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棠鄭重道︰“我叫甦棠。”
阿故輕聲反復念著︰“甦棠,甦棠。”
他笑了起來︰“這名字真好听。”
甦棠也笑了起來。
這名字好听嗎?明明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名字,和她的結縷草本體一樣泯然眾人。
甦棠走到阿故身邊,讓他從背後抱緊自己的腰肢,這才運著祥雲朝著不就城方向而去。
一路行來,有大風迎面撲來,將他們二人的衣袂高高吹起。
阿故靜靜地看著她,雙眸之中盡是痴迷。
甦棠一邊加快了腳底祥雲的速度,一邊笑著高聲道︰“抱緊了,可別掉下去。”
阿故笑了起來,一邊更緊地摟緊她的腰肢。
她的身體很軟,腰肢細窄,身上有一股很獨特的青草香,很好聞。
約莫飛了一個多時辰,甦棠終于帶著阿故落到了地面。
甦棠雙眸亮晶晶的,笑意吟吟︰“這里就是不就城。”
阿故好奇地打量著︰“這里就是你的故鄉嗎?”
甦棠拉著他的手,說起自己在不就城的往事。
她說起自己當初和溫故一起修行的日子,說起溫故被歹人打死,還說起自己為了給夫君報仇,只身去仙界伺機報仇的日子。
她一直笑眯眯的,將個中經過說得輕描淡寫。可眼底深處卻漆黑悲切,好像藏了一朵化不開的濃霧。
阿故一直只听她慢慢說著,並不說話,二人不知不覺已快走到小別村的家房門前。
阿故突然道︰“甦棠。”
甦棠抬頭看向他。
他微微抿嘴,第一次主動伸手握住了甦棠的手,一字一句道︰“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溫故。我會保護你。”
“就像溫故當年保護你那樣。”
他說得嚴肅認真,好像在對她許下諾言。
不知為何,甦棠心底陡然發顫。
她垂眸靜笑,掩去眼底倉皇,等再抬頭時又恢復了平日歡喜溫柔的樣子︰“好啊。”
她拉著阿故走回家,卻發現房門緊閉,一片死寂,哪里還有帝神元鈞的蹤影。
她怔了一怔,打開門,帶著阿故走了進去。一邊高聲喊道︰“帝神,帝神在嗎?”
可回答她的依舊是一片沉寂。
甦棠繞著整個家找了兩圈,可確確實實沒有帝神元鈞的身影。
客廳的桌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可見甦棠前腳剛走,帝神元鈞也跟著離開了。
甦棠看著空蕩蕩的家,不知怎的,覺得心底有些空蕩蕩的。
見她在發呆,身側的阿故輕聲喊她︰“甦棠?”
甦棠回過神來,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卻還是笑著道︰“你先休息一會,我去後院看看。”
她走到後院去,就見後院原本放著玉瑤本體蓮花的水缸,也已經空空蕩蕩。
可見帝神元鈞走的時候,將玉瑤也一並帶走了。
她有些出神地看著空蕩蕩的水缸,直到半晌,才笑了起來︰“走了也好。帝神,您是三界至尊,高高在上。我不過是片最渺小的結縷草罷了,我與你的緣分,早該散了。”
只是這笑莫名苦澀,連她的雙眸都似已隱約泛紅。
這個晚上,甦棠有些失魂落魄。
不管是準備晚膳時,還是阿故和她說話時。她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阿故有些擔心︰“甦棠,你這是怎麼了,你不開心嗎?”
甦棠埋頭吃飯,用眼簾遮住自己的雙眼︰“我沒有不開心。”
聲音含糊,卻隱約透著沙啞。
阿故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陪著她。
甦棠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等到夜里,甦棠在房內睡覺,阿故就在外室打地鋪,一心一意守護她。
甦棠又陷入了夢魘。
她夢到自己和元鈞住在神鏡天茅草屋內的日子。她和元鈞高高興興的,在里頭成親生子,過得這般幸福。
可畫面一轉,卻見玉瑤憤怒地出現,質問她為何要和帝神成親,難道你忘了溫故,背叛了溫故嗎?
甦棠猛得驚醒,她渾身大汗淋灕,胸腔內的心髒跳得極快。
恰在此時,只听房門外響起劇烈的雷聲,從遠及近滾滾而來,伴隨著窗外閃爍的閃電,在頭頂炸開。
須臾,暴雨隨之而來,打在房檐之上, 啪作響。
甦棠蜷縮在床上,將腦袋埋在自己的臂彎里。
莫名的酸澀就像潮水般朝她涌來,讓她幾乎難以自持地落下眼淚。
不一會兒,便打濕了她的里衣。
她想起當初帝神在她體內的時候,想起他把她囚禁在神鏡天的時候,還想起自己和他的肌膚之親,想起他那麼多次救下自己的時候。
甦棠忍不住自嘲,甦棠啊甦棠,你對帝神不告而別了那麼多次,如今帝神不過才不告而別了一次而已,你就這樣傷心,未免太可笑了吧?
難道只許你一次次傷帝神的心,不許帝神傷你的心嗎?
她有些狼狽地伸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又在心底對自己說︰“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難道你真的愛上帝神了?”
黑暗里,她睜大眼抬起頭,她迷茫地看著頭頂,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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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元鈞。元鈞,溫故。
也許早在某一個時刻,她早就已經在心底默認他們是同一個人。
只是當初的溫故和她一樣渺小,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地佔有他。
可帝神元鈞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與她相隔了一條銀河,她佔有不了他,也靠近不了他。
所以她一遍遍地自我欺騙,不肯讓自己接受現實。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鋪天蓋地,疾風驟雨,好像連帶著把她的心也急速沖刷了一遍。
甦棠坐在床上呆坐一夜,直到翌日微弱的晨光從窗戶灑入房內,她麻木地起身更衣,走出了寢房。
她的動作驚醒了睡得正沉的阿故,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眼楮,沙啞道︰“現在幾時了?”
甦棠柔聲道︰“才寅時三刻,你再睡會罷。”
阿故卻不肯睡了,他穿衣起身,站在甦棠面前︰“你要去哪,我也跟你去。”
甦棠要去附近的山上摘草藥,今日雨大,阿故大病初愈,甦棠不想阿故去。可卻拗不過他,一刻鐘後,兩人穿著簑衣鑽進了雨簾,直奔附近的山頭。
這雨大得像是不想停歇,山中霧重涼寒,兩人一前一後上山,彎著腰在草叢堆里摸索著。
這一摸索,便摸索了二十年。
轉眼之間,甦棠和阿故,已在不就城外的小別村,相依為命了二十年。
沒有帝神,沒有打打殺殺,也沒有什麼陽謀陰謀。
平靜得和這不就城內任何一個精怪般,沒什麼不同。
甦棠將一只已成人型的人參扔到阿故的竹籃中,她笑著道︰“今日又能換好些銀錢。”
這二十年間,甦棠一直在教阿故如何修行,他的根基十分厲害,一點就通。因此他雖是凡人,可樣貌並沒有發生改變。
阿故笑著將竹籃背在身上︰“是啊,過兩天又可以去春蘿城,給翹兒送銀錢了。”
翹兒是小九的妹妹,這二十年里,每個兩個月,甦棠就會讓阿故去春蘿城一趟,去看翹兒。
甦棠感慨道︰“對啊,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山,將今日挖到的藥草拿到城內售賣。
今日的集市倒是熱鬧,路邊的吃茶攤子上,竟听眾人都在齊刷刷地討論著一件事︰
“真是奇了怪了,帝神隱世幾十年了,如今竟傳出來他在九嶷山大開殺戒的消息。”
“有人親眼看到了?”
“不知道啊,反正一夜之間就傳開了,說是帝神在九嶷山屠山,見一個殺一個,許是入魔了!”
“天哪!”
“……”
甦棠怔在原地,連手中的草藥何時掉了,都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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