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派出所綠漆門框上的銅鈴叮當亂響。
    易中海佝僂著腰擠進門,劉海中跟在身後︰“警察同志,我們要報案,我們院里有個家伙用了兩塊錢鬧出來人命了……”
    交道口派出所的民警並不多,值夜班的人就更少了。
    值班民警老趙正就著搪瓷缸子吸溜面湯,案頭台燈罩子缺了角,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斜切出一道陰影。
    “兩塊錢的騙局鬧出人命?”老趙撂下筷子,面湯濺在泛黃的筆錄紙上。
    他猛的一拍桌子,驚得劉海中手里醫院病例單掉在水泥地上。
    肥手指頭慌忙去撿,後脖頸的贅肉堆出三道褶。
    而易中海的眼神躲閃,同樣也被嚇到了。
    老趙打量兩人的模樣︰“我說,你們該不會又是報的假案吧?!你們九十五號院可是出了名的。”
    易中海哆嗦著掏出疊成豆腐塊的專利局條子︰“您瞧這文件,上面寫著他們局里就沒有姓葛的專員......”
    老趙用鋼筆桿挑開信紙,皺著眉頭說道︰“都鬧出人命了,人命關天還掰扯這個?等我再喊一同事,跟你們一起去瞧瞧!”
    “同志,您先甭急!先听我們說完。”劉海中急得直拍大腿︰“同志您不知道,我們院里有個人叫江凡,這小子害我們院......”
    易中海突然扯開棉襖前襟,露出貼身的勞保背心,轉過身子︰“我這腰剛才也被他弄傷了,這事兒我也要追究。”汗酸味混著來甦水味兒在屋里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根本不給老趙開口的機會。
    “當這兒是天橋撂地兒呢?”老趙“啪”地合上案卷,“啥也甭說了,帶我去現場瞧瞧 ,要是你們再亂報警,到時頭一個拘你們倆老梆子!”
    ……
    一行人踩著滿地月光進了四合院。
    伴隨著深夜呼嘯的冷風,一股哀怨得像是女鬼索命的聲音隨著夜風飄來。
    院子當中傳來熙熙攘攘的嘈雜聲音,與旁邊靜謐一片的四合院截然不同。
    即使已經來到了深夜,但是垂花門下已經擠滿了瞧熱鬧的人,根本站不下腳。
    大媽們踮著裹過的小腳扒著垂花門,干瘦小子猴兒似的騎在院子老槐樹上。
    “勞駕讓讓!”老張領著同事,拿警帽檐撥開人群嘴里,嚷嚷道︰“大家伙讓讓,我們要辦案,閑雜人等先出去……”
    群人來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老張發現王主任這些街道辦的工作人員也在場。
    而院中心,一個老婆子一屁股坐在中院青磚地上。
    她故意挑了水井台子前頭的位置,那兒正對著大門口,進門時第一個就能看見。
    老張跟王主任打听了一下情況,問到人命的事情,王主任也是一頭霧水︰“沒听說過啊!要是有人謀財害命你,我早就該知道了,不過你說是易中海舉報的江凡,那多半又是兩人起矛盾,去喊江凡過來就清楚了,就在後院那間正房,你上回來過,應該還記得。”
    一會兒,江凡慢悠悠系著中山裝扣子出來,瞥見易中海縮在人群後頭,與自己目光對上的時候,對方探著半拉腦袋又往後蹭了半步。
    應該是怕又挨打。
    “江凡同志,”王主任公事公辦問道︰“易中海舉報你用兩塊錢害死了院里好幾個了,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江凡正要開口,水井台子前頭坐著的賈張氏突然拔高哭腔︰“老賈啊——你睜開眼瞅瞅——”
    賈張氏拍著大腿根兒,聲兒尖得能扎透耳膜。
    她枯手把藍布衫扯得歪斜,露出半截 黑的肚皮,她撕扯著自己的衣服︰“東旭才走三天吶!這群天打雷劈的豺狼——”
    尾音打著旋兒拐了三個彎,讓人听了一陣不舒服。
    “易中海他舉報的……”
    這邊的人剛一說話,賈張氏又嚎了起來,嗓門大得蓋過了所有聲音。
    王主任一臉不耐煩,踫了踫老張︰“先解決一下賈家的事情吧!江凡這事多半也是假的,要是真殺了人的話,他哪里還會待在這里。”
    賈張氏眼楮滴溜一轉,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他們都欺負我啊!我兒子死之前都沒說欠他們錢——剛剛蹬腿,就冒出來說欠他們錢,誰知道是真是假的,我們都不知道,我不過是問一下,一群人還打我。”
    閻解成攥著算盤從東耳房沖出來,木珠子撞得 啪響︰“少來這套!你坐化糞池邊上哭都沒用!”
    他抬腳踢翻個破陶罐,驚得賈張氏往後一仰。
    後腦勺正磕在井台青石上。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賈張氏兩腿在地上亂蹬,鞋子都甩脫半截︰“街坊四鄰都來瞧啊!閻家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
    她突然翻身沖著西廂房方向猛磕頭,花白髻子散成亂草窩,“老賈你顯顯靈!半夜把這群黑心肝的都帶走——”
    那正門口正擺放著爺倆的黑白遺照,爺倆的遺照讓香火燻得泛黃。
    就放在椅子上面,四只眼楮直勾勾盯著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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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大媽倚著門框嗑瓜子,“呸”地吐出片瓜子皮。
    “要我說,賈婆子這嗓門比王府井耍把式的都亮堂,擱那兒賣唱早發財了。”
    話音未落,賈張氏突然躥起來,油亮腦門直往閻解成懷里撞︰“打死我吧!拿我這把老骨頭抵債!”
    場面完全亂了起來,老張趕忙上前去把兩人分開。
    閻解成咬著後槽牙,伸手略過老張,朝著賈張氏伸去︰“你這把老骨頭誰要?把房子賣了,還我們錢!”
    許大茂蹲在抄手游廊欄桿上起哄︰“閻老西的兒,要我說你就收了這老妖精,橫豎能當半扇豬肉賣!”
    滿院哄笑聲中,棒梗突然從門縫里探出腦袋。
    手里攥著半截不知從哪里偷來的黃瓜,啃得汁水順著下巴流。
    他一腳絆在其中一張椅子腿,砰的一聲,就靠在椅子上的賈東旭遺像直接結實摔在地上。
    賈張氏見狀哭得更凶,十指把前襟的衣服抓出八道褶︰“我苦命的孫兒喲!打小沒吃過飽飯,你爹死後還不得安寧,相片都摔了......”
    她突然彎腰抓起把紙錢往天上一揚。
    黃紙片子混著泥水點子 里啪啦砸在看熱鬧的人堆里。
    頓時,不滿聲比比皆是。
    “晦氣!”二大媽抖摟著新做的衣服罩衫直跳腳。
    而被撒到最多的閻解成,本已經平復下來的情緒再次被激怒。
    他拿掉腦門沾著濕漉漉的紙灰,拳頭捏得嘎 響︰“賈張氏,你找事兒是不是?”
    話罷!又捏著拳頭打算上去打賈張氏。
    剛要撲過去就被老張擰著胳膊按在井台前邊。
    而賈張氏卻是趁機滾到自家門下,抱起老賈遺像往心口捂︰“東旭啊!!你咋不把娘帶走——”
    她這回改拍著青石板哭嚎,指甲在石面上刮出刺啦聲,“留我在世上受這群活閻羅作踐,我不活了啊——”
    江凡見著這一幕,哪里猜不出賈張氏的想法。
    無非就是想當著王主任和民警的面,把事情搞大,要是換做是剛才沒警察和街道辦的人來之前,給她幾百個膽子都不敢這麼搞。
    畢竟閻解成這些小年輕,他們是真的下得了狠手。
    不過說來說去,這事兒根本不關他半點干系,他也懶得給閻解成他們出主意。
    “奶奶,你別哭了,這些壞人警察叔叔會把他們抓起來的,放心好了。”棒梗用袖口抹去嘴角殘渣。
    “乖棒梗,他們今兒就是要逼死我們。”賈張氏哭聲戛然而止,眼珠子滴溜轉了兩圈,突然扯開褲腰帶︰“今兒誰要債就從我尸首上跨過去!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要命了。”
    她露出半截灰撲撲的秋褲,上身的衣服的紐扣也基本解完了。
    對于賈張氏的做法,江凡也不是不能理解,有些女的撒潑耍混就做過扒她們自己衣服的事情。
    這樣一來,別人想要動手,亦或者警察想要維持秩序帶走她們,去別處處理事情,也得忌憚上幾分。
    不過現在看來,賈張氏還是要最後一點兒面子的。
    沒有脫成一只光溜溜的大肥豬,否則在場的人指不定要長針眼了。
    不過盡管還穿著秋褲和里襯,但是滿院的人“嗡”地炸開鍋。
    二大媽捂著眼楮罵“老不修”,劉海中背過身直跺腳︰“傷風敗俗!傷風敗俗!”
    許大茂蹲在游廊上吹口哨︰“賈婆子這身膘夠煉三斤大油!”
    更多的人是在起哄。
    “哇哦!這出大戲精彩,賈張氏是不打算在這里住了嗎?”
    “小孩子別看,回家去,什麼熱鬧都能湊!”
    “警察同志,她這個行為違法了,再讓她胡作非為下去,公序良俗去哪了?”
    說話的人,有些是附近院子或者胡同的,有些是院子里面的。
    人群亂糟糟的,靠著晦暗月光,根本沒法看清楚是誰說的。
    老張兩人和街道辦的三個工作人員,根本沒法鎮得住場子。
    “警察同志,這兒有她兒子賈東旭親自簽下的欠條,別信這老太婆胡說八道,冤枉我們是故意訛詐她們家的。”
    閻解成高舉著欠條往前湊︰“賈張氏,你當這是演大戲《鍘美案》呢?再不還錢明兒就請房管所的來,你還完錢,拿剩下的錢回鄉下去。”
    話音落下,不少被欠了錢的人家也紛紛出聲道。
    “我們這兒也有欠條,當初是當著很多鄰居的面借給賈東旭錢的,大家伙都可以作證。”
    人群里忽地伸出七八只手,手中仍有借據存在。
    “我也有!同志,你們可不能干維護她們,別瞧她現在哭得很可憐,早上她還囂張得很呢!”
    閻解成上前拉過王主任,指著賈家的房子說道︰“王主任,您正好也在這里,就做個公證,明兒帶房管所的人來收房子。”
    賈張氏依舊自顧自嚎著自己的事情。
    “不準,誰要是想胡來,就先從我的尸體身上踩過去,我不活了!”
    場面越來越控制不住。
    就在此時,一道高喊聲自穿堂門後的人群傳來︰“兄弟們,就是這兒了,錢都在那老太婆手上,我一個人是指定拿不回來了。就仰仗各位兄弟了,這錢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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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听起來像是牙齒漏風。
    江凡抬眼看去,是孫二瘸子,這家伙半小時前還被綁在賈家門口,然後王主任來到這里,見影響不太好,所以強行讓人放開了他。
    後面讓他待在院里,等著事情一項一項調解。
    中途,這家伙就溜走了。
    因為這個緣故,當時賈張氏和王主任還起了沖突,前者非要後者為此事負責,代為賠償。
    賈張氏完全就像是一條瘋狗,到處亂咬。
    伴隨著一陣嚷嚷聲,孫二瘸子領著幾個壯漢持著棒槌出現,“賈張氏,你爺爺找你報仇來了……”
    話音沒落,他們似乎是瞧見了兩個看著他們的民警。
    一個個瞬間換了一種諂媚表情。
    孫二瘸子話沒說完瞧見老張的警服,立馬貓腰堆笑︰“賈家婆子,剛才門口有個說是你爺爺的人,要找你報仇,現在應該是走了……話說回來,你欠我們的錢什麼時候還我們!”
    老張人都麻了,嘟囔了一句︰“怎麼又是過來要錢的。這家人究竟是欠了多少!”
    他在這片區也工作了兩年。
    從來沒見過像是九十五號大院這麼多事的,更加沒有見過像是賈家行徑如此惡劣的家庭。
    老張長舒一口氣,這才上前攔住孫二瘸子等人︰“這些同志,你們一個個拿著棒槌,這是要來鬧事的?”
    孫二瘸子諂媚笑道︰“警察同志,您可不能亂說,什麼叫我們是來鬧事的?我們這些兄弟是剛剛下班,干勞力活的,這是干活吃飯的家伙事兒。”
    後面的彪形大漢,一個個長得就不像善茬。
    盡管此時已經是在盡量擠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是看起來更凶了。
    見到這一幕,旁邊的王主任直搖頭︰“賈東旭在世時還算體面人,如今這家......”
    老張听見這話,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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