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正在流動的水，不僅是生命的源泉，也可能承載著來自那個未知水下世界的秘密。
將它引入自己的掌控範圍，無疑是應對這份未知最謹慎也最有效的方式。
秦漢繼續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水流的動態。
渾濁的水體攜帶著新鮮的泥沙和爆炸產生的細小碎屑，從泳池的破口處不緊不慢地涌出，沿著傾斜的渠底向前鋪展。
水流並不洶涌，僅僅是在這條五十米長的臨時水道中形成一層淺淺的覆蓋，水面離渠岸還有相當的距離。
陽光穿不透厚重的霧層，只能投下彌散的、缺乏溫度的白光，映照在水面上，反射出一種沉悶而呆板的光澤。
空氣里殘留著硝煙未散盡的澀味，混合著翻開的濕土氣息和水本身帶來的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他靜靜觀察了數分鐘。
水流的速度穩定，沒有加快也沒有減慢的跡象。
這意味著泳池的補給與水渠的流失達成了一種暫時的平衡，或者說，下方那個未知空間的吞咽速度就是如此。
這並不能讓他安心。
泳池底部那個直接連通黑暗的破洞，以及二號關于龐大水下世界的匯報，始終在他的腦海里盤旋，形成一個巨大的、懸而未決的疑問。
僅僅是泳池下方特殊嗎？還是說……
一個念頭浮現出來，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揮之不去。
他需要驗證。僅僅觀察水流是不夠的，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據，無論這證據會將他引向何種可怕的真相。
“二號。”
秦漢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周遭的寂靜。
他的音量不高，但其中蘊含的決斷力讓空氣都似乎凝重了幾分。
他沒有轉頭，視線依然鎖定在水渠底部那層緩緩移動的水面上。
“在，指揮官。”二號動員兵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半步遠的位置，身上冰冷的金屬裝備還掛著細密的水珠，反射著周圍灰白的光線。
“繼續向下炸。”秦漢的指令簡潔明確，卻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探索意味。
“就在這段水渠里，選一個點。持續向下，我要知道，這下面到底是什麼。我們能炸多深。”
二號接收到指令，他那封閉式頭盔下的感知或許無法完全解讀秦漢此刻復雜的心緒，但對于命令的理解和執行是絕對的。
他沒有絲毫遲疑，立刻應道︰
“是，指揮官。”
他邁步走進水深及踝的水渠中，冰冷的渠水沒過他厚重的多用途步兵靴，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他選擇了水渠中段，距離泳池破口大約二十多米的位置。
這里的渠底相對平坦，便于操作。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加小心謹慎。他沒有像之前挖掘水渠那樣將c4沿線鋪設，而是俯下身，用覆蓋著強化手套的手指，直接在濕潤黏稠的泥土中向下挖掘。
泥土被輕易地刨開，露出下方更深的、顏色暗沉的土層。
他挖出一個直徑約半米的垂直坑洞，深度達到了一米左右，然後將數塊經過塑形的c4炸藥小心翼翼地放入坑底，調整好角度，確保爆炸的能量主要向正下方集中釋放。
連接雷管，布設引線，一氣呵成。
完成這一切後，二號站起身，退出水渠，來到秦漢身邊，將引爆器握在手中，等待命令。
周圍的其他動員兵也下意識地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水渠中段那個不起眼的埋藥點。
秦漢微微頷首。
二號按下了引爆按鈕。
“ ！！”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水渠底部爆發出來。
與之前挖掘水渠時的連串爆炸不同，這一次的聲音更加集中，更加短促，仿佛大地深處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一股混合著泥漿、碎石和渾水的柱體被強大的力量垂直向上拋起，達到了數米的高度，隨後嘩啦啦地散落下來，重重砸回水渠中，激起更大的水花和波瀾。
爆炸點形成了一個直徑約兩米、更深的圓形坑洞。
周圍的渠壁承受不住沖擊，發生了小範圍的坍塌，更多的泥土滑入水中。
原本只是淺淺一層的水流立刻向這個新形成的深坑中灌去，水位肉眼可見地下降了一截，渾濁度急劇增加，幾乎變成了泥湯。
水流在坑洞邊緣形成微弱的漩渦，過了好一陣，隨著泳池方向持續來水，水位才緩慢回升，但依然無法完全填滿那個深坑。
秦漢邁步上前，走到新炸出的坑洞邊緣，低頭仔細觀察。
爆炸的威力將底部的泥土完全掀開，露出了下方……依然是濕潤的、顏色更深的粘土層，其中夾雜著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塊。
看不出任何異常。
但這並沒有讓秦漢放松。
這才只是第一步。
“繼續。”他的聲音沉穩，听不出情緒波動。
二號再次領命。
他再次下到渾濁不堪的水渠中，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
他走到深坑旁邊，繼續重復剛才的工序。
向下挖掘，盡可能深地將c4埋入那些粘土與石塊之中。
這一次，挖掘的難度明顯增加了，石塊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
二號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和力氣來清理出一個足夠深的埋藥空間。
布置完畢，退後，引爆。
“ ！！！”
又一次爆炸聲響起，比上一次更加沉悶。
拋起的不再主要是泥漿，而是更多的碎石，有些石塊甚至有拳頭大小，被炸飛到空中數米高，然後 里啪啦地落回水中和渠岸上。
水渠中的渾水被攪動得更加劇烈，翻滾著，冒著氣泡，如同煮沸一般。
坑洞被進一步加深、擴大，周圍的渠壁坍塌得更厲害了。
秦漢再次上前查看。
他示意一名普通動員兵靠近，打開戰術手電，將高亮度的光束射向坑底。
強光穿透渾濁的水柱，照射在下方。
這一次，景象有所不同。坑底不再是松軟的泥土，而是顯露出大片破碎的、稜角分明的岩石。
似乎已經炸到了堅硬的基岩層。
岩石的斷面呈現出灰白色或青灰色，質地看起來相當堅固。
“是岩層？”秦漢看著那些破碎的岩石，心中那份不安稍微減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