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莊回宮後被幽閉于長春宮的偏殿之中。她將臉貼在斑駁的窗欞上，听著牆外細碎的說話聲由遠及近。
多久沒听過這樣鮮活的人聲了？自打被囚在這方寸之地，連送膳的太監都像啞巴似的。
與昔日圓明園的絕望不同，想起信紙上父親力透紙背的字跡，沈家、孫家動用全部人脈追查劉成業下落的消息，像炭火般在心底煨出暖意。
至于甄� ..她垂眸掩去眼底冷意，素白絹子輕輕擦過窗欞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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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常在遲遲未收到家書，內心焦慮難耐。然而，冥冥之中，她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放棄沈眉莊。
“去收拾些上好的文房四寶，去長春宮！”
“娘娘，孫常在求見。”小宮女的聲音在主殿外響起時，齊妃正對著銅鏡簪新得的珍珠釵。
“小主！”采月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欣喜，“孫常在來了！就在主殿外候著呢。”
沈眉莊手微微一顫。她苦笑著搖頭，鬢邊的素銀簪花在陽光下泛著冷清的光澤︰“齊妃娘娘怎會允許孫妹妹見我……更何況我不能連累了她。”
話未說完，卻已不自覺地挪到門邊，透過雕花門扉的縫隙往外張望。
正殿內，齊妃李靜言正由翠果伺候著染蔻丹。听到通傳，她眉頭一皺，鎏金護甲在案幾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孫常在？她來干什麼？本宮與她素無往來...”
齊妃李靜言對此類低位嬪妃本不感興趣，擔心有失身份。
翠果似乎早已洞悉孫常在的來意，卻又不希望娘娘與人為敵，斟酌著開口︰“娘娘，孫常在或許是想與我們親近。”
她壓低聲音，“如今宮里分幫結派，貴妃們抱團，孫常在想必是仰慕三阿哥聰慧..”
“哼，算她有些眼力。"齊妃聞言，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她扶了扶鬢邊步搖，“往日跟在菀貴人身邊，倒也沒見撈著什麼好處。讓她進來吧！”
翠果領命，輕聲吩咐下人將孫常在引入殿中。
長春宮側殿內，采月剛打算將沈眉莊扶到榻上，就听得外頭傳來環佩叮當。沈眉莊猛地靠近門縫，張望著。
孫常在步履緩緩行至側殿，稍作停頓，透過門縫微微頷首，悄聲呢喃︰“眉姐姐，等我。”
沈眉莊一直凝神關注著殿外，這幾個字仿佛一縷春風，讓她積壓多日的委屈找到了出口，她忙掩唇，淚珠無聲滑落。
“采月，孫妹妹說等她……”
“小主，孫常在可是記掛著您呢”采月扶住她微微搖晃的身子，看著主子眼底重新亮起的光，有了期待，日子便不再那麼難熬。
孫常在隨後步入主殿，款款施禮。齊妃見她態度謙恭，微微點頭，“起來吧。”
翠果忙搬來湘妃竹繡凳，孫常在微欠身落座，她本就存了交好之意，開口便稱贊道︰“听聞三阿哥近日課業精進，前日御書房還得了皇上嘉獎，這等聰慧定是承襲了娘娘的天姿。”
茶盞在盞托上磕出輕響，齊妃眼角的細紋都漾開了︰“不過是孩子愛讀書罷了。”話音未落，目光突然定格在孫常在的金絲繡線月白宮裝上。
有些好奇地問︰“你既無寵，家世又不顯，位分又低，內務府為何不克扣你？”殿內空氣驟然凝滯，
翠果對自家娘娘的言辭有些無奈，但作為奴婢，她不便插嘴。
孫常在卻毫不在意，反而笑意盈盈地解釋︰“臣妾雖是包衣出身，”她抽出袖中鮫綃帕子輕點鬢角，“但家中與內務府有些舊交，那些管事的總要給幾分薄面。”
說到此處壓低聲音，“不瞞娘娘，臣妾的表哥如今在御前當差...”尾音拖得極輕，卻似有若無地掠過齊妃耳畔。
齊妃見孫常在坦蕩直言，加之她與內務府的關聯，態度頓時轉變，兩人談笑風生，時不時傳來說笑聲。
正說著，殿外突然傳來尖細的嗓音︰“齊妃娘娘，皇上今晚來長春宮用膳，還請娘娘準備。”
孫常在立刻起身告退，廣袖輕揚間，紫檀木匣穩穩落在八仙桌上︰“听聞大阿哥喜愛書法，這是臣妾特意尋來的端硯湖筆。”
齊妃對孫常在的舉動十分滿意，她離開後對翠果贊嘆︰“這孫常在頗識大體，下次再來，讓她進來。”
她將匣子遞給翠果，又指著案上的栗子糕，“這樣好的東西才配得上弘時！把這些一並送去阿哥所。”
晚風掀起湘妃竹簾，齊妃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突然開口︰“本宮記得，沈答應也曾給弘時送過不少好東西。”
翠果點頭稱是。“那就吩咐下人，雖然沈答應觸怒了皇上，但不過是禁足降位，並未有死罪。何況她畢竟是本宮宮中的人，不要太過苛刻。”
翠果領命，輕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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