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極北苦寒,一片蒼涼。
北陽城一處最大的軍帳,老將軍章尋一人獨坐,眉頭微皺,不斷翻閱著一份朝廷傳來的邸報。
燭台的燈光,映著他臉上的刀疤,使其折出半邊陰影。
聖上病重,太子監國……章尋放下朝廷邸報,微微閉目,直接彎曲有節奏的敲擊著桌案。
軍帳的簾子被人掀開,夜晚微涼的風吹了進來,吹斷了章尋的思緒。
老將軍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兒,睜眼看去,看見是鐘鎧鈞與張子乾並肩走了進來。
二人都是一身玄甲,玄甲上滿是干涸的血跡,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章尋笑問道︰“剛回來?”
張子乾點頭說道︰“嗯,剛回來。”
鐘鎧鈞接過話茬︰“一回來就馬上來見老將軍了,這不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二人也沒管身上的血跡,一屁股就坐在老將軍面前,拿起一旁的毛氈先擦拭臉上的血跡。
章尋喝罵道︰“滾一邊擦去,要麼就洗干淨身子再來見我,一股子血腥味。”
張子乾仔細擦去臉上的血污,將毛氈丟給鐘鎧鈞,笑道︰“呵,老將軍還聞不得血腥味了。”
章尋問道︰“這一仗怎麼樣?”
鐘鎧鈞接過毛氈,一邊擦去血跡,一邊說道︰“全殲,雪邊部滅族,乾字營未損失一人,京觀也築了,戰書也下了,蠻族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章尋沉聲道︰“詳細一點。”
張子乾說道︰“此戰,共十六日,雪山行軍七日,從雪景谷登山,翻越太白雪山,直襲山腳下的雪邊部。”
“雪山行軍極難,山上風雪太大,氣候嚴寒,這還是在夏季,秋冬季節只會更冷,而且一般的戰馬,在雪地里無法疾奔,更別談登山了,所以只能步兵先行。”
“不過山上倒是有許多極大的山洞冰窟,洞窟中燃起篝火,可以暫且休整,也可以先行儲存糧草。”
“夜晚最好不要行軍,雪山風太大,若非有真氣護體,普通兵卒撐不過幾晚。”
章尋仔細想了想,點頭說道︰“嗯,明白了,可以糧草先行,進一步在山上安營扎寨。”
張子乾繼續說道︰“第七日夜,直襲雪邊部,一夜屠部大概六千余人,築京觀花了一天一夜。”
“第九日早返程,已在沿途各地做了標記,太白雪山的具體地圖應該很快就能測繪出來。”
章尋點頭說道︰“那就再等等,看看蠻族那邊的反應。”
“這幾日加強警戒,以防蠻族夜襲,著重防御,北陽周邊的村莊縣郡。”
鐘鎧鈞說道︰“應該還好吧,北陽城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人人皆兵,蠻族如果敢貿然來犯,定叫他有來無回。”
章尋掃了他一眼,冷冷問道︰“你從軍幾年了?”
鐘鎧鈞一愣︰“從軍大概三四年了吧。”
“三四年,那你應該是沒有見識過蠻族的鐵騎踏碎一座座城池的慘烈。”章尋摸了摸臉上的刀疤,“我親眼見識過。”
張子乾眉頭微皺,不解問道︰“蠻族以鐵騎著稱,應該不擅攻城吧,如今北陽城堅兵利,若是他們要來強行攻城,優勢在我。”
章尋扯動臉上刀疤,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你們真的都低估蠻族了, 雪邊部只是蠻族七部中最弱小的部落了,幾乎沒有像樣的騎兵。”
“當你們率軍直面蠻族鐵騎,就知道什麼叫凶名可怖了。”
“蠻族的鐵騎,會像盤旋在天空的雄鷹一般,向你直接俯沖下來,扇動的巨風會壓彎你軍的脊梁,鋒利的利爪會剖開你軍的心髒,那種壓迫感,是天下任何騎軍都無法比擬的。”
張子乾眉頭皺地更加厲害了,覺得老將軍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
鐘鎧鈞點頭應道︰“章老將軍,我明白你的顧慮,放心吧,我們絕不會輕敵的。”
張子乾不善問道︰“章老將軍,現在想怎麼辦?”
章尋緩緩吐出一個字︰“等。”
張子乾疑惑問道︰“主動在我,為何要被動等待?”
“待守而攻。”
“為什麼?”
章尋沒有解答,只是強硬說道︰“你只需服從軍令就好。”
張子乾面色有些陰沉,解下腰間的青虹,重重拍在桌案上,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請老將軍解惑。”
章尋面對這位赤王的逼壓,也是絲毫不讓,從懷中摸出虎符,輕輕擱在桌案上,淡淡說道︰“服從軍令。”
軍帳里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張子乾死死盯著桌上的虎符,剛到嘴邊的話又是吞到肚里,只是喊道︰“老將軍!”
鐘鎧鈞察覺到二人的不對,急忙打圓場道︰“好了,就先這樣吧,天色也太晚了,我們先回軍休整了。”
說罷,他便站起身,去拉張子乾。
張子乾長舒一口氣,隨他站起身來,行了個大玄軍禮︰“老將軍,告辭了。”
“等一下。”章尋忽然叫住他。
原本已經走到軍帳門口的張子乾,回過頭來,看向章尋,問道︰“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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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尋指了指桌上的朝廷邸報,淡淡說道︰“看看這份朝廷邸報。”
張子乾眉頭緊皺,面帶疑惑地走了回去,拿起那份朝廷邸報,仔細翻閱起來。
他越看下去,眉頭就越緊皺,面色也就更加陰沉。
陰沉到好似連桌案上的燭火都照不亮他的側臉。
鐘鎧鈞也走了過去,拍了拍張子乾的肩膀,問道︰“臉色這麼差,怎麼了?”
張子乾沒有回答,將朝廷邸報拍在桌案上,直直看向章老將軍,問道︰“父皇病重,太子監國?”
章尋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宰相剛剛寄過來的。”
他轉而又問道︰“你怎麼想?”
張子乾握緊了腰間青虹,不答反問︰“偏偏在這個時候?”
章尋說道︰“應該還好,不會有什麼大事,畢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張子乾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那位胞弟,應該不會混蛋到在這時候,削我兵權,召我回京。”
章尋說道︰“你自己留個心眼,潘王手握兵權,本來就是皇權大忌,而且還有兩位,一位皇兄,一位異姓王。”
“你父皇張衍可以不在乎,但不代表張子坤也可以不在乎。”
張子乾回道︰“張子坤監國,聞先生輔佐,我覺得可以放心。”
章尋搖頭說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擔心張子坤削你兵權,我是擔心他要減輕賦稅,節流軍餉。”
張子乾無奈道︰“仙稅加民稅,賦稅這一塊,我們管不了。”
章尋說道︰“算了,還是那一個字。”
“等。”
“朝廷要等,蠻族也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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