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廠長強撐起笑臉，帶著一分希望問︰“你們是京城百貨大樓來的？是采購？”
蕭遠舟拿出相關證件給余廠長看︰“您看。”
余廠長接過一看，臉瞬間垮下來︰“原來是掛靠的……算了你們走吧，我們不做你們的生意。”
蕭遠舟還沒說話，程多多不干了，俏臉一寒，脆生生地質問︰“我們出錢，你們出貨，我們都有正規的手續，采購單子，為什麼不給我們？”
余廠長哪兒看的蕭遠舟跟程多多兩人？
他在羊城見多了這種人了，表面上掛靠在某某單位，其實說白了就是個體戶，一件衣服要個三五件的，每次也不過百十來件，他們廠子里一天出多少貨？
余廠長是真看不上︰“你們吃不下那麼多的貨，個體戶就別來我這里添亂了。”
進門沒讓座，也沒水喝，張口就是看不起的語氣，蕭遠舟心里已然很不高興，他一把拉過椅子，就在余廠長對面坐下︰“廠長，您是看不起我們，還是看不起個體戶？”
余廠長狠狠抽口煙，眼楮從煙霧中看向蕭遠舟︰“小老弟，我說不賣就不賣，別廢話了，我還有事兒走了。”
余廠長說完就起身走到門口，看著還在屋里的兩人，這是廠長辦公室，你們好意思留在這里不走？
蕭遠舟呵呵輕笑一聲，起身帶著程多多離開。
程多多滿心不忿︰“他們也忒看不起人！”
蕭遠舟拉了一下領口，屋子里煙味兒太大，衣服上沾染了濃重的煙味兒真是讓人厭煩︰“這不會是第一家，再多走幾家，你就會知道，這家是態度最好的。”
程多多將信將疑，跟著蕭遠舟抵達第二家服裝廠，結果一包三毛多的大前門送出去，連個口信都不幫忙傳達的。
要知道，這個年頭的煙不好買，都需要憑票購買，在老煙民眼里，三毛多的煙，那是可是仙品。
可現在連大前門都打不開門路了，程多多才知道蕭遠舟所說的，第一服裝廠已經是很給他們臉面了。
客客氣氣地把人迎進了門，廠長還跟他們說了兩句話，雖然話不好听，但是也沒說難听話。
到了第三家服裝廠，人家直接把他們當投機倒把的給打了出來。
程多多氣得直跺腳︰“他們怎麼樣？那些黑市的衣服都是從哪兒進的貨？”
從哪兒進貨人家會告訴你？
除非你要從黑市那邊大批量進貨。
但是蕭遠舟上一世摸爬滾打，尤其是八幾年經濟騰飛的時候，多少人南下買服裝，錢交了，貨物當面清點，送上火車，到了地方才發現，都被換成了一堆的破爛。
這方面賣家是不會承認的，貨物當面交割清楚，你一件一件清點的，至于到貨成了破爛，誰知道是不是你換的？不是你換的？也有可能是半路上被別人給換的，總之不是賣家的事兒。
這還是能找到賣家的，更多的事，全完找不到賣家，這都是一錘子買賣，從接貨送貨到廠子，一條線全都是假的。
報警？
那也要找到人才能算數，那會兒都沒有監控，人口流動量又大，找人都不好找，就算偵破了案件，對方也是斷尾求生，錢也追不回來了。
所以蕭遠舟是拒絕從外面找人的，他要直接跟廠子合作。
連跑了三天，蕭遠舟跟程多多一無所獲。
從來不抽煙的蕭遠舟手里拿著煙都想來一根，然而這玩意兒粘上了就不好戒，他又把煙塞回去。
程多多收拾著最近買的衣服，看蕭遠舟上愁，說︰“要不我們還是去黑市，或者去百貨大樓進貨？我們手里有手續，就算不能以出廠價拿貨，也可以拿個低價吧？”
蕭遠舟沒說話，看著程多多手里的衣服，忽然起身抓住衣服翻看。
程多多納悶︰“你看什麼呢？”
蕭遠舟翻出衣服里面的標簽︰“我怎麼忘了呢？這些衣服都有商標，我們買的這些衣服都是質量版型都不錯的，我們按照上面的商標一家一家打听過去不就行了？”
程多多眼楮一亮︰“是啊！黑市那些人可以從他們那邊拿貨，就證明東西好賣！我們則呢麼鑽牛角尖了呢？”
兩人合力把買來衣服的商標統計好，發現這些衣服基本上就出自兩家服裝廠，一家是羊城服裝廠，一家是風雲服裝廠。
程多多撓撓頭︰“羊城服裝廠？怎麼就沒听說過呢？”
“應該是哪個大隊自己開的吧？”蕭遠舟猜測，廠子跟廠子都不一樣，像是羊城服裝一廠二廠等都是國營單位。
有些大隊會經營，也會自己開辦廠子，這兩家服裝廠應該屬于這兩種情況。
一般來說，這樣的廠子，應該也更好談合作。
蕭遠舟當即出去打听這兩家服裝廠，還真給他找著了。
程多多看著眼前的一排平房，里面縫紉機的聲音蹬蹬作響，院子里堆得到處都是打包好的衣服。
廠子門口一個個拿著進貨單的人排隊等著買衣服，蕭遠舟跟程多多上前一打听，才知道，這家的貨供不應求。
等排了兩個小時的隊，好容易排到了他們，門衛卻把人給攔住了︰“不好意思，今天沒貨了。”
蕭遠舟不信︰“我們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怎麼到我們就沒貨了？”
門衛傲氣得很，把蕭遠舟往外一推，指著他身後的人說︰“他們哪天來不排個幾小時的隊？就你排隊了？走走走，沒貨就是沒貨！”
蕭遠舟回頭看，他們身後十七八個人搖頭嘆氣地紛紛散開。
他眼疾手快抓住一個人問︰“這家服裝廠的貨都這麼緊俏嗎？”
“當然緊俏，哎，今天拿不到貨只能明天一大早來拿了。”
蕭遠舟跟程多多對視一眼。
程多多摸出五塊錢，打算賄賂一下門衛，先去見到廠長︰“我們訂貨量大，比他們出價高，一定可以拿到貨。”
“別，上趕著不是買賣。”蕭遠舟看著廠子里出來的一車車貨，心里有了主意。
程多多不理解︰“什麼意思？”
“我們先回去。”蕭遠舟拉著程多多就走。
程多多追問︰“回去做什麼？我們來一趟不容易，這家廠子無論是版型做工還是面料都能達到我的要求，現在走不是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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