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麼情況?
听梁書記這意思,別說什麼雙倍補償三倍補償了,弄不好一毛錢都沒有,自己的家人還得進去蹲局子?
換成別的縣領導,兩人還有可能提醒自己,不要慌,這說不定是對方在虛言恫嚇,但是從這位大名鼎鼎的梁書記口中說出,他們卻不由自主地信了個七八分。
“梁,梁書記,這這是沒有的事兒。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什麼內部消息呢?我們就是趕巧給家里翻修,那些人一定是看我們家房屋補償面積多,眼紅嫉妒!”
鐘昌林有些慌張地辯解道。
為什麼慌張?
那自然是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梁書記說得就是事實,他家就是因為在市委工作的老大提前得知了拆遷的消息。
“對對,他們就是眼紅!”鐘里明也心虛地附和道。
“是不是眼紅暫且不說,這至少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其他被拆遷戶對你們的家意見很大。你們也不想想,你們明明得了便宜卻還不滿足,還要跑到縣委來鬧事,那其他被拆遷戶心里能感到平衡嗎?能不向縣委聯名舉報你家嗎?”
梁書記神色冷然,話里話外透著‘你家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的意味!
沒錯,其實他就是在嚇唬這兩人而已。
泄露內幕消息這種事兒,根本就無從查證。畢竟能得知消息的源頭實在太多,縣里市里,甚至省里的相關部門人員,都有可能是泄密者。
縣紀委即使想查,手也伸不到市里去。
不過,做賊心虛的鐘昌林和鐘里明父子哪兒能想得明白這其中細節,被梁書記一嚇,頓時就亂了方寸,滿腦子就想著怎麼息事寧人,千萬別讓對方追究下去。
人心不足蛇吞象!原來貪得無厭,要了雙倍補償還想要三倍,後來發現三倍補償不現實,又退而求其次要雙倍。
現在忽然晴天一聲霹靂,不但基本補償都面臨著落空的危險,甚至還要被追究刑事責任,那,那還求什麼雙倍不雙倍,能保住基本補償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在這里也不難看出,梁惟石的這套心理戰術,還恰到好處地采用了‘拆屋效應’。
直接拒絕雙倍補償的無理要求,這對貪心父子肯定難以接受,但要是讓對方相信基本補償也快要保不住的時候,那這兩個家伙就會主動降低要求。
鐘昌林和鐘里明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是慌得一批。
前者思來想去,最後腆著老臉說道︰“梁書記,咱是不是得講點兒道理,不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我們也不是存心過來鬧事的,梁書記,我大兒子在市委辦工作,說不定你們還認識……那個,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也不要雙倍補償了,就按文件規定給我們基本補償好了!”
鐘里明也連忙點頭道︰“對對,只要您同意,我們馬上就簽協議。”
梁惟石掃了這兩對父子一眼,心中暗自冷笑,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對付這種人,就不能給哪怕一點兒好臉!
“實話和你們說,也就是看在鐘主任的面子,也考慮到你一把年紀,不然,你們以為不要雙倍補償就能蒙混過關?先不說補償的問題,你們知不知道,聚眾沖擊黨政機關的性質有多嚴重?嗯?”
“行了,就先這樣吧!接下來你們應該怎麼做,你們自己考慮清楚。”
梁惟石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重新拿起文件看了起來。
“梁書記您忙,您忙!”
鐘家父子連忙站起身,躬著腰,滿臉賠笑地退出了辦公室。
兩條腿剛邁出辦公室的門,父子倆就不約而同地長喘了一口氣。
媽耶,這個梁書記的官威好盛,讓他們感覺壓力山大,到現在還有些怕怕!
聯絡員霍明志把這兩人送回了接待室,鐘母和二兒媳還有孫子,一見父子倆回來連忙湊了上去關切地問道︰“咋樣,那個梁書記咋說的?”
鐘昌林有些慶幸地點頭回道︰“還好,總算是把基本補償保住了!”
一听這話,鐘母和二兒媳還有孫子鐘超頓時呆住了。
不是,這過去不是談雙倍補償的問題嗎?
現在听老頭子話里的意思,怎麼感覺保住基本補償就獲得了巨大勝利的樣子呢?
如果只是要基本補償的話,他們犯得著這麼折騰嗎?
正要開口問個明白,卻又听鐘昌林說道︰“正事兒要緊,有什麼話等回去再說。”
除了鐘里明之外,鐘家人又是一呆,哦,這是不打算繼續鬧了,鳴金收兵的意思唄?
鐘昌林是一家之主,說什麼就是什麼。
于是十多分鐘之後,在縣委大院拉橫幅的二十多人走得干干淨淨一個不剩。
不僅如此,鐘家父子還主動找到了拆遷辦的馬副主任,要求立馬把協議簽了。
對方那種仿佛晚一分鐘就可能有一筆億萬財富飛走的緊迫感,差點兒就給馬崇德整不會了。
他心里在鄙夷這兩人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同時,也不暗暗感嘆,梁書記是真有好幾把刷子,就連鐘昌林這樣倚老賣老的老家伙,也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楊麗芸得知那伙鬧事的人走了個干淨,而且帶頭的老家伙還表示知錯就改,再不給政府添麻煩,不禁心情復雜地笑了笑。
其實她早就發現了,在梁惟石那里,似乎就不存在解決不了的難題。
尤其是在轉變敵對關系之後,她越來越覺得,梁惟石的身上似乎籠罩著一種獨特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氣運’。
似乎只要選擇和對方站在一起,就等于站在正確的一邊。
反之,那就是在和運勢為敵,必將面臨失敗的結局。
這麼說听起來有些玄乎,但卻是楊麗芸的真實感受。
鏡頭拉到慶安市委,鐘里聰在接到梁惟石的電話之後,立刻向市委副書記謝世元請了假。
一听說鐘里聰父親家里出了點兒狀況,抱著關心下屬的態度,謝世元多問了一句。
“我爸老糊涂了,為了拆遷補償的事兒,帶著親戚去了縣委大院討要說法。我得趕緊過去給他們拽走!”
鐘里聰苦笑著回答道。
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而且一旦鬧得不可收拾,他快到手的副秘書長都可能發生變故。
要知道現在正處于公示期,還沒正式任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