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綻放吧百合 吳盼 篇二十一
清晨六點的勞動局鍋爐房，程建明握著鐵鉤掏爐渣的手突然頓住。通紅的煤塊里埋著半張未燃盡的文件，隱約可見&34；清退&34；和&34；北大&34；的字樣。他剛要細看，身後傳來管理員老周的咳嗽聲︰&34；小程，去把三樓會議室的暖瓶灌了。&34；
程建明拎著八個竹殼暖瓶上樓時，正撞見吳盼在樓梯轉角通電話。她脖頸夾著听筒，手里快速記錄著數字代碼，呢子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軍用密語對照手冊》。程建明縮在陰影里，听見&34；704所&34；&34；政審材料&34；等零碎詞句。
三樓會議室的門縫里飄出大前門煙味。王局長敲著搪瓷缸蓋︰&34；關于百合同志的處置，要經得起歷史檢驗。&34；
傅淵立即接話︰&34；我局已聯合北大成立專案組，這是外調材料。&34；他展開的檔案袋上纏著三道紅線，這是&34；特急件&34；的標識。
吳盼將幻燈機對準牆面，幕布上赫然出現百合在董家莊的工分簿。她特意用紅圈標出某天缺勤記錄︰&34；經查證，這些時段該同志與程建明存在不正當接觸。&34；
會議室陷入死寂，只有速記員筆尖劃破紙面的沙沙聲。
程建明在門外渾身發抖，暖瓶塞隨著心跳輕微震顫。他突然想起今晨爐渣里的文件殘片，轉身沖向鍋爐房，卻看見老周正將新的文件投入爐膛。跳動的火舌間，&34；百合&34；二字瞬間蜷曲成灰。
此刻的北大圖書館，百合被堵在工具書架後。兩個戴紅袖章的學生抖開《勞動局關于道德敗壞分子處理意見的函》，公文抬頭鮮艷的宋體字刺痛她的眼楮︰&34；......建議開除學籍，遣返原籍勞動改造......&34；
&34；跟我們走！&34；其中一人亮出鍍鉻手銬，這是專案組的特權。百合倒退時撞翻目錄櫃，索引卡片雪片般飄落。她在漫天飛舞的卡片中瞥見張熟悉的字跡——程建明當年幫她謄抄的讀書筆記。
勞動局機要科的電傳機突然瘋狂作響，傅淵撕下報文時眯起眼楮。吳盼湊近細看，加密內容經譯文對照後顯示︰&34；704所急調程建明參與三線建設，即刻啟程。&34；
&34；倒是會抓時機。&34；吳盼冷笑，將譯文扔進碎紙機。
傅淵卻按住她手腕︰&34；讓他去戈壁灘，永遠回不了北京。&34；
碎紙機吞吐的紙屑里，百合的檔案照正在化為螺旋狀的殘骸。
暮色中，程建明抱著裝滿個人物品的勞保箱走出勞動局。他回頭望了眼三樓的燈光，隱約看見吳盼站在窗邊舉著軍用望遠鏡。那鏡片反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卻不知鏡頭正對準千里外押送百合的吉普車。
在開往西北的綠皮火車上，程建明摸到箱底硬物——是那晚百合落在他床上的鋼筆。他擰開筆帽，借著昏黃的閱讀燈，終于看清筆管內側刻著極小的八個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勞動局地下檔案庫的防潮燈年久失修，吳盼借著打火機的微光找到&34；1975絕密&34；鐵櫃。
生銹的鎖孔里插著半截回形針——這是傅淵留下的暗號。她抽出貼著&34；西北建設兵團&34；標簽的檔案袋，指尖撫過百合的相片，突然將整張履歷表按在蠟紙上，用鋼筆尖逐字拓印。
&34；你要偽造調令？&34；傅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時，吳盼的筆尖刺破了&34；籍貫&34；欄。她反手亮出從704所搞到的空白介紹信，水印里的五角星在藍光驗鈔燈下隱約可見︰&34；三線指揮部缺個炊事員，挺適合孕婦。&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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