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室的燈光刺眼得讓徐謹言微微眯起了眼楮。
此刻他正坐在深藍色的訪談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的皮質表面。
三台攝像機黑洞洞的鏡頭對準他,像三只窺探靈魂的眼楮,這讓徐謹言如芒在背。
"五、四、三。。。"
場務無聲地倒數,右手劃了個圈。
"歡迎收看abc特別節目,對話大師。
我是你們的主持人凱瑟琳莫里斯。
今天我們非常榮幸的邀請到了全美暢銷書作家、著名文學大師、電影編劇徐謹言先生。"
金發女主持人對著主攝像機露出甜美的微笑,然後轉向徐謹言。
攝像機也適時的轉移了鏡頭,推到徐謹言的臉上。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
很高興來到abc,與大家見面。”
徐謹言則是微微頷首,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弧度。
今天為了參加這場采訪,特意穿上了定制的深灰色西裝,內搭淺藍色襯衫,沒有領帶,既顯得正式又不那麼刻板。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是空調風讓那個整間演播室的溫度都處于最舒適的22度,可此時的襯衫後背,已經逐漸被汗水微微浸濕。
"該死的倫納德..."
不過馬上,徐謹言就在心里暗暗罵道。
昨天隨口的答應,竟被曲解成同意參加這檔全美直播的訪談節目。
此刻他真想穿越回昨天掐死那個老謀深算的倫納德。
坐在側面的凱瑟琳有著abc當家花旦的標準配置,金色長發、湛藍的大眼楮、甜美的長相、雪白的大長腿、v字領口處露出攝人心魄的團子輪廓和完美的笑容。
但徐謹言的關注點卻在她手上的問題卡。
心里似乎有種預感,她很有可能並不是一個只會讀提詞器的花瓶。
"徐先生,作為來自華夏的公派留學生,你來米國也不過短短的兩年時間。
卻已經創作了太多令人印象深刻且幾乎每一部都是暢銷榜榜首的小說。
以及每一部都大賣且廣受歡迎的電影劇本。
請問你是如何達成這樣的成就的?"
凱瑟琳抬起了一只如玉一般的大長腿,翹起了二郎腿。
“沒錯,我是從華夏來的公派留學生。
可其實我也是從社會最底層一路走過來的。
這一路上我看過、經歷過太多事情,非常了解人們內心的渴望和需求。
而恰巧我又比較擅長把想到的東西,落于筆下。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能打動坐在我面前和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
徐謹言听到這個看似溫和的開場問題,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目光從凱瑟琳那雙長的驚人的腿上禮貌地移開,落在她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藍眼楮上。
“經過我們的了解,在你來米國前。
在華夏也是一位著名的作家,作品也被拍成了電影,並且在華夏廣受好評。
是這樣的嗎?”
凱瑟琳的目光並沒有落在腿上的問題卡上。
反倒是那雙閃爍的大眼楮不停的在徐謹言臉上打轉。
听起來今天開頭的兩個問題,都還算溫和。
“是這樣的。
有人說,文學無國界。
好的作品總是會打動人心。
不論是在華夏,還是在美利堅,其實只要用心寫出作品,就會收獲讀者的認可。”
徐謹言深吸了一口氣。
看起來這次的采訪沒有想象中那麼難搞。
“而恰巧的是。
肖申克的救贖目前正在全美熱映,票房截止到昨天已經超過了一點二個億,目前還沒人能猜到這部影片最終能拿下什麼樣的成績。
但有趣的是,科波拉導演似乎並沒有完全忠實于您的原著?"
不過馬上,畫風就變了。
凱瑟琳的新問題就像一把出鞘的匕首一般犀利。
"藝術創作就像一條河流。
原著是源頭,改編是支流。
作為電影大師的科波拉,用他獨特的視角詮釋了這個故事,這正是電影藝術的魅力所在。"
听到這個問題。
徐謹言的手指下意識的開始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以此來緩解他心中的緊張。
畢竟是第一次接受正式的采訪,面前除了主持人和工作人員外,現場還有上百名被邀請而來的觀眾。
說不緊張那完全不可能。
"但很多觀眾和評論家都指出。
科波拉將您原著中偏向救贖的內核,轉變成了他擅長的權力、腐敗與個體抗爭的主題。
比如安迪的越獄場景,原著中是暴雨中的重生,電影卻拍成了近乎宗教儀式的逃亡。
你是如何看待這種本質性的偏離的呢?"
凱瑟琳微微挑眉,顯然對這個外交辭令式的回答不太滿意。
翻開下一頁問題卡,決定直擊要害。
"你說得對,科波拉確實做了大膽的改編。
但我不認為這是偏離,而是另一種深入。
暴雨中的重生是外在的救贖,宗教儀式般的逃亡則是內在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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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都是通往自由的路徑,只是視角不同而已。"
徐謹言似乎感到到了一滴汗水順著脊椎滑下。
凱瑟琳的眼楮緊盯著他,同時觀眾席也傳來了幾聲竊竊私語,再加上攝像機紅燈閃爍,記錄著他的每一絲表情變化。
面對這個犀利的提問,徐謹言只能裝作端起茶幾上的水杯,借這個動作爭取了幾秒思考時間。
"哈里森福特飾演的安迪,與您原著中描寫的形象也有很大差異。
原著中的安迪更像一位沉默的基督,而哈里森福特將其塑造成硬漢知識分子。
這是否意味著好萊塢又一次用明星特質覆蓋了文學本質?"
坐在一旁的凱瑟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她沒想到這位文學大師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精準地解讀這個問題。
但她很快調整策略,拋出了更尖銳的問題。
"凱瑟琳,您看過華夏的水墨畫嗎?"
面對這個問題,徐謹言沉默了一下,換了個方式回問了回去。
“完全不了解。。。”
漂亮的主持人明顯愣了一下。
"水墨畫講究留白。
畫家不會填滿整張紙,而是留下空白讓觀者想象。
文學也是如此。
我筆下的安迪是一個輪廓,哈里森福特用他的理解和才華填充了這個角色。
也就是說,這不是覆蓋,而是演員與書里的角色產生的共鳴。"
徐謹言露出微笑,緩緩地說道。
隨即,觀眾席傳來一陣贊賞的掌聲。
"讓我們談談摩根弗里曼飾演的瑞德吧。
評論界普遍認為,他將原著中溫和智者的形象,演繹成了監獄中的馬龍白蘭度。
更加粗獷、更具反抗性。
你認為這是對原著的提升還是扭曲?"
面對觀眾席的掌聲,凱瑟琳也不得不承認。
雖然這個比喻她沒完全明白,可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這個比喻巧妙地將危機轉化為亮點。
著實不愧于文學大師的名號
下一秒,她瞥了一眼制作人在場邊豎起的大拇指,決定改變策略。
"摩根賦予了瑞德一種原始的生命力。
這恰恰抓住了監獄生活的本質!
在極端環境下,人性要麼被磨滅,要麼以更強烈的形式爆發。
他的表演在我看來完全稱不上是扭曲,而是另一種真實。"
听到這個提問,徐謹言想起後世電影里,摩根弗里曼這位演員那雙會說話的眼楮。
其實凱瑟琳說的對,除了當幸福來敲門徹底秉承了原著外。
科波拉其實在肖申克的救贖里塞了大量的私貨。
一如既往的展現出了他的風格,雖然與原片有著明顯的區別。
可在徐謹言看來,其實也是另一種升華。
"但不可否認。
科波拉的強烈個人風格讓肖申克的救贖失去了原著中的普世溫情,變成了飛越瘋人院和教父的混合體。
全片充滿了權力博弈、視覺野心與哲學思辨,更像一部黑暗史詩而非你筆下原著中希望的寓言。
你真的滿意這樣的改編嗎?"
面對徐謹言的回答,凱瑟琳發自內心的欣賞讓她想起了自己剛入行時對新聞的熱愛。
不知不覺中放柔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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