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偉的笑容僵在臉上，看向陳秀的眼神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陳秀為什麼會反對？
既然要反對，為什麼又要通過第一項任命？
陳秀你自己都要離開嘀嘀，我程偉怎麼可能會繼續任用跟你“關系密切”的甦筱呢？
抱著這樣的疑惑，程偉重新調整笑容，朝著陳秀投了個繼續的眼神。
選擇反對，自然需要闡述原因。
抬眸迎上程偉的視線，陳秀說話的語氣，沒有夾雜任何私人情緒。
“現階段，公司正處于D輪融資的關鍵期，柳箐女士的優秀毋庸置疑，但目前公司的方向應該是穩中求進，而不是臨陣換將。”
“我建議，先讓柳菁女士和這位朱 士先生一樣，以協助的形式來幫甦筱分擔日常工作，周期至少要持續到嘀嘀與快滴正式合並之後。”
理由非常客觀，且讓人無法反駁。
“我也反對這個安排，理由和陳秀一樣。”甦筱舉手道。
雖然戴著一副嚴肅的無邊框方形眼鏡，著裝也是職業化的平駁領西服加白襯衫，但甦筱卻是長了張標準的鵝蛋臉，五官精致中還帶著股英氣。
這樣一個公認的美女，工作能力還很強。
但是，公司上下卻沒人敢去追她……
“我仔細想了一下，也感覺這個安排有點太急了，陳秀的建議會更加妥當一點。”
張搏補充道，他跳出來反對，倒不是說在關鍵時刻慫了，而是知道事不可為，在用這種方式提醒程偉要見好就收。
在他之後，投資方的股東代表團，也紛紛出言為陳秀站台。
見到如此情景，程偉勾起的嘴角下洇出一抹更加誠懇的笑容。
“是我考慮不周了，那就先讓柳箐擔任公司副總裁，主要協助甦筱完成日常工作吧。”
程偉談笑間又給柳箐加了個足夠響亮的title，讓她去“輔佐”甦筱。
這招以退為進，猶如羚羊掛角，既曲線達到了目的，還讓人挑不出毛病。
果然，能夠抓住互聯網這個颶風口飛起來的豬，本身素質絕對不低！
陳秀能夠讀懂程偉的所思所想，但他剛才的反對，只是不想造成公司動蕩，現在自然不會再橫加阻攔。
任命順利通過，會議結束。
其余人陸續退出會議室的時候，陳秀坐在位置上看了甦筱一眼。
等到大門合上，會議室內就剩下了陳秀和程偉。
看著面色如常的陳秀，程偉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被陳秀先一步抬手打斷了。
“偉哥，咱們就沒必要再去客套了吧？”
“那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沒什麼看法，成年人的世界，早就不以對錯作為論點了。”
陳秀將手肘搭在桌上，十指交疊道︰“我還是跟你說一下，我的底線在哪里吧！也省得你來回試探。”
“好。”
程偉默默頷首，腰背肌肉不自覺的挺了起來。
陳秀盯著他，不見如何緊迫，舉手投足間反而透著股松弛感。
“我就兩個要求。第一，公司在跟快滴合並之前，需要維持現狀，按照既定的戰略部署走下去，不能有任何內耗出現。”
“我同意……”
“同意的意思是，你還保留拒絕的選項嗎？重新確認一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底線的意思，你應該清楚吧？”
陳秀的語氣平淡不嚴厲，但卻不容許拒絕。
程偉怔了一下，恍惚間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已經坐在談判桌上了，而且還是一場只能說yes的談判。
看著眼神淡漠的陳秀，他輕吸了口氣︰“我明白了，說第二個要求吧。”
“解除甦筱、甦鈺手中期權的限制條款，公司人事上面的變動要體面一點。”
“就這些？”
“你以為我會獅子大開口嗎？雖然目標不同，但咱倆都希望公司越來越好，內耗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這里。”
陳秀聳了下肩膀，繼續道︰“根據第一個要求，我會留在公司，一直待到與快滴簽署合並協議。”
“那就是明年年初？”程偉試探道。
嘀嘀這邊的D輪融資已經確定了，快滴那邊也跟阿狸談妥了6.5億美刀的D輪融資。
兩家公司，在企鵝與阿狸的穿針引線下，已經確定在完成D輪融資後，就立刻開展公司合並的洽談。
明年年初，怎麼都會有結果了。
面對程偉的試探，陳秀扯嘴笑道︰“忙完D輪融資，合並的事，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安排人去對接，我要開始休長假。”
“就是說，下個月底，你就不來公司了？”
“嗯，來的話，也只會找你吃飯。”
“吃飯可以，你接下來是要忙其他事嗎？”
聞言，自覺聊完事的陳秀，從靠椅上起身，拍了拍程偉的肩膀，一邊走出會議室，一邊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要去演戲了，你好好上班，爭取把公司估值做高一點，讓我把剩下的期權賣個高價！”
說完，陳秀直接推門而出。
門被關上的時候，程偉方才回過神來，表情怔楞的喃喃著陳秀給出的答案。
“要去演戲…….”
……
跟程偉聊完，不坐班的陳秀離開公司，乘電梯直上海龍大廈天台，找到了正在抽煙的甦筱。
“給我來一根唄！”
“我給你發短信，讓你早做準備，結果就準備成這樣？”
“都要走人了，體面點比較好。”
聞言，甦筱用那雙方形鏡片後的丹鳳眼斜睨了陳秀一下，然後從口袋里取出了一根煙，朝他扔了過去。
陳秀抬手接住，叼在嘴上湊到甦筱面前，讓她來點。
“呼∼∼”
吐出口煙霧，陳秀轉移話題道︰“筱筱姐，將來離開嘀嘀，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啊？”
“應該會回滬上休息一段時間吧！你這幾年都在忙工作，這回好不容易閑下來，就沒想過回去陪陪陳叔叔和阿姨？”
甦筱目光有異的問道。
她比陳秀大三歲，兩人是同一條街長大的青梅竹馬，弟弟甦鈺比陳秀大兩歲，他倆更是死黨關系。
12年底，陳秀拿下A輪融資，邀請她加入嘀嘀的場景，如今想來宛如昨日。
“確實要回去，12月，我應該都會待在滬上。”
提了一嘴自己的安排，陳秀接著道︰“我跟程偉聊過了，你和甦鈺的期權限制會解除，將來找個合適的價位套現吧。”
“我從來沒擔心過這個。”
甦筱臉色漠然地將煙掐滅，然後從西服底下掏出了一張紙。
陳秀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問道︰“這是什麼？”
“程偉把一批去年招的程序員集中到了新部門，都是些技術過硬，晉升無望的，他應該是打算在明年合並之後，把這個部門裁掉，這些人，都是你親自面試的。我覺得，你會需要這份名單。”
陳秀額頭掠過一層陰霾，伸手接過了這份名單。
“謝謝，你考慮的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