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樹添佯裝狐疑地看著男子︰“你真的認識宋新華？”
“當然，早兒他來招工，沒我搭把手可不行。”男子說道。
喬樹添藏在身後的左手猛地握緊，不屑地撇了撇嘴︰“招工有啥難，還需要幫忙，走走走，別煩我。”
這年代，把頭與投機倒把類似，被看作是資本主義的復闢，只不過一個倒賣的是勞動力，一個倒賣的是物品。
一旦被認定罪名，相關人員大概率會面臨批斗、判刑，情節嚴重的話，直接一粒花生米也不是不可能。
像邱澤林那種腦袋不太聰明，主動交代投機倒把的還是少數，若不是被抓現行，多數人都是再三狡辯，打死不認罪。
所以，抓賊拿贓，必須得先套出把頭窩藏外地人的地址。
男子笑容不減，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同志，招工是不難，但你要是讓我搭把手，這個，不就進你兜里去了嘛。”
“你是把...”喬樹添瞪大了眼楮，驚呼出聲。
“噓！”
男子連忙打斷喬樹添，做賊似地看了看四周，發現沒啥異常後，壓低聲音︰“同志，這兒說話不方便，我們借一步說話。”
說著，男子指了指前邊不遠處的胡同。
喬樹添並沒有馬上同意，而是假裝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兩人剛走進胡同，埋伏的便衣迅速合圍，不著痕跡地控制了胡同的各個出入口。
男子繼續給喬樹添遞煙︰“同志，你怎麼個稱呼法兒？”
“我姓廖。”喬樹添接過煙，利落地將其夾在了耳朵上。
男子輕笑一聲，將掏出一半的火柴盒又塞回了兜里︰“廖同志，我跟你透個底，宋新華以往都是分兩成利，你要是點頭，咱往後還按這規矩來。”
因著這兩成利，與他合作過的各廠人事都沒少為爭這差事搶破了頭。
“兩成？”
喬樹添神色意動，但很快眉頭微皺︰“咱這麼干，不會遭人舉報吧？”
“不會的。”男子語氣肯定。
喬樹添一臉懷疑︰“人心隔肚皮，你咋就這麼有把握？”
“因為我手底下的都是外地人，他們要是敢舉報我，往後也甭想再攬到活兒。”男子自豪地揚了揚下巴。
喬樹添故意說了一句︰“怪不得宋新華之前招來的搬運工全是外地人，敢情背後還有這門道兒。”
男子嘿嘿一笑，就在他以為即將拿下這筆大單子時，喬樹添又說道︰
“不對啊，前陣子清盲流的力度多大呀，怎麼可能還有外地的搬運工，你該不會蒙我吧？”
男子連連擺手︰“沒事兒我蒙你干啥？我敢打包票，有就是有！”
看著男子稍顯不耐的神色，喬樹添意識到也是時候該拋出蘿卜，不然這話是套不出來了。
“同志，我也跟你交個底，前段時間軋鋼廠出了點事兒，這搬運的活兒往後也不會再讓廠里的工人干，都交給外頭。我是怕你人手不夠，砸了我大爺交代的事兒。”
“你大爺是？”男子問道。
喬樹添挑了挑眉︰“人事科廖毅廖科長，要不然這差事兒咋就突然落到我頭上了呢。”
“原來是這樣兒。”
男子聞言原本不耐的神色陡然一變，先前那股熱情勁頭一下又回來了。
“前兒那動靜鬧得多大，我院兒里的一個大媽，躲在屋里，都生生被街道辦給拽出去了。你那麼些人，目標老大了，能藏到哪兒去。”
陪男子繞了大半天，喬樹添終于是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這...”
“你自個兒都解釋不來，讓我咋相信你。”
男子猶豫許久，最後咬著牙說道︰“二十五中的傳達室師傅是我大爺。”
“哦~”
喬樹添恍然大悟，還是得夸這群歪門邪道的腦瓜靈光。
如今正處于暑假期間，學校除了值班的老師外，確實沒啥人。
而且有傳達室師傅的通風報信，想要避開值班的老師也不是難事。
猶不知大禍臨頭的男子還在洋洋得意︰“同志，這會兒你總信了吧。”
“信，我當然相信你是把頭了。”
喬樹添似笑非笑，迅速上前挾持住男子的手腕，順勢將其雙手反剪，抵在了牆上。
吃痛的男子驚慌大喊︰“廖同志，你這是干啥，快放開我。”
隨著這聲大喊，從胡同各個口又沖進來了好幾個便衣。
“別動，公安！”
董志明向男子出示了工作證。
紅色的證件外皮，襯得男子的臉色愈發蒼白，他知道這回自己是完了。
與此同時，留守在刑偵科的李天佑，正照著範春蓮的表述，一字一句地給王何翻譯。
“瘦長臉的人，通常看起來就會更高。”
“叩叩叩。”
三聲規律的敲門聲，將兩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內勤的姚公安拿著個文件袋︰“天佑，通信科剛送過來的電報。”
一般來說，電報需要由董志明這個刑偵隊隊長簽收，但還有一種手續叫做轉授權。
“姚大哥，給我吧。”李天佑從姚公安的手里接過文件袋，隨便瞄了一眼袋子上的發文單位。
三台縣公安局。
公安內部已經能用長途電話傳遞信息，可三台縣公安局卻仍選擇發電報，顯然要傳達的信息對準確度要求極高。
這時，李天佑已經拆開了外頭的文件袋，看到了電報紙，只見上面寫著︰
“于1961年8月11日，收到劉友仁自京畿保城滿城縣嶺西郵電所來信。”
昨天下午，郵遞員在發現範春蓮不在家後，便將信件轉交給了劉大隊長。
劉大隊長簽收完一看， ，寄信人又是劉友仁。
他片刻不敢耽擱，立即將信件送至了三台縣公安局。
信里的內容，公安也認真看過，還是老生常談的調調。
真假難辨的劉友仁︰“我很好，不用找我，過年就回去。”
隨後經過筆跡鑒定，確定與上一封信的筆跡完全相同後，便給四九城公安局發來電報。
“王何，先別畫了。”
李天佑將電報紙塞進褲兜︰“我們得去找董隊，把這消息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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