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夜風中輕輕搖曳，青銅獸首香爐中升騰起的青煙裊裊上升，與室內的靜謐氛圍交織出一種莫名的莊嚴。
嬴政與伍興相對而坐，案幾上精致的茶具中，茶湯早已涼透，泛著淡淡的茶香，卻無人去觸踫，仿佛兩人之間的對話比任何飲品都更加引人入勝。
“小友以為，朕之天下如何？”
嬴政的指尖輕輕叩打著案幾，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音，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定秦劍靜靜地躺在案邊，劍鞘上的螭龍紋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如同它主人的威嚴與不可侵犯。
伍興微微一笑，優雅地端起茶盞，卻不急于品嘗，而是讓那溫潤的瓷質在指尖流轉，似乎在品味著某種更深的意味。
“陛下橫掃六合，書同文，車同軌，此乃千古未有之功業。您的雄才大略，早已超越了前朝歷代。”
“哦？”
嬴政的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那小友以為，朕之功業，比之堯舜如何？”
伍興輕輕放下茶盞，目光如炬，直視著嬴政。
“堯舜禪讓，乃順應天道，而陛下則是開創千秋偉業，以鐵血手段一統天下，故堯舜也不及陛下。然則......”
“然則什麼？”
嬴政身子微微前傾，劍鞘在地面上劃出細微的聲響，室內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伍興卻不急于回答，而是悠然地轉向窗外，凝視著那輪皎潔的明月。
“陛下可知，這南昌城外的鄱陽湖，昔日曾是白鶴翱翔的天堂，千只白鶴翩翩起舞，美不勝收。而如今，卻只剩下零星幾只，孤獨地徘徊在湖畔。”
嬴政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
“小友也似那腐儒，說朕焚書坑儒？”
伍興輕輕搖頭，目光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非也。我是在說，有些東西，看似已被摧毀，實則根深蒂固，深植于人心之中，難以根除。”
嬴政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語氣低沉而危險。
“小友此言何意？”
伍興起身，開始在室內緩緩踱步，玄色的深衣下擺輕輕掃過青磚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時間的迷霧，看到了更為深遠的歷史脈絡。
“陛下可曾想過，為何陳勝吳廣一呼百應，六國舊貴族便群起響應，如同干柴烈火，一觸即發？”
嬴政握緊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朕以法治國，嚴刑峻法之下，何懼宵小之徒？”
伍興停下腳步，轉身直視著嬴政，語氣中帶著幾分痛心疾首。
“正是這‘法’字，誤了大事。陛下以為，以秦法約束六國貴族，便可高枕無憂。卻不知，在某些人眼中，他們生來便立于法律之上，法律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束縛凡人的枷鎖。”
“放肆！”
白起手中的斷劍穗子無風自動，發出輕微的聲響，蒙恬的右手也已不自覺地按上了刀柄，室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法’之于大秦是立國之根本，無人敢褻瀆。
然而，嬴政卻抬手制止了他們，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聲音低沉而有力。
“小友繼續說。”
伍興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憂慮與智慧都凝聚在這一刻。
“陛下統一六國，卻未斬草除根，誤算了人心。六國貴族雖表面臣服，實則暗藏禍心，如同蟄伏的猛獸，時刻準備著反噬。陛下以為，以法治之，便可長治久安。卻不知，在六國貴族眼中，只有各自的利益，哪有什麼法律可言？若當初......”
“若當初如何？”
嬴政霍然起身，定秦劍鞘撞翻了茶盞，茶湯四濺，打斷了伍興的話語。
伍興直視著嬴政，一字一頓，語氣堅定而決絕。
“若當初盡誅六國貴族，把那些凌駕于法律之上的貴人家族皆打落凡塵，碾入泥濘，何來今日之局？歷史的車輪，或許會更加平穩地向前滾動。”
滿室寂靜，唯有茶湯滴落的聲音在回響，如同時間的腳步，在無聲中訴說著過往與未來。
嬴政緩緩坐回原位，指尖摩挲著劍鞘上的睚眥吞口，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良久，他忽然大笑起來，聲音中帶著幾分蒼涼與無奈。
“好！好一個伍興！好一個誤算人心！”
笑聲漸歇，嬴政的眼中寒光更盛，仿佛要將一切阻礙都凍結在這冰冷的目光中。
“那依小友之見，當如何？”
伍興卻已恢復從容，重新斟滿茶盞，舉止優雅而從容。
“陛下既已明白，又何須再問？歷史的車輪已經滾動，未來的道路，還需陛下自己去抉擇。”
嬴政眉頭一皺，似仍然有所疑問。
伍興卻不再答，轉而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緩緩展開。
燭光下，山川河流、城郭關隘躍然紙上，更有無數陌生地名點綴其間。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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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瞳孔微縮，指尖在地圖上劃過。
“西域？南海？還有這些......”
“陛下請看。”
伍興指著地圖東北角。
“朱元璋已率軍往此方向開拓。”
他的手指順著長城蜿蜒向西。
“而這里，還有更廣闊的天地等待陛下去征服。”
嬴政眼中精光閃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的睚眥吞口。
“小友之意是......”
“世界之大，非一人一國可盡。”
伍興直視嬴政。
“陛下橫掃六合，統一中原，已是千古偉業。然天下之大，何止中原？”
伍興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如數家珍。
“這里有沃野千里，這里有精鐵之礦，這里富產黃金白銀……”
然後伍興的手又移到東面，順著大陸劃到另一塊廣闊大陸之上。
“我已與朱元璋約定，他延此路線進軍，大丈夫在世，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嬴政沉默片刻，忽然大笑。
“好！好一個天下之大！”
他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灼灼。
“小友以為，朕當往何處？”
伍興指向西北。
“此處有萬里黃沙，更有無數未開化之民。陛下若能打通西域，沿著昔日的絲綢之路，尚有萬里江山可待征服。”
嬴政眼中閃過興奮之色，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
“就依小友之言！朕便往西北去，讓那些蠻夷見識見識我龍國雄風！”
伍興微笑頷首。
“陛下英明。待他日功成，你我再把酒言歡，共論天下。”
嬴政大笑。
“好！小友果然深謀遠慮。待朕打通西域，必與汝共飲慶功酒！”
燭火跳動，映得兩人面容忽明忽暗。
窗外，一只白鶴掠過月影，振翅聲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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