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出現越來越多巨大而規整的環形坑洞,仿佛被巨大的星辰撞擊過。裸露的岩石呈現出琉璃化的質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的、混亂的星辰輻射氣息,靈氣變得稀薄而狂暴,尋常修士在此恐怕難以久留。
“前方便是觀星崖地界了。”雲宸神色凝重了幾分,指著遠處一片巍峨聳立、如同被巨斧劈開般的黑色山崖,“此地空間不穩,常有時空裂縫和星辰亂流出現,法器不便深入。我只能送道友到此了。”
韓無限順著他所指望去。那片山崖通體黝黑,高聳入雲,崖壁之上隱約可見無數人工開鑿的痕跡和殘破的古老建築。一種蒼涼、破碎、卻又蘊含著某種神秘道韻的氣息撲面而來。
更讓他心神微動的是,懷中的巡星炬,以及眉心的印記,在此地都傳來一種微弱的、如同歸家般的共鳴感。
“有勞雲宸道友。”韓無限拱手道謝。
“道友保重。”雲宸取出一枚傳訊玉符遞給韓無限,“若有急事,可憑此符聯系我。雖然此地時空紊亂,傳訊未必順暢,但總有一線希望。”
韓無限接過玉符,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身形一閃,便化作一道灰影,朝著那片黑色的觀星崖掠去。
越是靠近,那種時空紊亂的感覺就越是明顯。光線扭曲,景物畸變,偶爾會有細小的、黑色的空間裂縫無聲無息地出現又消失,散發出危險的氣息。狂暴的星辰亂流如同無形的刀刃,切割著一切。
韓無限將歸墟劍元運轉周身,灰白色的寂滅力場自然撐開,那些混亂的星辰亂流和細微空間裂縫觸之力場,大多被無聲湮滅或偏折,無法傷他分毫。巡星炬在懷中微微發熱,指引著方向。
他落在觀星崖底部。腳下是堅硬的、閃爍著星屑的黑石。抬頭望去,崖壁之上,果然刻滿了無數繁復、玄奧、大多已然殘缺的星辰軌跡圖與古老符文。這些刻痕歷經萬古風雨,依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和道韻,記錄著上古星宮修士觀測星象、推演法則的智慧結晶。
他沿著一條依稀可辨的古老石階,向上攀登。沿途可以看到不少坍塌的殿宇、破碎的觀星儀器,甚至還有一些盤坐在洞窟中、早已坐化風化的修士遺骸,依舊保持著仰望星空的姿勢。
這里,曾經是一處極其繁榮的星辰聖地。
隨著攀登,巡星炬的共鳴越來越強。最終,他來到了觀星崖的頂端。
崖頂頗為開闊,地面被打磨得十分平整,中心處,矗立著一面巨大的石碑。
石碑高約十丈,寬三丈,厚度驚人。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混沌灰色,與星墓中的那些棺槨材質有幾分相似,卻更加古老內斂。碑身之上,光滑如鏡,沒有任何文字與圖案。
這就是天樞子所說的無字星碑。
它靜靜地矗立在崖頂,仿佛自亙古便存在于此,承受著無盡歲月的風吹雨打,星辰照耀,卻縴塵不染,散發著一種包容萬物、洞悉一切的玄妙氣息。
韓無限走近星碑,能清晰地感受到巡星炬在懷中雀躍般的嗡鳴,眉心的印記灼熱。他伸出手,輕輕觸摸碑身。
觸手冰涼,卻又仿佛能感受到無數星辰生滅的溫熱。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浩瀚、滄桑感透過指尖傳入心田。
他嘗試將神識探入,卻如同泥牛入海,碑身沒有任何反應。輸入靈力,亦是如此。它仿佛就是一個死物。
但韓無限確信,此碑絕不簡單。天樞子特意提及此地,必有深意。
他盤膝坐在星碑之前,將巡星炬置于膝上,屏息凝神,嘗試放空心神,以最純粹的意念去感受,去溝通。
時間一點點流逝。日升月落,星辰移位。
韓無限如同化作了崖頂的另一塊石頭,一動不動。他的氣息徹底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歸墟劍元緩慢自行運轉,吸收著此地混亂卻精純的星辰輻射之力。巡星炬灑下溫和的青輝,籠罩著他和星碑。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月。
在他心神徹底沉靜,物我兩忘之際
膝上的巡星炬,忽然無風自動,輕輕懸浮起來。燈盞中央,星炬石柔和燃燒,一道凝練的、青金色的光柱,自主射出,照射在無字星碑光滑的碑面之上。
嗡……
星碑被光芒照射,依舊沒有文字顯現,但其混沌灰色的碑體,卻仿佛活了過來,開始變得透明!
不,並非透明,而是碑體內部,仿佛有無數極細微的、如同星辰塵埃般的光點亮起、流轉、生滅!它們遵循著某種無法言喻的至高軌跡運行,演化出無窮無盡的星河生滅、時空變幻、法則交織的景象!
這面無字星碑,其內部竟然封印著一片微縮的、動態的宇宙星圖!
而巡星炬的光芒,如同鑰匙,激活了這片星圖!
韓無限的心神,瞬間被吸入那片浩瀚絢爛、變幻無窮的微型宇宙之中!
他仿佛化身為一顆渺小的星辰,在這片星圖中穿梭,目睹著恆星的誕生與死亡,星系的踫撞與融合,黑洞的吞噬與噴發,時空的彎曲與折疊……無數關于星辰大道、空間法則、乃至時間奧秘的碎片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識海!
這些信息並非直接的功法傳承,而是一種更本質的、更源初的“道”的演化呈現!需要極高的悟性去理解、去吸收!
韓無限福至心靈,立刻全力運轉歸墟劍元與神識,瘋狂地吸收、感悟著這一切!他的歸墟劍道,本就可納萬法,此刻在這片宇宙星圖的洗禮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提升、蛻變!
他對星辰之力的掌控更加精妙入微,對空間的理解更加深刻,甚至對那神秘的時間法則,也隱隱觸摸到了一絲皮毛!
更讓他驚喜的是,這片星圖似乎還能映照己身!他體內那新生的、融合了星辰寂滅之意的化神劍元,在星圖光芒的照耀下,變得更加純粹、凝練,與肉身的結合更加完美無瑕!之前因快速提升而留下的一些細微隱患,被悄然撫平。
不知過了多久,巡星炬的光芒漸漸收斂,星碑內部的微型宇宙景象也緩緩隱去,重新變回那面光滑混沌的無字石碑。
韓無限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仿佛有億萬星辰生滅,旋即內斂,化為更深邃的平靜。他的氣息更加淵深,雖然修為沒有直接提升,但對力量的掌控和大道感悟,卻有了質的飛躍!
“原來如此……這無字星碑,竟是上古星宮用來傳承大道、映照己身的至寶……”韓無限心中明悟,對天樞子的用意也有了新的猜測。這位掌教,似乎真的在暗中幫他。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感悟提升的喜悅之時
“嗤!”
一道極其細微、卻銳利無比、帶著冰冷死寂氣息的灰色箭矢,毫無征兆地從他側後方的一片扭曲空間陰影中射出!
時機歹毒到了極點!正是他剛剛結束感悟、心神最為放松的剎那!
箭矢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維,其上蘊含的力量極其詭異,並非單純的靈力或煞氣,而是一種……專門針對元神、湮滅生機的寂滅之力!與他的歸墟劍元同源,卻更加陰險歹毒,專為刺殺而生!
殺手!而且是對他功法極為了解、精心準備了克制手段的殺手!
絕非幽冥道或天煞宗的路數!
韓無限渾身汗毛倒立,死亡的陰影再次降臨!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刁鑽的時機,如此針對性的刺殺,幾乎無解!
眼看那灰色箭矢就要洞穿他的後腦,湮滅他的元神
韓無限甚至來不及轉身,也來不及召喚巡星炬!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福至心靈,猛地做出了一個超出刺殺者預料的動作!
他沒有試圖閃避或防御,而是……猛地向前一撲,用額頭狠狠撞向了那面無字星碑!
同時,他將剛剛從星圖中領悟到的一絲、關于空間折疊的玄妙感悟,以及全部的寂滅劍意,瘋狂灌注于眉心印記之中!
他竟是要用這堅不可摧的無字星碑,來硬擋這絕殺一箭!更要借力打力!
“鐺!!!!!”
一聲清脆刺耳、如同洪鐘大呂般的巨響,震徹整個觀星崖!
那支灰色的寂滅箭矢,精準無比地射中了韓無限的眉心……與他眉心前方,那突然變得凝實如鏡的星碑碑面!
星碑紋絲不動,光滑的碑面甚至連一點白痕都未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