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
腥臭潮濕的空氣。
頭頂是一盞搖曳的裸露燈泡，光線昏黃得令人作嘔。
松本櫻子被丟棄在這里，像一件破敗的貨物。
她的身體劇痛，尤其是被松本志雄打過的那邊臉頰，火辣辣地燒灼著。
手腕被粗重的鐐銬鎖在牆壁上，冰冷的金屬磨礪著皮肉。
她試圖動了動手指，卻發現連這一點微小的動作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
這就是她最終的歸宿。
不是榮歸故里，不是與心愛的人攜手，而是陰暗的地牢，和即將到來的審判。
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被推開。
腳步聲伴隨著一股冷冽的氣息走近。
松本志雄站在牢房門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他沒有穿軍裝，只是一件簡單的襯衫和長褲，但周身散發出的壓迫感比穿軍裝時更甚。
“滋滋……”他點燃一支香煙，猩紅的火光在昏暗中跳躍。
煙霧繚繞而上，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松本櫻子。”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波瀾，“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什麼罪？”
松本櫻子抬起頭，勉強睜開紅腫的眼楮。
她沒有回答，只是盯著他。
“叛國罪。”松本志雄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盜取帝國機密，協助敵人，致使皇軍遭受重大損失。”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向前一步，蹲在她面前，眼神冰冷如刀，“按帝國律法，應處以極刑，株連家族。”
株連家族……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劈在松本櫻子心頭。
她可以死，但不能連累父親留下的唯一血脈——她的兄長。
“我沒有盜取機密。”她聲音嘶啞，“電碼本是我從……”
“住口！”松本志雄厲聲打斷她，眼神突然變得暴戾，“到現在還在狡辯！我們在你藏身的地方發現了那份‘長江防御計劃’的草圖！還有你遺落的紐扣，和從你房間搜出的，與支那特工的通信密碼對照表！”
松本櫻子渾身發抖。
她確實將陸陽掉落的紐扣當作信物收藏，而那份密碼對照表，是她為了方便和陸陽聯絡而整理的。
她以為那些東西都很隱蔽，但沒想到他竟然搜查了她的房間。
或者，他早就在懷疑她了。
她想起之前兄長若有似無的監視，想起檔案袋上“松本櫻子︰處置計劃”的字樣。
從一開始，她就是被監視的對象。
她對他的信任，在她為了陸陽而背叛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你為他付出了一切，可他呢？”松本志雄看著她慘白如紙的臉，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嘲諷，“逃命的時候，他拋棄了你。就連制造爆炸吸引注意，也把你留在了最危險的區域。”
他將煙頭按在牆上熄滅，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
“你就像一個被利用完的破布娃娃，一文不值。”
松本櫻子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地刺穿。
她想反駁，想告訴他自己是怎麼被陸陽的謊言蒙蔽，想告訴他陸陽的父親和他們的父親之間的淵源，想告訴他陸陽如何利用自己獲取情報，又如何絕情地將她拋棄。
但她開不了口。
所有的解釋在現實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就是背叛者，是棋子，是被拋棄的廢物。
“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松本志雄突然說。
松本櫻子疑惑地看向他。
“說出所有與你聯系的支那特工名單，包括那個陸陽的上線、同伙，以及他們的聯絡方式、安全屋地址。”松本志雄走到牢房門口，聲音恢復了平靜，“如果你配合，我可以向上面求情，或許能保你一條命。”
松本櫻子的瞳孔猛地收縮。
出賣。
這是兄長給她選擇的唯一生路。
出賣那個她曾付出一切去愛，卻又將她推入深淵的男人。
她腦海中閃過陸陽的面容。
他溫柔的眼神，輕柔的吻，以及最後那決絕的背影。
他說“這是戰爭”。
是的，這是戰爭。
一場沒有硝煙，卻比槍炮更殘酷的戰爭。
她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被隨意擺弄，最終被無情地丟棄。
如果她現在出賣他，她就能活下去。
但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她的榮耀，她的愛情，她的信任，她的未來，都已經隨著那場爆炸化為灰燼。
她唯一的“價值”，或許只剩下手中掌握的那些情報。
用來交換一條苟延殘喘的生命。
“怎麼，還在猶豫？”松本志雄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別忘了，你身上流著松本家的血，你的行為已經給家族蒙羞。這是你彌補的機會。”
松本櫻子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眼神中沒有了絕望，沒有了痛苦，只有一種透徹的清明。
她看向松本志雄，聲音沙啞而堅定︰“我無可奉告。”
松本志雄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他聲音冰冷，“別忘了，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你以為我怕死嗎？”松本櫻子笑了，笑聲帶著一種悲壯的意味，“兄長，我早已一無所有。你又能從我身上拿走什麼？”
松本志雄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丟進了牢房。
照片上，是松本櫻子和陸陽在霞飛路小洋樓里的合影。
照片很模糊，但能清楚地看到兩人親密的姿態。
那是那天晚上，她剛從地下室回來，他為她處理傷口時，青藍偷偷拍下的。
松本櫻子的心猛地一抽。
那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證據，也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真相。
她將所有的一切，都傾注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卻換來如此下場。
松本志雄看著她痛苦的表情，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你的‘情郎’可沒有你這麼重感情。”他冷冷地說，“我們在清理他留在安全屋的東西時，發現了一份他寫給上級的報告。上面詳細記錄了他如何利用你獲取電碼本，以及你的家族背景，包括你父親的秘密。”
“他說，‘松本櫻子對我們而言，其價值僅在于情報本身，一旦目標達成，可隨時放棄’。”
“他還說，‘利用其對我的感情，可進一步探查日軍高層動向，必要時可作為棄子，吸引敵方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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