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余淵眼簾的竟然一張清秀的女子面孔。那女子此時身形團成一團,正蜷縮在余淵的被窩之中,仿佛一只熟睡的小貓一樣。余淵連忙身體後撤,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還好還好,中衣還在。在看那女子,身上也是穿戴整齊。這才放下心來。倒不是余淵如何守身如玉,只不過他不想自己糊里糊涂的就做出了某些事情而已。至少身為主角,他應該是知情的。隨後他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這個女子,這才看出來,正是昨晚那個被他救下來的女子。雖然眉眼之間還有些憔悴,但想來昨日回到帳篷後也是徹底梳洗了一番,如今看來竟然頗有姿色,小家碧玉一般。
余淵的連番動作,已經將這女子驚醒,她慌忙跪坐起來,攏了攏頭發道,“小女子豆蔻,拜見恩人,感謝恩人救命之恩。”說罷跪伏在地連磕了三個頭。余淵並沒有阻攔他,而是生受了她的跪拜。因為,從救下這個女子開始,他便打算還她自由之身。而這三個頭,便是余淵收下她的感謝之禮。自此後,他們才能兩不相欠,她才能堂堂正正的恢復自己人的身份。若非如此,她一定會唯唯諾諾,心中始終不會樹立起自信,一世奴性,無法翻身。余淵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對還是不對,但他卻覺的唯有這樣,才能夠讓對方重新活成自己。他不需要被人感恩,也不想做道學,在他眼中一切人都是平等的,他只是給了對方一個直起腰桿做自己的機會。
等那女子叩頭完畢,余淵這才道,“你叫豆蔻?可是姓竇?”
“小女無姓,自小娘親就叫我豆蔻。被草原人擄來的時候,小女方才五歲,不記得家中姓氏,自己記得母親稱呼我為豆蔻。”那女子回道。
“你可還有親人?如何落到罕木兒手中的?”語言問道。
“小女子被擄到草原,如今已經七年了,早已沒有親人了。此前一直在一個草原阿媽手底下伺候。那阿媽是索尼族的族醫,對我還好,平日里除了幫她整理草藥,還認識了許多字,和一些醫理。前幾日我隨老阿媽一同前來王庭,準備篝火拜月大典,那罕木兒不知道怎麼的和索尼族的族長發生了爭執,突襲我們部族,族長他們都逃了,只剩下我和阿媽還有些女眷,成為了俘虜。昨日那些草原婦人都被索尼族用金銀換了回去,只剩下我一個人,那罕木兒對我起了色心,不許交換。就等著篝火拜月結束,便要,便要給我破身……”說到這里豆蔻臉上不由得飛起一片紅潤。隨即又說到,“後來的事情恩人也就知道了,幸好恩人相救,否則我……”說著豆蔻聲音哽咽。
“好了好了,你且莫要傷心。若是你要回索尼族,我這便安排人送你。”余淵一向最看不得的就是女子哭泣。
“我怎麼會想要回去呢,那里再好我也是個奴隸。還請恩人收留我,為奴為婢,我服侍的也是漢人。”豆蔻跪在地上又要磕頭。
“這,也罷,收留你倒是可以,我只有一個條件?”余淵知道這時候他是甩不掉這個包袱了。
“恩人請講。”
“從此後,對任何人你不需要跪拜磕頭,你就是你自己,要站起來做人。對我也是如此,我姓余,叫做余小淵,你叫我一聲余大哥就要,不然喊我一聲公子也行,就是不能再叫恩人,你若能做到,便留下,做不到,我也不強求,你自便就是。”
“好,我這里最後給恩人磕一個頭,從此後便按照恩人所說行事。”豆蔻說罷,又給余淵磕了一個頭,隨後站起身形,等待余淵的指示。
“我這就找肖大哥給你安排帳篷,以後你負責我的起居飲食就好,等回了滄海國我再妥善安置你。”余淵道。
“知道了,公子。”
二人一番對答,外面天光已經大亮。路拾來也起身來到了余淵的帳篷。余淵也和他說了一番前因後果,路拾來對豆蔻的身世也是大表同情。順便也解釋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原來豆蔻見余淵喝多了,說什麼也不離開,就這麼守在余淵的身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二人之間當真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三人在帳篷中簡單聊了一會,那邊肖成功便派人前來邀請余淵和路拾來過去用早飯。余淵讓豆蔻在帳篷中等著,隨即便和路拾來前往肖成功的帳篷。
令余淵感到意外的是,部日固德此時也在肖成功的帳篷里。這一路上余淵和肖成功溝通不在少數,也達成了合作的意向,可因為部日固德還要裝病,因此並沒有直接對話,此番還是二人的第一次私下接觸。幾人見過禮後,部日固德直奔主題,將需求和利益擺在了明面上。之前都是肖成功在傳達意向,此番才是二人詳細商談。部日固德拿出了足夠的誠意,答應余淵,等解除了阿布爾斯郎危機,阿古伊河重新掌權後,“天下同”盟,將擁有少布王庭的絕對友誼,不但能夠自由在草原上行走通商,同時還能夠得到少布王庭的武力支持。而且在南坪草場,還將劃給余淵五十里的私人領地。隨便又含蓄的提出,若是余淵能夠幫助他奪得可汗的位置,“天下同”將得到更大的利益。
盡管余淵深切感受到了對方的誠意,但畢竟這是一場談判,有的只是利益糾葛。面對部日固德拿出來的籌碼,他可不會單純的認為是對方如何看得起自己,只能說明阿古伊河現在面臨的局勢有多麼惡劣。對此,余淵當然不會有婦人之仁,不但將草場的範圍擴大到了80里,又加上了十萬頭牛。這就是政治,表現的在誠懇,到了最後不過是利害關系而已。所謂弱國無外交,別看余淵只不過是一個江湖聯盟盟主的身份,但他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相比與滄海國的合作,他提出的價碼,雖然看起來不少,但依舊在部日固德的心理承受底線之上。他也不願將所有的籌碼都押在滄海國上。畢竟,退一萬步講,日後若是和余淵毀約,付出的代價一定比與滄海國毀約小的多。而且,余淵能夠提供的江湖勢力,在少布這種局勢之下,比滄海國的軍方支持來的要更為直接和有效。所以,即便是咬著牙,部日固德還是答應了余淵的所有要求。
而目的達到的余淵,也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他答應部日固德,在平定阿布爾斯郎之前,他不會離開草原,而且還將調動“天下同”盟中兩千弟子前來助陣,一個月內這支隊伍便會抵達草原。這一次余淵可是動真格的了,就在他抵達少布王庭的當天,便已經通過柳千手將一封寫給馬志堅的密信交給了不知堂,令其飛鴿傳書,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南海,估計以不知堂的效率,這封信五天後便能夠放在馬志堅的書案上。信中簡單交代了他此行的見聞,令馬志堅集結兩千盟中弟子,前來草原。並且特意提出,令歸烏海帶領一百名歸墟一族的祭司黑雕團前來助陣。按照時間估計,南海與北疆雖然距離遙遠,但黑雕在空中飛行,腳程極快,大約十幾日也便到了。這是他保命的底牌。
草原並無江湖門派,一些武修傳授弟子也都是小範圍的,因此,在草原上戰斗的主流還是以純粹的體術為主,這就導致了正面作戰草原人幾乎是所向披靡。可若是單兵作戰,草原人比起中原的修行之人就差多了。即便是武者境界的武修,也不是那些草原精兵能夠比擬的。所以,這兩千江湖援軍對于部日固德來說堪比滄海國十萬大軍。而且大批滄海國的軍隊想要進入草原,別說瞞不過阿布爾斯郎的耳目,就是阿古伊河也不能同意啊。我是讓你來幫忙的,可不是開門揖盜的。正是因為這些原因,余淵雖然拿出來的籌碼不多,但確實令部日固德動心。二人商談妥當,由肖成功擬定合作條款,簽字畫押,這份合約便正式成立了。
二人相視一笑,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處,那場景叫一個水乳交融。就差沒喊上一聲,“同志終于找到你們了!”
大事定下來了,四人又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行動。阿布爾斯郎如今已經按捺不住了,篝火拜月大典上,他將娜布其許配給罕木兒的如意算盤被余淵徹底打碎了,接下來他必然還要有所行動。此時二人已經是盟友身份,余淵也不忌諱的將心中疑問問了出來。他思來想去,阿古伊河將娜布其許配給孟董道這步棋,看起來似乎是想要和滄海國更多的綁定,可仔細分析當前的局勢,實際上這一招對于應對眼下來說並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一來一回要幾個月的時間,而且對方還不一定答應。所以,阿古伊河定然還有其他目的,只是余淵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一時也分析不出來。所以,他才開口詢問部日固德。
部日固德聞言微微笑道,“原來也有余兄想不到的事情啊!雖然父汗沒有明說,但事後我仔細想了一下,方才知道此舉的深意。”
“余某從來也不是什麼聰慧的智者,想不到的事情很多。呵呵呵,倒是讓部日兄見笑了。”
“余兄過謙了。父汗此舉,乃是一招打草驚蛇。”
“哦?莫非背後還有隱情?”
“確是如此,近一個月來,父汗發現草原上出現了不少異動,幾個草場出現地陷,還有一些牧民在夜間看到了直立行走的犛牛,種種跡象表明,即便不是阿布爾斯郎在搞鬼,定然也是要有大的變動發生。而這一切,敵暗我明,我們只能看到這些表面上的變化。所以,父汗才會在眾人面前提出將妹妹許配給孟大人,表露出自己和滄海國合作的堅定態度。以此給那些看不見的敵人施加壓力。逼迫他們提起發動。若是等這些力量準備好了,恐怕……”部日固德沒有繼續說下去,後話幾個人都心知肚明。不過余淵還是從他的話語中听出了另一層含義。目前阿古伊河也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滄海國和自己不過是後手雙保險而已。這老東西當真不容小覷。看來自己和部日固德的這份盟約其實也不怎麼靠譜。他相信以部日固德和阿古伊河的地位和人品絕不會毀約,但若是和他們簽訂盟約的盟友不在了,那就另當別論了。所以,防火防盜防盟友的事情他還真不能掉以輕心。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還是要想著如何對付阿布爾斯郎,如果部日固德說的都是實情,那麼或許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即使是以黑雕的飛行速度怕是也來不及了,眼下他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護送余長風的那三百神威軍了。可惜那神威軍也不是他老爹直屬領導,而是听命于周大邑。那小子牛得很,怕是不會任憑別人擺布的。
心里面盤算著,口中則應付道,“原來如此,大汗真是智計過人,余某望塵莫及啊!”
“家父身在汗位多年,心智豈是我等年輕一輩所能比擬的,而且他老人家的威名可不是繼承來的。若不是我那不爭氣的大哥,唉……”語氣中似乎有無盡的失落,但余淵還是敏銳的把握住了其中的微妙情緒,似乎還帶著一點慶幸的味道。轉而一想他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若不是阿布爾斯郎自己找死,他部日固德豈能有問鼎汗位的機會。
一番感慨過後,幾人繼續商討下一步的行動。詳細部署了多種可能,余淵再一次贊嘆肖成功的老謀深算,和部日固德的膽大心細,而另外二人對余淵的心胸和格局也重新有了一個更高的評價。路拾來雖然說的很少,但每次都能夠精準的找到關鍵點所在,其心思細膩程度和他粗獷的身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是令肖成功二人刮目相看。商談完畢後,已經到了中午時分,余淵倒是沒有忘記讓肖成功幫忙安置一下豆蔻。這也引來了二人對他投來男人都懂得的目光。余淵逃也似的離開了肖成功的帳篷。回到自己的住處他又寫了一封密信,讓路拾來傳遞給余長風,在講述了他已經和部日固德結盟的細節後,又提醒他小心最近草原上即將發生變故,隨時做好防範。
天色很快就來到了傍晚,余淵正和豆蔻有一搭沒一搭的閑逗著,這丫頭適應能力倒是很快,才一天的功夫就基本上擺脫了此前的陰影,和余淵有說有笑起來。這邊帳篷外面卻有人通報,說是肖成功有請,讓余淵馬上隨他去金帳,參加阿古伊河舉辦的家宴。余淵聞听很是納悶,家宴是個什麼鬼?莫非又有事情發生,自己參加的幾次大型宴會,都沒有好事兒,但願這回例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