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人死後大約三個鐘頭便會出現尸僵，而你卻把辦公室封閉了整整三天。”
李天佑冷冷看著周學海︰“親手把曾經愛人的尸體分割開來，周學海，你當時心里是咋想的？”
從醫院調取的職工檔案可知，林鳳蓮身高一米六六，體重58千克，算是正常體態。
十年前的行李箱多為木質或皮革材質，少數用藤條等材料編制。
盡管皮革材質的行李箱具有柔韌性，但尺寸偏小，難以裝下一個成年女性。
至于另外兩種材質的行李箱，質地偏硬，更不適合。
所以，想要把林鳳蓮的尸體塞進行李箱，周學海勢必要做一些“修剪”。
周學海皺眉︰“公安同志，你這是對我的妄加猜測。”
李天佑眯起雙眼，語氣肯定︰“你著急了。”
皺眉、皺鼻、身子下意識後傾，皆表明了周學海對他所言的厭惡，或者說，對分尸這件事的厭惡。
學醫，也是個雙向選擇的過程，暈血、心理素質不過關等，注定難以在醫學上有所成就。
正常來說，周學海或許會對解剖工作感到厭倦，疲憊，但不應該流露出如此明顯的厭惡之色。
周學海意識到被李天佑坑了，繃起臉來剛要解釋，就見李天佑指了指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兩行大字，語氣誠懇︰
“我尊稱你一聲周教授，是因為你現在還有自首的機會，想想你老邁的父親和年幼的兒子。”
周學海垂下頭，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小偉現在怎麼樣了？”
梁秋梅如今一心想與他劃清界限，甚至不惜跟公安檢舉他殺人，他是真拿不準對方對兩人的兒子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見周學海心理防線有所松懈，董志明立即趁熱打鐵，接過話︰“梁同志帶兒子回了娘家，且拒絕了你父母的探望請求。”
周學海握緊雙拳，身子微微顫抖，顯然心里頭在激烈交戰。
但李天佑幾人期待的事情，最後還是沒有發生，周學海松開了拳頭，語調下沉︰
“公安同志，你們啥時候放我離開，我父母和兒子可還在等著我回家。”
李天佑和董志明對視了一眼，都知道這一次對周學海的心理攻勢又失敗了。
等出了審訊室，董志明連喝口水的工夫都不願耽誤，直接就往謝局長的辦公室走去。
很快，四封協查函就接連發了出去。
至于周學海，在謝局長的強勢支持下，留置期限也延長了。
這也相當于直接打了醫學院的臉面，一旦後續沒有證據證明周學海的犯罪行為，那麻煩就大了。
刑偵科的人都相信李天佑的猜測，但這猜測成不成立，還得等待驗證。
在等其他四市的反饋時，眾人也沒有閑著，兵分兩路，一隊繼續對周學海的辦公室和房子進行搜查，另一隊則是找上了交通保衛局。
十年時間，變化的不僅有周學海的辦公室，還有鐵道部公安局。
建國後，鐵道部公安局成立，作為公安部的派出機關，負責領導全國鐵路安全保衛工作。
直到1954年，鐵道部公安局重新並入公安部十局，也就是交通保衛局。
具體情況定然是各鐵路分局的公安處更清楚，但作為上級部門的交通保衛局，或多或少也應該會知道一些線索。
“十年前xx鐵路，裝了尸體的行李？”
負責接待的黃公安皺了皺眉頭，他是六年前剛入職的，對十年前發生的事並不知曉︰“同志，你先坐會兒，我去喊師傅過來。”
話音剛落，黃公安就跑得沒影了，再出現時，身旁已多了一個年齡稍長的公安。
老公安也不磨嘰，直接就切入了正題︰“這事兒我確實有所耳聞，不過那時候已經是1952年的春節過後了。”
那一年的漠南站，行李房里放著個久久沒人認領的柳條包。
柳條包不僅上著鎖，就連外頭還捆著麻繩，綁著嚴嚴實實的，而行李簽上也只有旅客的姓名和到站點，自然是無法找到人的。
于是柳條包便一直存放在行李房，被鐵路工人當椅子坐，莫名成了一件代用的“家具”。
直到忙完春運，眾人才再度將注意力放到這柳條包上。
最終，由漠南站的站長拍板，開箱一看究竟。
老公安語氣唏噓︰“漠南站當時上報的是，一具裸x女尸，面部被毀，年齡在20歲左右。”
李天佑一行人還沒說什麼，黃公安反倒是忍不住發問︰“師傅，那當初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如今刑偵隊舊案重提，肯定是發現了啥新線索，這就意味著當年這是一宗未破獲的懸案。
老公安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當時局勢可還緊張著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明白了老公安的意思，每天死去的人那麼多，又怎麼會為一具無名女尸多費心思。
董志明出言打破沉默︰“同志，漠南站當初的報備記錄還在嗎？”
老公安點了點頭︰“你等會兒，我去檔案室里找找。”
頓了頓，老公安又提醒了一句︰“詳細的卷宗，你們還是得去找漠南那邊兒。”
漠南站的報備記錄與老公安所說的相差無二，也只是簡單地提了一下女尸的情況，重點還是在表露溯清尸源的困難，以及後續的處理。
一張準埋證，就將無名女尸草草埋在了漠南站旁的空地上。
合上檔案，李天佑也忍不住學起錢虎的口頭禪︰“他奶奶的，這周學海真不算是個人。”
要知道，即便是冬天，尸體在死後一天到兩天後便會發臭。
而柳條包過了兩個多月，卻仍沒有散發出半點臭味，尸體必定是經過了除臭處理，再加上這新穎的拋尸方式。
毫無疑問，周學海殺害林鳳蓮的事是早有謀劃，而非激情殺人。
新線索的獲得，還是給了刑偵科眾人一劑強心針，埋頭抓瞎地查了近一個禮拜，總算看到點希望的曙光了。
現在，就等著漠南站的反饋，進而確定女尸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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