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漸漸高昂起來,兩世為人,余淵還是從來沒有接觸過草原的風俗,此刻他才深刻感受到什麼叫做民族的魅力,地域的風情,草原的力量。他開始控制自身的內力合著天地間元氣波動的節奏運轉。暴風功法竟然能夠完全與其相配合。千萬不要以為端木毅和草原有什麼淵源。這種波動契合的是天地元氣,天下間唯有元氣是不分民族和勢力的,普天之下都是相同的。你引動它也好,不引動它也好,它就在那里,只不過引動的方式不同而已。在滄海也有引動天地元氣的方法。比如,儒家的祭拜天地,同樣能夠引動天地元氣。這種篝火拜月便有異曲同工的作用。
余淵沉浸在這種境界之中,修為飛快的提升,這種修為的提升與精神修為無關,單純的是體內真氣的增長,經脈的拓張。這個時間其實並不長但對于余淵來說卻是脫胎換骨一般的存在。原本他的精神修為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飛速的提升,經超越了肉身悟道修為,若是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必然會出現體術和精神修煉不平衡的現象,長此以往余淵便會成為一名修煉體術的法師。這種表述並不僅僅是一個職業,而是一種人類力量等級的區分。比如一個武道修煉之人,雖然也能夠修煉精神力量,但卻是以武道為根基,精神力量的修為最多只能達到一二流的水準,在往上便無法提升了。他所遇到的不是瓶頸,而是絕境。到死也就只能是個精通精神修為的武者,精神修煉之人也一樣。而二者同時修煉,同步提升之人,雖然在修煉初期進展不是很快,要兼顧二者之間的調和,平衡。可到了後期,精神力和武道修為能夠彼此交融,剛柔並濟,達到相輔相成,相助相生的境界,此時兩道同時問鼎巔峰。到了這種修為,其戰斗力理論上講,相當于一個武道巔峰和一個術法巔峰者聯手作戰。而這種境界的實際戰斗力,比理論上強悍不下十倍。卜汨羅就處于這種境界的門檻前,就差臨門一腳了。若是她突破了這層桎梏,何需余淵幫助,早就將比羅姆收拾掉了。所以這並不是一個一加一等于二的數學問題。由此可見,這一次余淵的體術提升,對于他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
沒過多久,余淵只感覺丹田部位猛地一顫,緊接著一股大力在經脈中涌動起來,在短短一瞬間將他的經絡拓展了一倍。原本緩緩流動的內力,如同潮水一般翻騰,直沖百會穴,緊接著眼前一黑一亮,人便來到了意識海之中。此時的意識海中,也是狂風暴雨,天昏地暗,火種太陽被烏雲遮蓋,天空中電閃雷鳴。就在余淵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 嚓一聲霹靂,直接擊到了他的頭頂。他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媽蛋,老子被雷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余淵的意識清醒過來,只見自己身處在一片混沌之中,眼前一片漆黑,當真是無色聲香未觸發。奇怪的是按理說這種混沌的幽閉狀態必定會引起人的恐懼感覺,可余淵此刻卻出奇的平靜,仿佛一切本該如此,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歸于母胎,摶氣致柔,重返嬰兒,大道初行。他知道自己已經破開了一個新的境界,雖然不知道這個境界叫做什麼,但肯定是一條正確的天道之路。于是他心神寧靜,感受著混沌中的力量,尋求出去的方法。沒有了火種太陽,他也找不到出路。
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者說隨著余淵意識感受到的時間流逝,他還是沒有找到出口。這個混沌如同一片廣闊的迷霧,根本沒有盡頭。但余淵卻絲毫沒有慌張,這份心性的修為,即便是得道的老僧也不過如此。因為他知道大道生生不息,哪怕是死地也會有一線生機,何況自己意識海這團迷霧,包含著一種新生力量。在向外擴展毫無收獲後, 余淵最終將意識團成一團,用心去感受自身的存在,他覺得先找到自己,才能搞得懂這個世界。果然,沒有多久他便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循著這心跳之聲,他的意識一路前行,只覺得眼前一亮,竟然就這樣回到了肉身當中。
眼前還是篝火拜月的場景,甚至和他進入意識海之前沒有太大的時間差異。方才那些圍著篝火唱跳的男女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表演,分成兩隊退了下去。整個草原也似乎沉靜了下來,人們說話的聲音在遼闊的草原之上並沒有引起多大的聲浪,反倒是如同秋夜中蟋蟀的低鳴,迅速融入到夜色之中成為了這個草原之夜的一部分。就在這種相對的沉寂當中,只听到一聲沉悶的皮鼓之聲響起,咚——,這一聲似乎敲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坎之上,原本在說這話的人,也都停了下來。這一次,整片草原,真的沉靜下來了。隨後,咚——咚——咚——鼓聲有節奏的敲響,如同天地的心跳一樣,沉悶,厚重,傳向遼遠的地方。
隨著鼓聲的節奏越來越快,又是一聲悠揚的馬頭琴聲,那聲音悠長綿綿不斷,仿佛是一位垂暮的老人,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快節奏的鼓聲越來越輕盈,最後變成了如同馬蹄聲的背景,烘托著馬頭琴的悠揚,頓時將所有人的思緒都拉回到一個久遠的年代。合著節奏,一群身穿盛裝的草原少年一路奔跑著闖入了篝火中心的空地上,伴隨著馬頭琴聲,跳動舞步。雖然對舞蹈並不了解,但余淵在音律上卻是造詣匪淺。他感受著音樂的節拍,從激昂到憤怒,再轉折到悲壯,最後馬頭琴聲婉轉低沉,化作不舍和憐惜。這群少年也都雙腿分開跪在地上,仰面向著圓月,定格在了那一瞬間。
隨著歌舞聲的停止,阿布爾斯郎端著一碗酒走了上來,雙手舉過頭頂,對著月亮拜了三拜,最後一彎腰,將酒水灑到地上,朗聲道,“草原的英雄,迎風的雛鷹,英靈不散的少年,長生天的寵兒,請滿飲這杯水酒。啊 呼貝爾,圖倫布……”接下來的話如同咒語一般,余淵是一也听不懂,可偏偏所有草原人都懂得,朗聲隨著阿布爾斯郎的聲音,吟誦起來。余淵完全摸不到頭腦,這是什麼情況。坐在他身旁的肖成功似乎知道余淵的疑惑,當即小聲的說道,“兄弟,這個是篝火拜月的一個重要的儀式,叫做喊魂。傳說不知道多少年前,草原上其實只有一個部落,名字人們已經記不得了,那一天部落中的男人都出去放牧的時候,一伙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狗東西,趁機襲擊了這個部落。部落中只有婦女和兒童,這些沒有長成人的孩子,勇敢的騎上戰馬,拿起彎刀,與那些狗東西展開了血戰。這些孩子最小的有六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二歲。那一戰異常慘烈,這些孩子哪里是那些狗東西的對手,幸好長生天保佑,戰斗最後關頭,天降冰雹,竟然將那些狗東西砸的砸死,凍的凍死,一個不剩。而此時這些孩子也只剩下了八人。這段喊魂便是為了紀念這些孩子的。你看那阿布爾斯郎端著的碗,里面放的其實不是酒水,而是蜜糖水。草原上物資匱乏,有人一輩子沒有吃過糖,這些蜜糖水便是為了這些英勇的孩子特意準備的。”
就在肖成功講述完畢這段悲壯的故事時,那段祭文也正好完成,余淵的神識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天空中涌動,他抬頭看去,只見空氣中漸漸升起一片迷霧,似乎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霧氣背後。余淵凝聚心神,將神識釋放出去,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的意識海雖然化作一團混沌,可精神力反倒是強大了不少,意識觀測到的景象,比以前清晰了不少。那霧氣當中真的隱藏著一群騎著戰馬的少年,說是少年也不準確,他們之中,有些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樣子,雖然草原人早熟,但這群孩子中最大的臉上也是稚氣未脫,每個人面上都帶著一種不屈的決絕之色。這些少年策馬而來,也不旁顧,一頭扎入了篝火之中。只听得篝火中發出一陣 啪 啪的聲響,火苗陡然高漲了許多,比方才潑油來的還要猛烈。等最後一個孩子也投入篝火中後,天空中的霧氣也全部散盡,一縷青煙從火堆上升起,直奔天空中的明月而去。余淵的意識似乎听到了一片孩童的嬉鬧之聲。再次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了兩滴清淚。也不知道是肖成功的故事感動了自己,還是方才的景象震撼到了自己。
肖成功見狀也不再多話,而是將頭轉向篝火的那邊,看阿布爾斯郎接下來的安排。他不知道余淵方才看到了什麼,但高手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少年此刻心中滿是悲痛。那些少年在那一道青煙升入天空後,也都站了起來,退了下去。只有阿布爾斯郎還站在那里。
“英雄們已經回歸長生天,讓我們一起為他們送別。”隨著他的話音剛落,馬頭琴響起來歡快的調子,原本坐在篝火旁邊的眾人,由阿古伊河帶領都站了起來,一個牽著一個的手,將篝火圍了起來,余淵也不例外,也跟著肖成功站起來,走向篝火堆。雖然他不知道這是要干什麼的,但估計是要圍著篝火來上一段什麼舞蹈了。他們的距離有些靠後,並沒有直接和肖成功等人牽起手,到了廣場旁邊時才準備照樣畫葫蘆和附近的人牽手,卻突然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將他拉住。他先是一愣,隨即發現那只手柔弱無骨,滑嫩異常,抬眼一看竟然是娜布其。她一邊拉著自己的手,另一邊拉著的則是哈斯。見余淵看過來,娜布其臉色微紅,輕聲道,“方才我站起來的時候扭了腳,休息了一會,方才好些。”她座的位置和余淵相距並不近,如此說話,自然是為了解釋。
余淵也弄不懂這小妮子心中想的是什麼,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當即含糊著點著頭,便跟著娜布其走上前去。人群漸漸圍攏起來,形成了一個大圈。隨著馬頭琴聲,眾人踏著節拍轉起了圈,口中也合著節拍唱起來。這回余淵听明白了,歌詞的大意無外乎就是感謝長生天,請長生天賜福等等平安喜樂的詞兒。這種草原上的歌曲,余淵肯定不會唱,就算是會唱他也不會唱的,因為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掌中那只小手的主人身上。原本娜布其就美的仙女一般,這段時間經過卜汨羅的一番調教更是氣質提升,不似人間之人。別說余淵還是個正常男人,就算是女人看了也要心動幾分。余淵腳下跟著節拍走著,口中含糊的哼著歌詞,卻時不時的偷眼看一看身旁的佳人。心頭那叫一個亂跳。而旁邊的娜布其也是如此,她不知道怎麼自己今日如此大膽,竟然單獨等著這個漢人男子走過來,找了個借口與他牽了手。
草原上傳說,在篝火拜月大典上,若是和自己心愛之人牽手跳上一段拜月舞,便會得到月神的保佑,相伴到白頭。鬼使神差的她就這麼和余淵牽上了手。兩人各懷心思,也不知道跳了多久方才停下,兩人都是心中不舍,恨不得這舞永遠也跳不完。拜月舞跳完,眾人回到座位之上。阿布爾斯郎再次宣布,進行下一項活動,摔跤大賽。草原人自幼便喜愛摔跤,相互比試的時候,首選也是摔跤,因此,每次盛大節日上,都要有摔跤這一環節。而這些年來,每次摔跤大賽的冠軍都被罕木兒奪取。年輕一輩中也有不少不服的,總是盼著舉辦大型慶典好一雪前恥。可惜那個罕木兒不但是阿布爾斯郎的死黨,還是草原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年輕一輩中,武力值排在前幾位的,若不是此人性格暴躁,不擅長領兵,恐怕這次便是他領軍征討烏圖魯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