家人」的煩亂思緒全都壓下去。
然後臉上帶著往日里最習慣的開朗表情,推開了門。
“不好意思,久等了……那維先生?!”
所有的心理準備都在看到干淨整潔,但空無一人的房間時變成了無用功。
門口鞋櫃上的備用鑰匙簡直是在嘲笑淺羽悠真的自作多情。
“……就這麼走了。”淺羽悠真站在原地,平日里見慣只有基礎家具但從不在意的房間,在這時不知為何變得格外空曠。
公寓的門慢慢在淺羽悠真背後關上。他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換了鞋子,將自己扔進沙發里,看在身邊疊放整齊的毛毯自嘲的笑了笑。
“白天真是……
就不應該想那麼多的。自作多情,真丟人啊~”淺羽悠真倒下將毛毯壓在腦袋底下,手臂橫在眼前閉著眼楮躺了一會。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窗外的天色逐漸暗沉,沒有開燈的房間里越來越昏暗。
咕嚕— —
一聲響亮的腹鳴打破了房間里沉悶的寂靜,也叫醒了一動不動好像直接睡著了的淺羽悠真。
在手機上取消了訂好的飯店餐位,淺羽悠真沒什麼吃飯的胃口,但是開始造反的胃卻一遍又一遍的發出響亮的抗議聲,讓他不得不從沙發上爬起來。
“行吧行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希望冰箱里還剩下點能吃的……唔!?”淺羽悠真拉開冰箱,原本空到老鼠看了想落淚的冷藏室里,如今被裝滿了新鮮的水果與蔬菜,側門的架子上也多了幾瓶新的牛奶。
“……餓出幻覺了嗎?”淺羽悠真砰的一聲關上了冰箱的門。然後原本沒留意到的便利貼紙和丑丑的向日葵冰箱貼映入了他的眼中。
【晚上好,淺羽先生︰
冰箱里的水果和蔬菜放不了太久,記得及時吃掉。
就買了一些常見的,忌口也不妨礙的基礎菜品。
考慮到你有時候會加班到很晚,會很疲憊不想動。冰箱冷凍室里,還準備了一些水餃。水燒開,放進去煮一下就能吃了。
因為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只包了一些最常見的白菜肉餡的。
在便利店買東西積分活動送了個冰箱貼,我選了個向日葵。
有點幼稚的小東西,但多看幾眼不知道為何莫名覺得想笑,所以就留了下來,希望你也會喜歡。
路過花店,想到你風格冷淡的房間,就買了一個小盆栽,房間里多點綠植可以使得心情愉悅。
不過還是考慮到你的工作,或許沒多余的精力照料,最後選了一個小小的多肉和仙人掌。
這兩種都很好照顧,不需要頻繁澆水和太多的陽光。
非常感謝你昨天晚上的收留,但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的幫助我會銘記在心。
擅自主張的準備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如果令你感到冒犯,還請海涵。
祝你生活愉快,我們日後再會。 ——那維敬上。】
「你的心早就得出了結論。」
「你喜歡那位先生,也想要和他成為家人。」
噗通,噗通,噗通——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伴隨著白天星見雅堅定不疑的話將淺羽悠真的腦袋攪得一團糟。
“什麼啊!?這是……”淺羽悠真攥緊那張便利貼紙,目光落在那個丑丑的向日葵上,花盤上畫著的簡筆笑臉,越看越像是在嘲諷他。
淺羽悠真恨恨的把嘲笑他的冰箱貼扣下來,一頭撞在了冰箱上。獨自一人的昏暗房間里有人臉頰滾燙。
“簡直蠢死了!”這句到底是在罵什麼,或許只有淺羽悠真自己知道。
《小劇場》
星見雅︰你喜歡他。
淺羽悠真︰我沒有!!不喜歡男人)
星見雅︰你有!不是這個喜歡)
淺羽悠真︰我真的沒有!驚恐)
星見雅︰你有!嚴肅)
重復n次。
晚上回家看到被裝滿的冰箱。
淺羽悠真︰……笨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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