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拿馬保回營贖罪四方鎮聚會群雄
金文學正和馬保兩人談話時,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三個人各自拿著兵器,暗中跟隨金文學來到後跨院。馬夢太堵住窗戶,李慶龍和馬成龍走到房門前面。馬成龍說道︰“好你個馬保,你把我坑害慘了!你今天還能往哪里逃跑?”一邊說著,一邊拉開大環金絲寶刀,直接朝著馬保沖去。馬保說︰“馬成龍,你把我抓去報功,我沒有其他話可說。你來吧,我也沒有臉面再見天地會八卦教中的人了。”馬夢太等人立刻將馬保捆綁起來,然後把他帶到前院上房里面。馬成龍等四人坐下,吃過飯後,馬成龍說︰“金賢弟,你幫我們雇一輛車,我們是官府當差的人,身不由己,需要趕快回去,你我以後還有相見的機會。”金文學說︰“按照道理應該留大哥在這里多住幾天,只是兄長的事情緊急,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馬成龍說︰“好說,我們三人就此告辭了。”韓三叫來一輛車,劉四等人先把馬保抬到車上。馬成龍、馬夢太兩人跨坐在車沿上,李慶龍單獨雇了一輛車,金文學一直送到七步橋村外。馬成龍跳下車,說︰“金賢弟,請你回去吧,我早晚會再來看你。”金文學說︰“仁兄前程遠大,弟弟只希望兄長俸祿職位不斷高升!”說完之後,兩人就分別了。
馬成龍等三人坐著車,押著馬保來到懸漠山穆將軍的大營里面,正好遇到老將軍升帳點名,他們三人上帳參見將軍。馬夢太說︰“末將奉將軍命令,同馬成龍捉拿教匪馬保,現在已經把賊人抓到,等候將軍下令處置。”穆將軍說︰“來人,把馬保給我帶上來!”兩邊的人答應著,把被稱為“兩張皮”的馬保帶上來,讓他跪在大帳下面。穆帥說︰“馬保,你這個家伙膽子太大了,使用誆騙軍隊的計策,設置地雷,沒想到余順前來向我投降。今天告訴你,大清國自從定都以來,君主聖明,臣子忠誠,對上符合上天的心意,對下順應百姓的願望,風調雨順。你們這些邪教賊人,用荒謬的言論迷惑眾人,什麼壞事都做,私自設立邪教,引誘愚昧的百姓,現在朝廷軍隊壓境,你還敢對抗。我也不必多問你什麼,今天就把你處死。”馬保說︰“好,我只求一死罷了!”穆帥說︰“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到營務處示眾!”于是請出王命旗,立刻把馬保送到營門,將其凌遲示眾。這邊把馬成龍叫上來,說︰“你是長期在軍中負責軍需事務的人,還中了他這樣的計策,以後一定要小心,暫時記錄你大過一次。我也不撤你的職,奮勇隊仍然歸你帶領。我在這里休息幾天,就迅速出發。你下去吧。”穆將軍隨後就遞上了一個“河南一律肅清”的折子。康熙老佛爺賞賜穆將軍世襲一等男爵;蔡榮賞賜世襲二等男爵;汪平賞賜加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餃;馬成龍交由軍機處記名,有提督的空缺時上奏等候升遷;馬夢太以總兵任用;李慶龍加總兵餃,以副將任用;玉斗以參將提升;巴德哩賞賜二品餃,以副將任用;余順賞賜都司;白勝祖賞賜花翎,賞賜穿黃馬褂,加裴凌阿巴圖魯勇號;其余人員像韋佗保等合營大小五百多名上將,各自都有加級記錄;隨征的士兵賞賜三個月的錢糧。穆元帥謝恩,合營眾將也都謝恩。過了幾天,朝廷下旨讓穆詹進軍峨嵋山,命令他會合神力王,務必把妖人吳恩抓住,沿路安撫居民。穆將軍接到這道旨意,第二天升帳,調集所有將領,說︰“聖上旨意讓進軍峨嵋山,我定在本月初十日出發。”白勝祖听到命令,上帳請求命令,說︰“末將請求先行兩天,只帶家人就可以了。”穆將軍批準了他的請求。這帳內隨征的大將有的單獨行動,有的跟隨大部隊,不能一概而論。
書中暫且表明白勝祖,他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人物,學識淵博,博覽群書,了解古今之事,文武雙全,想到這一進入四川,人們都說四川有很多名山勝景,他想要在路上游覽各處的風景。這一天他討得命令後,派家人白祥押運四輛行李車,白順管理糧餉車,自己帶著三輛二套車、一乘馱轎。他騎著一匹名叫“銀河獸”的馬,馬鞍和韁繩鮮明光亮。他帶著白平、白安、白吉、白慶四個家將,從大營出發。他前後簇擁著車輛馬匹三十多人,向四川進發。在路上白天行走,夜晚住宿,餓了就吃飯,渴了就喝水,遇到風景就觀賞,踫到山就游覽。當時正趕上新秋天氣,風和日暖,萬物果實累累。一路上山清水秀,土地肥沃,林木豐茂,景色新奇得如同畫卷一般。白勝祖在馬上盡情觀賞,自己思考︰“怪不得諺語說︰‘一處不到一處迷,是處不到永不知。’我以前在家的時候,只知道京都是天下第一值得觀賞的地方。後來看書,才知道杭州西湖,有白樂天修六井,甦東坡修甦堤,有西湖十景、杭州八剎、天下第一江的說法,心中十分仰慕,恨不得親自到那里,才能觀賞。後來看各處的府縣志,才知道各處名山勝景有很多。我之前跟隨父親出征孽龍溝,到各處游覽,看到的都是新奇的景色,生平從未見過。這次進入四川,我要游覽峨嵋山。這座山比東岳泰山還大,環繞八百里,有大小三百七十多座山峰。妖人居住在這險要的地方,神力王率領二十萬精兵,會合屠侯爺、伊哩布,他們三人足智多謀,還不能成功。我這一到四川,要先尋訪賢士高人,想辦法攻破賊人的巢穴。俗語說得好︰‘要作驚天動地事,須得絕古別今人。’”自己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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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他走到一座大集鎮,時間是巳正時分。進入北村口,只見兩旁的店鋪整齊,車輛來往不斷。走到十字街,白少將軍看見十字街西邊有一座用席子搭建的台子,坐北向南,上面有桌椅條凳,形狀和戲台相似,上面擺放著槍刀劍戟、斧鉞鉤叉各種兵器,卻沒有人。白勝祖看了之後說︰“白平,你去問問這個集鎮叫什麼名字,那座台子是做什麼用的。”白平答應︰“是。”沒過多久,打听清楚回來報告說︰“回稟大爺知道,這座鎮店叫四方鎮,那座台子是一座擂台。因為連年災荒動亂,各處的土匪趁機搶奪。這四方鎮臨近有十八個村莊,開始辦理團防。他們為了守望相助,請了兩位教習,又怕眾人不服,就設立了一座以武會友的比武台。兩個教師,一個名叫通臂猿袁興,一個名叫鐵掌猴袁霸。他們二人在這里設立擂台一百天,如果有人贏了他兄弟二人,他們二人就情願把這教習的職位讓給他人。我探听到的就是這樣,請大爺指示。”白勝祖說︰“找店住上房。”白平一回頭,看見路東邊有一座大客店,字號是“春運老店,安寓客商”。白平進去說︰“店家,你們的上房干淨嗎?”店小二說︰“有幾位?”白平說︰“上房住一位,下房住三十九位,還有車輛馬匹。”店小二說︰“好,你們願意住這個院子的話,有東上房五間,北上房五間,南房五間,我們這個院中以東邊為上房,南面有十二間單間,北面有十二間單間。後面還有五層院落,南面東街都有門。你們要住的話,就在這個院中的東上房。”白平點頭說︰“好,就這樣吧。”于是叫進車輛和人等。白少將軍下馬到上房,白安伺候他洗臉更衣。送過來一碗茶,白勝祖喝了一口,正想要去看看那設立擂台的人是怎樣的英雄,心想“國家正在用人的時候,我要是能收攬兩位,也可以替國家出力報效”。
正在思考的時候,忽然听到店外有吆喝的聲音,進店來了三輛二套鏢車,保鏢的人在後面,有三位,各自騎著馬,都顯得神清氣爽,虎背熊腰。走在前面的那位,手拉著一匹黑馬,身高大約有一丈左右,頭大頸短,面皮微微發黑,粗眉大眼,高鼻梁,四方口,儀表非凡,精神十足;身穿紫花布小汗褂,青洋縐中衣,腰系青褡包,帶著大火鐮,腳下穿著青布快靴;馬鞍旁邊帶著一桿渾鐵點鋼槍,大約有四十多斤重,年齡在三十歲開外。第二位是白臉膛,細眉朗目,年齡在二十歲開外;身穿藍綢子褲褂,腳下穿著青緞子薄底抓地虎靴子。第三位穿著青綢子褲褂,青布快靴;淡黃臉膛,頭頂平整,頸項圓潤,雙眉清秀,二目有神。走在前面的那位是雲南昭通府的鏢頭,姓杜名文興,別號被人稱為五谷虎,從小受到高人傳授,長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在四川、雲南一帶以走鏢為生。跟在後面的是他的拜弟雙錘太保丁茂、金楮豹杜景龍。這三個鏢頭是往北走,到這里听說有人在此設立擂台,想要看看是哪一門派的人。來到春運店,店小二認識他們,說︰“杜大爺,您老來了,好久不見!住二層院子吧?”杜文興說︰“就在這個院子里吧,我們連車佔兩間北房。”店小二說︰“好。”杜文興說︰“把馬叫人牽去遛一遛。”三位達官住進了靠東上房的那間北房,車夫另住一間。店小二送進洗臉水,杜文興洗完臉,三人喝茶。
忽然听到院中有人說︰“嘿!這是誰的鏢車,什麼人在保鏢?出來見見我!”丁茂正要喝茶,听到有人找保鏢的,一轉身出來說︰“是哪位呀?”往院中一看,看見有一個人,年齡大約十八九歲,面皮微微發白,細眉毛,大眼楮,窄腦門,尖下巴;身穿藍綢子短褲,青布快靴,一看見丁茂問,就說道︰“你是保鏢的達官嗎?好啊,我正找你呢,你有什麼本事來保鏢?今天這鏢就算我留下了!”丁茂說︰“你有什麼本事,敢說這樣狂妄的話?你這是找死,讓達官老爺生氣!”這個少年人是白平,因為白安說玩笑話,把他激怒了。白安說︰“大哥,你也喜歡練把式、摔快腳,你看保鏢的來了,你要是敢和他說句大話,我就佩服你!這種事自己吹牛就算了,那算什麼英雄!”白平說︰“我去把他叫出來,你看看怎麼樣?我讓你瞧瞧!”說著跳到院中,把丁茂叫出來,說︰“朋友,你別保這讓人丟臉的鏢了,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丁茂怒火上升,跳過來要抓白平。白平一閃身,一縱身,用手一接他的手腕,往懷里一帶,說︰“你給我倒下吧!”一個絆子,丁茂倒在地上。上房中的五谷虎杜文興怒火上升,說︰“哪里來的小輩在這里撒野!我來抓你!”白平本來從小就跟著少將軍練過武藝,藝高人膽大,哪里會服人?看見杜文興過來,他迎上去說︰“你不要逞強,我讓你也倒下!”杜文興不慌不忙地過來,一照面就把白平扔在地上,不讓他起來。杜文興過去掄拳要打,只听到東上房有人說︰“嘿!等一下,我來了!”不知道後面的事情會怎樣,且听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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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馬成龍旅店遇友陀頭僧力大驚人
白平被杜文興按倒在地上正要動手打他,東上房的白少將軍听到聲音,急忙說道︰“不可動手,我來了!”隨後帶著四五個家人走出來,到杜文興面前說︰“達官請息怒,這是我家一個不懂事的僕人,他冒犯了您。”白安擔心白平被打,連忙說︰“我們少將軍在這里!”杜文興說︰“原來是少將軍,這是您的家人啊?好說!”白勝祖說︰“請您不要見怪,他一時不懂事,我來給您賠罪!”杜文興看到白少將軍和顏悅色的樣子,怒氣全消,放開白平,說︰“多有冒犯了。”白少將軍說︰“好說。”然後向杜文興拱手作揖,帶著白平回轉東上房。
杜文興正要進北屋去,听見店門外有馬蹄聲響,有人說︰“這里不錯,還有鏢車在這里呢。來人,把鏢旗子給他拔下來,我看看他能怎麼樣!”杜文興听見後一愣,往店外一看,只見店前有二十多匹馬,圍繞著三位騎馬的人,他們帶著四輛行李車,前呼後擁地進了店,下馬後住進了北上房五間。這三位為首的人,正是胖馬馬成龍、瘦馬馬夢太、病二郎李慶龍。這些人是討令後單獨行動,帶著二十名差官人等來到四方鎮,三人住了春遠店的北上房。剛剛洗完臉,只見白平送進一罐從京中帶來的好茶葉,說︰“請三位大人安。我們大爺住的是東上房,要在這里看熱鬧呢!”馬成龍說︰“好,我也是要住在這里看熱鬧。”白平回去後,白少將軍過來見過馬成龍,四人交談了一會兒。
只听門外有人嚷道︰“店家,後面有潔淨的房間沒有?”進來了一個老道,身高九尺,膀大腰圓,背後斜插一口寶劍,手里拿著蠅甩。小二帶著他由東上房南邊的小門進後院中去了。天到正午時分,忽然听到“當當”的鐘響,從外面進來了一個陀頭和尚,身高一丈,膀大腰圓,一張紫黑臉,粗眉毛,大眼楮,披散著發髻,用一道金箍束著;身穿一件粗藍布僧衣,青中衣,赤著腳;肩頭之上扛著一條鐵扁擔,一頭是一塊石頭墜,一頭是一口大鐘,重量有一百二十斤;手里拿著木錘,連打了幾下鐘,他挑著鐘進來,口中念著“阿彌陀佛”,來到院中。馬成龍看那和尚十分雄壯,威風凜凜。看罷那和尚,心中說道︰“好一個雄壯的和尚,真是英勇!”只見那和尚把鐘放下,朝著東上房念了聲“阿彌陀佛”,磕了三個頭,又往北上房磕了三個頭。西面廚房之內的小二來到和尚面前,說︰“我們這里掌櫃的有話,給你預備了素齋,你現在去吃還是等一會兒吃?”那和尚說︰“我現在就去吃吧。”在西邊小天棚之下有一張八仙桌,和尚坐下,小二送過芝麻醬、過水面來。和尚吃了幾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馬成龍把跑堂的叫過來說︰“這和尚是化緣做什麼呢?”小二說︰“化緣做什麼?是化緣修四方鎮北邊的一座小鐵善寺。他化緣這里的人捐資重修,已經化緣一年了。那和尚功夫也很好。”馬成龍說︰“知道了,你們這店是經常施舍齋飯嗎?”小二說︰“我們掌櫃的姓李,名春生,是一位學而未成的名士,家大業大,開了這座春遠店。那西邊北上房後面就是他的住宅,修建得整齊美觀。他今年五十五歲,跟前沒有兒子,只有一位千金女兒,也在讀書。我們李掌櫃的是個文墨人,還愛交朋友,他也是世路通達之人。”馬成龍一听,心中十分仰慕,想要見見這個人,卻又找不到門路。小二說完就走了。
只見李春生和那化緣的和尚說話,看見小二過來,問︰“東上房住的是什麼人?北上房是什麼人呢?”小二說︰“東房住的是大清營的白少將軍。北上房我看也是做官的,身穿著便衣,他帶著二十個馬兵,是差官模樣的打扮。”那和尚說︰“現在听說穆將軍他帶領人馬到四川,幫助神力王剿滅那吳恩,這或許是穆將軍那里的人。”李春生說︰“伙計,你去問問他那些隨從,他是做什麼的。”那和尚站起來,說︰“我要告辭了。”李春生說︰“不送了。”那和尚擔起那鐘來,又撞了幾下。
他才往外要走,只見從店外進來一個禿老頭兒,年紀約有七旬,精神百倍,身高六尺,光著頭沒有戴帽子,連一根頭發都沒有;身穿青藍縐夾襖,腳下穿著白襪青緞子鞋;手中拿著一把折扇,在店門內一伸手,把那陀頭和尚抓住,說︰“老蜜春個萬坨岔窯在哪里?”那和尚說︰“施主,這話我一概不懂,你說的是什麼?”那禿老頭兒一听,把眼楮一瞪,另透出一番殺氣來,把那和尚的鐵鐘奪過來,摔在地上,裂為兩半。和尚哈哈大笑,說︰“這也無妨。我廟中還有一百六十斤的一個鐘呢,明天我拿那個化緣也好。”馬成龍和白少將軍看見禿老頭兒打那和尚,心中十分不平。那和尚說︰“合字,念■剛,陀岔搖歪年上神湊字。”
書中交待,這是江湖黑話。“合字”是他們自己人,“念■剛”是別說黑話,“陀岔搖歪年上神湊字”是住在西邊廟里。那禿老頭兒哈哈大笑,說︰“我找你,看看你去再談。鐘也摔了,你扛去另鑄吧。”那和尚說︰“無妨,我去也。”撿起鐘來,竟然自己離開了。那禿老頭兒站在大門那里,像是在等人的模樣。白少將軍說︰“這個老頭兒七十來歲,這麼大的力氣,不是尋常之人。”馬成龍一看,也說︰“這個人是位英雄,可惜不知道姓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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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交待,這位禿老頭兒就是追風仙猿侯化泰。他自那日在廣慶茶園告別了孫兆英和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玉面哪吒張玉峰四人,回到店內,打發周茂源、李漢卿二人回家,帶了一封信,叫他兄弟侯化和教訓兒子侯天爵、佷兒侯天貴,自己去尋訪一個朋友,不久必定回家。他等二人去後,自己想︰“要先尋訪尋訪張廣太,然後可以往四川去一趟。”主意已定,算完店帳,從京中雇了一輛車,前往王家營。下車後雇船過江。他自己坐著船,那日到了浙江西海岸獨龍口。此時獨龍口買賣也多了,人煙稠密。張廣太連家眷也接了來,在這里新練了六營水旱馬步隊。侯化泰下船後先找了一座當鋪,把自己所有隨身的衣服全都當了,共當得銀子十兩,他只剩下舊單褲褂一身,破鞋襪子一份。他穿好衣服,來到衙門前一看,是總鎮帥府,有刁斗、旗桿,新修的轅門,這里面是鼓手樓子,修建得很好,也很新鮮。
那衙門東西路、南北路,全有客店。他在那衙門東路的天和店內,進去說︰“掌櫃的,快給我找一間房,我要住店。”小二一瞧,見他連行李都沒有,說︰“老頭兒,你要住店,去找那雞毛店去住,鋪三個錢的雞毛,蓋四個錢的干草。我們這店是大店,不住閑散人,你快去吧!”侯化泰說︰“我在獨龍口繞了兩個彎,看著這里就數你這店小,你為什麼不住?你說說看!”那小二說︰“看你沒有行李,所以不住。”侯化泰說︰“我這里有錢,不欠你的,要行李做什麼?你不放心,來,我這里有十兩銀子,交明你櫃上,我吃飯店錢,如果不夠的時候,你只管向我要。”掌櫃的听見,連忙出來說︰“我們這伙計太勢利眼,太不懂事務!”侯化泰說︰“不要緊,你看我這是市平足銀十兩,兩錠一件,大小共三件,交給你吧。”掌櫃的接過去,打開銀櫃放在銀櫃里,帶著侯化泰到北上房之內。小二說︰“貴姓啊?”侯化泰說︰“姓侯。你姓什麼?”小二說︰“我姓常,我們掌櫃的姓焦。”送過洗臉水來,又問道︰“要什麼吃的?”侯化泰說︰“我是遠方來的,不知道這里的風俗,你說說都賣什麼好吃的吧。”小二說︰“我們這里煎炒烹炸、燒溜白煮,雞鴨魚肉,山珍海味,應時小賣,整桌酒席都有。”侯化泰說︰“整桌的都是什麼酒席?你說說看。”那小二說︰“上等全席,海味燕菜全有;滿漢席、雞鴨席、八人席、行長的席,全都有。”侯化泰說︰“也好,上等席幾兩銀子?”小二說︰“六兩一桌,連酒帶飯。”侯化泰說︰“也好,照樣給我來一桌。”小二答應著下去,心中說道︰“這個老頭兒,他倒舍得吃,連兩頓飯錢都不夠。他住了三間上房,是一天一兩銀子。”到廚房要菜,伺候著他吃完了,然後送上茶去。侯化泰說︰“叫你再來,不叫你就去吧。”他自己安歇。
次日一早,小二送過茶來,心中說道︰“今日他可吃不起了,我看他要什麼吃的?連件衣服都沒有!”只听見侯化泰那里說︰“來,再給我照昨日那樣來一桌。”小二听見,站在那里不動,說︰“老爺,我們這店本錢短,什麼東西都是現買,你老人家再要一桌,連房錢十三兩銀子,還沒有我們伙計的零錢。”侯化泰說︰“我知道。這里還有十兩銀子,給你拿去。”伸手掏出來一包,是兩錠一件。小二手中拿著,笑嘻嘻地來到櫃房,心中說道︰“這人也是,不愛穿衣服,就愛講究吃。也好,又賣他十兩整。”來到櫃房,說︰“掌櫃的,這里有十兩銀子,是上房那禿老頭兒又存的。”焦掌櫃的接過來,把銀櫃一開,只見那昨日所存的銀子蹤跡不見,自己心中疑惑,說︰“奇怪!這十兩銀子,我昨日自己放在櫃里,我鎖的櫃,並沒有生人瞧見,這事可真奇怪!別讓那禿老頭兒知道,可就不好了,恐怕他訛我。”打開這十兩銀子一看,與昨日那十兩件數一個樣,連一點都不差。掌櫃的心中想︰“這事可不好,這個人不是好人。我今日把銀子留下記號,看看他是怎麼樣。”自己把銀子全都寫上字包好,仍然收在銀櫃之內,他也一語不發。今日侯化泰吃了兩桌上等席,天晚安歇。次日天明之時,他又打發小伙計去上房向侯化泰取銀,侯化泰給了兩錠一件,是十兩。掌櫃的把銀櫃打開一看,銀子又沒了。一看小二從上房取來的這十兩,上面有字,是他寫的。他一想︰“這個人不是好人,我去到衙門送信,來拿他吧!”主意一定,手中托著銀子,要去調官兵來拿賊。不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獨龍口俠義勝高杰總鎮衙神鷂戲仙猿
店家看到銀子又不見了,心里想著要去報官來捉拿侯化泰,但是又轉念一想︰“去不得啊,害怕捉拿不住他,反而遭受他的禍害。”自己前前後後思考了一番,也就不敢去了。他手托著銀子,來到上房之內,說道︰“我今天把原來的銀子交還給本主,您所吃我的飯錢,我按照數目奉送給您吧。”侯化泰說︰“你為什麼要送給我呢?我給了你三十兩銀子呢。”焦掌櫃的說︰“朋友,你是一個好英雄,我也知道,不必再多說什麼了。你的銀子你自己拿去吧。”侯化泰微微地笑了笑,說︰“你不必說了,我知道就是了。不過三天的時間,就把銀子還給你,絕對沒有妨礙。”焦掌櫃的答應了,回來之後囑咐店中的小伙計說︰“在上房侯爺那屋中要多多留神,不準得罪他,茶水要勤著送去。”小二答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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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侯化泰把銀子都歸還給了店家,又把衣服和鋪蓋都贖了回來,就在這里住著。那侯化泰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就去看那張廣太操練士兵、演練陣法。看到高杰、姜玉也都是本營的千總、守備,都是武藝精通的人,他們設立了巡防處,勸辦團練,查拿盜賊,對捕務十分留心。在水面上設立了巡防船,治理得當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張廣太真可以算得上是治世能臣了。
這一天,侯化泰在店里上房听見外面有人說︰“焦掌櫃的,你可給我們找著廚子沒有?”焦掌櫃的說︰“沒有找到,你再另外找別人去吧。”侯化泰听見了,就出來一看,是一個當差官模樣的人,他立刻問道︰“你們在哪里呀?”那人說︰“我們在總鎮大人的巡防處姜老爺那里,想找一個廚子,你要是有人的話,給推薦一個。”侯化泰說︰“我就是廚子,吃什麼菜我都會做。要是吃面的話,想要什麼條兒,就能做什麼條兒。”那差官說︰“也好,我們六個人吃飯都是在一處,早晚各一桌,姜老爺在衙門里吃。你要是去的話就跟我走吧。”焦掌櫃的听見了,說︰“我們可不當保人。”侯化泰說︰“何必要保人呢!”那差官說︰“我姓何,人們都知道我這個人辦事實在,你跟我走吧。”侯化泰說︰“我把我的包袱也拿著。我不欠店錢,我走了,掌櫃的少賺我一份錢,所以他說不當保人。”何差官說︰“不要緊。”二人一起來到巡防處。這里有兩位千總、四位把總,每天有二百名兵丁值班。在這里總辦是姜玉,千總是鄒忠、李貴,把總是何士規、常奎坦、姚開甲、嚴應元,他們都是武藝精通的人。何士規帶著侯化泰來見過這六個人,說︰“這位是侯師傅,你們幾位今日晚飯已經吃過了,明日想吃什麼?”常奎坦說︰“給你兩吊錢買菜,明日早飯吃炸醬面,配六樣菜。”侯化泰接了錢,住在廚房之內。
第二天早晨起來,他連忙拿著菜筐兒去上街買菜,自己生著火,做了兩樣菜,喝了四兩酒,把面也吃了,然後自己躺在炕上睡覺。那何士規等了又等,心中十分著急,到廚房一看,才知道廚子在睡覺,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進來說︰“侯師傅,飯做好了沒有?”侯化泰醒過來說︰“我早已經吃了。”何士規說︰“怎麼就早吃了?我並沒有到哪里去,一直在等飯呢,你把飯送到哪里去了?”侯化泰說︰“並沒有送,是我自己吃了。”何士規說︰“你怎麼自己吃了呢?”侯化泰說︰“你們幾位還沒有吃飯呢?我還以為是給我上工的面吃,我不知道。我去叫飯鋪來送一些現成的吃的吧,我現在要做也趕不上了。”何士規一听,覺得也有道理,就叫來飯館中的人,要了一些吃食。因為廚子比較稀少,也就沒有辭退侯化泰,又給了他三吊錢,說︰“晚飯你要早點做,咱們七個人吃餃子,你可一定要早點做。”侯化泰答應了。到了晚上,他買了肉和魚,自己煎炒烹炸,做了四樣菜,捏了一些餃子。他打的紹興酒,自己斟酒自己喝,吃得酒足飯飽。那李貴見飯總是沒有好,就派了一個人來問侯化泰。侯化泰說︰“我早已經吃了。要是算工錢的話,我今日就下工。”那人回去一告訴李貴,這六個人全都著急了,說︰“這可了不得啦!我要看看這個禿老頭兒是不是來耍笑咱們的,我是不能听他的!”他們連嚷帶鬧,來到廚房。侯化泰說︰“你們六位來吧,給我工錢,我下工,這件事太麻煩了,我干不了。”李貴一听,只氣得火星亂跳,過來伸手就要抓那侯化泰。侯化泰一閃身,躲在一旁,說︰“不可以動手!要是打架的話,你們六個人也不行,全都算本領低下。我要是贏你們,簡直易如反掌!”李貴說︰“你不要說大話嚇唬我!”他過去伸手要抓,被侯化泰一伸手拉倒在地上,說︰“你這樣的本事可不行!”那鄒忠等五個人過來,都被侯化泰打倒了。
正在大家動手的時候,忽然看見姜玉從外面進來,一看見侯化泰,就勃然大怒,說︰“無知的匹夫,不要逞強,我來捉拿你!”他跳過來問︰“是因為什麼事情?”那何士規說︰“我去雇他來當廚子,他一口就答應了,來到這里,他領了錢,做了飯自己吃了,你想這怎麼能叫人不生氣呢!和他說好話,他還說要打架。”姜玉說︰“你七十來歲的人了,不說道理,我要是打你,你也不成。”侯化泰說︰“小娃娃,你來!我要說句大話,天底下要是有誰贏了我,他就是我的師傅。你來!”姜玉一听,氣得火星四跳,過來說︰“好個老匹夫,你真是不要臉!我來和你比試比試!”他跳過來揮拳就打侯化泰,侯化泰急忙招架。兩個人拳頭像流星一樣快,眼神像閃電一樣亮,腰像蛇一樣靈活,腿像鑽一樣有力。那姜玉正是少年,血氣方剛,勇力過人。侯化泰則是速度快、動作小、招數綿軟、技巧巧妙,武藝驚人。那姜玉走了兩個照面,就被侯化泰一腿踢倒在地上。姜玉氣得面紅耳赤,正要去拿刀來和侯化泰爭斗,只見賽鐵蓋高杰從外面進來,問姜玉是因為什麼事情。姜玉說︰“這巡防處有六個人駐班,找了這個禿老頭兒來做飯。今天早晨上工,給了他兩吊錢菜錢,要吃面,他做了自己吃了。今天晚飯給了他三吊錢,他沒有做飯,自己又吃了。這簡直就是欺負人!他們過來問他,他還說要打架,真是豈有此理!”高杰說︰“好一個不要臉的匹夫,我來捉拿你!”他過來就撲向侯化泰。侯化泰不慌不忙,和他爭斗在一起。高杰力大過人,侯化泰則全憑靈巧,他躥縱跳躍地和高杰打斗。高杰流了一身汗,往南面追趕侯化泰的時候,不小心自己掉進了澆花的井里,有人把他救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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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說︰“大人來了!”只見張廣太帶著幾個隨從來到這里,問明了事情的經過,來到侯化泰面前,說︰“老俠義不必生氣,何必這樣呢!他們有眼不識俠義,請您到我的住所一敘。”侯化泰說︰“大人見怪,我是山野愚人,只略知一些見識,自己一時粗淺,讓大人見笑了。”張廣太拉著他的手,來到總鎮衙的書房之內。書房是三間北上房,東西各有配房。三間上房靠北,牆上掛著挑山畫,上面畫的是“掛印封侯”,兩旁都有對聯,寫的是︰“花木清香庭草翠,琴書雅趣畫堂幽。”這是名人的筆跡。在北牆的花梨條案上擺著爐瓶三件、果盤等物品。這里有兩明間在西邊,一暗間在東邊,條案西頭靠北牆是後窗戶,窗戶里有茶幾、杌凳兒。靠西牆是一張大床,上面有兩個靠枕,牆上有一張橫批,寫的是“指日高升”,兩邊也有對聯,寫的是︰“丹霞照上三台瑞,彩錦裁成五色雲。”下款是“中州潛庵湯斌書”。侯化泰落座在正面八仙桌的東邊,張廣太在西邊相陪。有兩名小童,都是十三四歲,長得眉清目秀,身穿藍細布大褂,內襯白布小汗褂,藍中衣,白襪雲鞋。他們送過茶來,舉止甚是溫雅。這是張廣太新收的兩個小童,一名叫漁童,一名叫樵叟。張廣太說︰“老俠義是仙鄉哪里?貴姓高名?我想領教領教。”說話甚是謙恭。那侯化泰見張廣太這樣恭敬,自己也不隱瞞,說︰“張大人既然如此抬愛,我也不能不如實說了。我姓侯,名化泰,乃是山東東昌府侯家寨的人。我有一個綽號,人稱追風仙猿,在江湖之上已經五六十年了,到處殺貪官,斬惡霸,剪惡安良。一生自己沒有什麼事情,淨為他人忙碌。我也是听人說您是俠義之人,特意前來拜訪。”張廣太也把自己的生平說了幾句,叫家人擺上酒來。桌案擺好之後,二人對坐,談心吃酒,兩個小童兒在一旁伺候。張廣太說︰“侯老英雄,天下能人不少,我不能全部知道,當年您也是久在外面闖蕩,這天下的英雄數得著哪個呢?”侯化泰說︰“天下的英雄我也見過無數,能成為我的對手的人很少。我就知道一個人,只是未曾見過面,大概現在也已經死了。除了此人之外,天下就只有我侯化泰一人了。再有比我腳程快的,我就改了性子!我兩頭見日,能夠行走一千一百里。”張廣太說︰“這樣的腳程,天下真是少有!”侯化泰說︰“也就是我一人,要是再有比我快的,我就改了姓!”
正說到這里,忽然听到後窗戶外有人說︰“侯化泰,你先別吹牛,你這可要改了姓啦!你改姓吧!”侯化泰听見這話,一縱身就出去了。張廣太看著他的速度真快,果然名不虛傳,心中十分佩服。侯化泰出了書房,往外一看,卻見各處房上都沒有人。不多時,侯化泰回來說︰“張大人,這後院中有什麼人住著嗎?”張廣太說︰“沒有。”二人回到書房,方才落座。侯化泰說︰“這要不是人,要是人的話,怎麼連個影兒都看不見呢?”張廣太也勸他。只听見窗外又有人說︰“侯化泰,你先別吹牛,我明明就是人,哪里有鬼?你改姓吧!”侯化泰面紅耳赤,躥至院中,到房上去尋找。不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憑腳程戲耍侯化泰請俠義雙探峨嵋山
侯化泰追趕到上房,在各個地方尋找都看不見有一個人,自己心里想︰“難怪人們說‘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我侯化泰游歷四方,見過不少英雄,沒想到今天在獨龍口遭到這樣的戲耍,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他在各個地方尋找,都沒有見到一個人。自己沒有辦法,回到書房,又羞愧又生氣。自己思考︰“我都是因為喜歡說話,才惹出這樣的是非來。人生之中家破人亡,言語佔了十分之八的原因。我如果不說話,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越想越是後悔。張廣太說︰“老俠義不必擔憂懷疑,這說不定是過往的游神也不一定。天色不早了,你喝兩碗茶吧。”于是叫漁童煮茶,樵叟去請李貴大哥、鄒二爺、高杰、姜玉等人。
大家到了書房,全都見過了禮。侯化泰見眾人對他恭敬,又和張廣太談論武藝,說些閑話。那侯化泰說到得意的地方,自己想要吹噓,又害怕窗外有人。張廣太派人伺候他在書房休息,眾人各自離開了。追風仙猿侯化泰是當時的人物,害怕睡著了被人耍笑,自己思考︰“張廣太他不認識別人,就算是有能人,我追不上的也少,這是我一生喜歡說話得到的報應。大江大浪我經過無數,來到這里卻要丟臉!”自己千思萬想,一夜沒有睡覺。第二天起來,沒有臉面在這里住,要告辭離開。張廣太說︰“不可以。我知道老俠義沒有事情,我還要向你請教。今天吃完了早飯,願意到哪里逛就去逛,我今天有事。老義士要走,是害怕昨天夜晚窗外說話的人嗎?”侯化泰說︰“既然承蒙你喜愛,不必用‘俠義’來稱呼,我也脫離世俗的禮節。兄弟,你如果依我的話,我就多住幾天;你如果不依我的話,我這就告辭。”張廣太說︰“很好!兄長說的有道理。”派人擺飯,二人同桌一起飲酒,各自說出內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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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侯化泰要去探訪這個窗外說話的人是誰。自己隨意走出了衙門,他看見那街市之上人煙非常密集,知道這窗外說話的人,絕對不會在街市之上閑逛,或許在幽雅的地方,或者寺院里面,也不一定。自己隨意往西走,才一出城,在荒僻的鄉間盡頭,看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在那樹上拴繩套,那旁邊有三個藤圈、一個銅鑼。那老頭兒身高五尺,五短身材,面皮透白,四方臉,一部銀髯;身穿細毛藍布褂,藍布中衣,白襪,青雲鞋,在那里口中直叫︰“蒼天哪!蒼天!不想我死在這里。我七十六歲的人,死在這獨龍口,家中也無人知道,我作了他鄉怨鬼,異地孤魂了。哎!猴兒呀,你拋開的我好苦!”侯化泰一听,看見這人很淒慘,過去問道︰“你為什麼哭啊?”那老頭兒說︰“我是遠方人,來到這里,以耍猴兒為職業。我從小買了一個猴兒,它的性子最靈,我教它練各種玩藝,沒有不精通的。又會拳腳,又練十八般兵刃。昨天我來在這大街玩耍,一時間得了五吊錢。那總鎮張大人的跟人看我耍得好,叫我去衙門內去耍。那內宅的人也有看見的,都給我那猴兒果子吃。我那猴兒貪圖著吃果子,它不肯跟我出來。好容易把猴兒帶出來,不想它扭斷繩兒跑了,我隨後追著,到了那總鎮衙門首,它跑進去不出來了。我和他們要,那門上人不講理,竟把我猴兒留下了。老漢我這樣大的年歲,不想我被人欺負。我別無能為,就指著一個猴兒,它若是走了,我就餓死了。我上吊一死!”侯化泰說︰“不可以,你跟我走吧,咱們到了總鎮衙門,我給你把那猴要出來就是。”那老頭兒跟隨在後面,走了不遠,那老頭兒把鑼與藤圈都拾起來,追上侯化泰,朝他脖子上一套,他手打銅鑼,說︰“瞧耍猴兒的,來看耍猴兒的!”侯化泰生氣,伸手要抓那個老頭兒。那老頭兒一閃身躲過去,說︰“你要動手,你怎麼能行?”侯化泰見那老頭兒把眼一瞪,二目如電,自己心中一動,說︰“老英雄,我錯了,你莫非是江甦上海縣的鑽雲神鷂朱天飛兄長?”那老頭兒說︰“是的,我正是朱天飛。我要不是這樣,我也不耍笑你。我看你昨天與那姜玉等動手,你也太沒有容人之量了!你說那些大話算什麼?”說的侯化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了半晌,說︰“兄長,我昨天也說過,只有一個人他是我的對手,我耳朵里早就知道,兄台保雲南的鏢,不能在此處。兄長這是從哪里來?”朱天飛見侯化泰這樣,自己倒後悔,說︰“師弟,你我以道藝相交。”把藤圈兒給摘下來,“我收你作個師弟。”侯化泰听見,連忙請安,說︰“師兄,你如何來到此處?”朱天飛說︰“賢弟要問,這話可就長了。我從小父母雙亡,留了我姐弟二人。我在外保鏢,回家的時候,我姐丈已經故去了,留下一子名叫姜玉,我也教他跟我練些拳腳。他在家度日,我時常給他捎帶銀兩。因為我在楚雄府臥病一年之久,未能回家,等到病好,又保鏢到了昭通府,住了一年,才回江甦上海。我看我姐姐家中無人,一問鄰居等人,說我姐姐故去,我外甥跟一個張廣太去了,我也不知道張廣太去哪里了。我從去年在平安莊捉拿花面魔王金四虎,路上遇到馬成龍,才知道姜玉在這獨龍口。我來這里已經一年多。我知道北五省有兄弟你這個人,做了些驚天動地的事情。走吧,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我回衙門。”
正說著,只見正東高杰、姜玉、鄒忠、李貴四人來到這里。朱天飛給四人引見侯化泰,大家見禮完畢,一同回歸衙門。張廣太接見,到書房大家敘禮完畢,擺上酒筵,大家吃酒。從此侯化泰在這里住下,每天談論些武藝,住了有半個月之久。這一天外面有人稟報︰“外面來了一個姓王的,名叫天寵,特來拜訪。”張廣太說︰“請。”不多時,從外面進來了王天寵。
書中交待,王天寵是從哪里來呢?因為那王天寵要給恩兄顧煥章報三釘的仇恨,誤走三岔山,遇見虯首龍楊永安。楊永安把女兒許配他為妻子。有楊永安的弟弟楊永太,他現在天地會八卦教中做督糧會總,見了王天寵,提說自己在峨嵋山臥底的緣故,“你要殺吳恩,你去可不行。你尋訪能人進入峨嵋山,我作為內應,探問顧煥章死于什麼人之手,我幫助他捉拿教匪。就是吳恩不好擒,他精通法術,有一宗法寶,名字叫‘陰陽八卦鈸’,百發百中,之前在襄陽與神力王打仗的時候,連勝清營四十八陣。這宗東西需要留神,要能有人偷得此八卦鈸到手,可以去掉妖道一只膀臂。還有一口太阿劍,是一口寶劍,能削銅鐵、剁純鋼,在水中能斬斷蛟龍,在陸地上能斬斷犀象,迎著風能斬斷草,刻木頭就像刻絲一樣,殺人不帶血。要有能人盜得此物來,可以捉拿吳恩。還有一件事,峨嵋山內有一個一字並肩忠勇王馬杰,此人是俠義之人,要有人去探問他的口氣怎麼樣,他一定知道顧煥章的生死。據我想,木板三釘的人未必一定是顧煥章,這其中一定有情節。”王天寵一听,愣了半晌,說︰“哎!此時我顧大哥一死,我又是人家都認識的。要說英雄,我也不知哪里有英雄。我有兩個拜弟,是兄弟二人,武藝超群,一個叫笑面無常張大虎,一個叫笑面閻羅張二虎。他兄弟二人武藝雖然好,也不能超出同類。張大虎他現在獨龍口兼管船只,張二虎給我照應聚泉山。我要把他二人找來,在二十四座海島之內,再請幾位豪杰,跟我破這峨嵋山也好。”楊永太說︰“張家弟兄可以前來,那二十四海島頭領不必前來。你要去找張大虎,順便到獨龍口,這個地方是張廣太做總鎮,他的妻子韓氏是滄州雙俠韓成公的女兒,馬杰是大刀韓成公的拜弟,他們或許有來往。張廣太也愛交朋友,他或許有幾位英雄在他手下,你不可不先見張廣太。”王天寵說︰“也好,我明天起身。我這里有金鏢一支,你帶去,日後有人拿我這樣的鏢見了你老人家,千萬照應就是了。我別無可囑咐的。”楊永安備酒款待再三,大家盡情歡樂後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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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寵這一天起身,一直順著大路奔向獨龍口。這一天到了獨龍口總鎮衙門,在回事房一說,家人通報進去。不多時,張廣太和姜玉、鄒忠、李貴四人迎接出來。張廣太身穿官服,笑嘻嘻緊走幾步,說︰“王義士一向安好!”請了一個安,王天寵還禮。姜玉三人過來,彼此見禮完畢。張廣太說︰“王兄里面請坐。”讓到三堂後西院內,書房是坐北向南的,四扇綠屏門,里面是三間上房,前出廊後出廈。院中雖小,有各種奇花按時開放。一看北面抱柱上有牌一塊,上面寫著“怡性仙館”四字,兩邊各有對聯,寫的是︰“花間酌酒邀明月,石上題詩掃綠苔。”
有兩個小童引路,讓進怡性仙館。這屋中非常幽雅,靠北牆有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椅子。牆上掛著一軸橫披,上面畫的是“虎溪三笑圖”,兩邊配兩條對聯,寫的是︰“美酒吃得微醉後,好花看待半開時。”東西兩個暗間,里面安放圍屏帳。讓王天寵在東邊椅子上落座,張廣太在西面相陪。姜玉在東間把幔帳卷起來,鄒忠、李貴等在屋中落座。書童端上茶來。張廣太問道︰“王兄這是從峨嵋山來?我听說教匪勢力很大,山不容易攻破。馬成龍兄與我師兄都被穆將軍調去,這大營內上將只有倭侯爺與王義士了。”王天寵听到這里,說︰“哎!你還不知道嗎?倭侯爺探山被抓獲,我要替兄報仇,恨自己單絲不成線,我來此和賢兄訪問,可有認識的英雄俠義無有?”才說到這里,只見簾子一起,從外面進來兩位俠義,共同商議捉拿吳恩。雙俠初探峨嵋山,且等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二義士初入峨嵋山興會莊巧遇瘟道
王天寵正與總兵張廣太交談,忽見簾子一掀,走進兩位英雄。他抬頭望去,為首老者七十余歲,五短身材約五尺,身著藍綢大褂,白襪雲鞋配藍寧綢套褲。再看面容,面如古月,目若朗星,雙眉如箭,二目神光充沛,五官端正,四方口配一部銀線般的白胡須。其後跟著一位六尺多高的漢子,頭上無辮,身穿青洋縐大衫,內搭白綿綢褲褂,西湖色綢套褲,白襪青雲鞋;淡黃臉膛,細眉大眼,黑白分明的雙目透著煞氣。王天寵見狀連忙起身讓座︰“二位請坐。” 張廣太也起身介紹︰“我給你們三位引見下,” 指著為首老者說,“朱大哥,這位是福建台灣聚泉山的公道大王王天寵,從峨嵋山神力王爺大營專程來看我,你們認識下。” 老者笑道︰“久仰王義士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張廣太又對王天寵說︰“王義士,這位是雲南鏢頭鑽雲神鷂朱天飛,你們以後多照應。” 王天寵聞言急忙施禮︰“老兄台威名四海皆知,今日相逢,實乃我王天寵的幸運!” 張廣太又指著禿老頭兒說︰“這位是威震山東的追風仙猿侯化泰。” 王天寵大喜過望,上前行禮,四人這才落座。
朱天飛、侯化泰問道︰“王義士從何處來?” 王天寵便將自己欲替師兄顧煥章報仇,尋訪天下英雄共入峨嵋山刺殺吳恩的事說了一遍。侯化泰听完冷笑一聲︰“王義士,你要活的吳恩我給你抓來,要死的我把他頭顱取來。” 朱天飛听了回頭道︰“你這話太夸大了。想想神力王帶了數萬大軍,麾下英雄豪杰眾多,都未能取勝。你口氣太大,我可不敢應承。” 這幾句話說得侯化泰面紅耳赤,默不作聲。王天寵連忙打圓場︰“二位老英雄莫要如此,我此次前來正是為尋訪能人,你們若斗氣,我的事就無法辦了。” 朱天飛說︰“並非斗氣,我二人早有滅吳恩之心,只是心有余力不足。今日借王義士之事,我二人願舍死忘生進峨嵋山探听,見機行事。” 王天寵說︰“那就煩請二位進山細訪馬杰情況,以及我師兄生死下落。” 朱、侯二人應道︰“我們明日就動身。” 張廣太說︰“二位兄台進峨嵋山,需從西北幽僻小路走。我前年跟飛刀會總侯起龍走過此山,里面有接天嶺、青蓮島、興會莊、引會莊,由瘟道人葉守敬、虎遁真人葉守清管理。山下有六十四座山莊,按八八六十四卦分布,各莊都有賊兵,由大頭目統領,六十四處也各有頭目。吳恩住在通天寶靈觀,常去的地方有三處︰觀東的會仙台、後山的如意宮、五層殿西北的逍遙閣。山上方圓六十余里,各處都有景致。”
朱天飛听完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 張廣太說︰“不可,我略備薄酒為三位送行。” 隨即吩咐廚房備酒,家人伺候,讓王天寵、朱天飛上座,侯化泰、張廣太相陪,姜玉、高杰、鄒忠、李大爺四人另一桌,共擺兩桌。
家人端上菜肴,眾人開懷暢飲,談論古今英雄。又說起大清自定都以來國泰民安,君王有道,這伙教匪逆天而行,豈能不敗,吳恩守著孤廟也無濟于事。王天寵說︰“並非如此,他的老巢在雲南楚雄府水路,大竹子山有仁和教主白練祖,法術比吳恩還高,還有勸善會總蔡文增,手下雄兵數萬、猛將百員。小竹子山有坐山雕羅文慶和蔡文榮,也有數萬兵馬。還有穿雲關、石平州、祁河寺、越山泉、湖耳山等處,湖耳山有雲南第一勇士小霸王楊勝,手下四員大將和一萬敢死軍。這些地方若能平定,才大快人心。” 張廣太說︰“凡事自有定數,需天數與人力結合才能成功,總要諸位努力。我就等著听你們的好消息了。” 朱天飛說︰“我等多則百日,必有捷報。” 酒席散去,眾人談心,直到九點多才吃完飯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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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吃過早飯,朱天飛、侯化泰、王天寵三人告辭,張廣太送至總鎮署外,四人分手。三人一路上曉行夜宿,饑餐渴飲,無心觀賞山水。這日到了三岔口,嘍兵通報後,虯首龍楊永安親自迎接,見到朱天飛,二人行禮。原來他們是故交,今日相逢欣喜不已。楊永安說︰“朱兄台已是歸隱之人,今日出山大展才華,弟實在欽仰!” 指著侯化泰問︰“這位老豪杰是哪路英雄?” 朱天飛說︰“賢弟,你不認識他?這就是我三年前跟你說的北五省有名的英雄追風仙猿侯化泰。” 楊永安連忙施禮︰“失敬了。” 侯化泰急忙還禮,二人分外親近。四人進山寨落座,從人獻茶,王天寵說︰“你二位今日跟我來此,進峨嵋山吉凶未卜,我這里有金鏢一支,你二位帶上。” 朱天飛接過揣入兜囊,問︰“帶這有何用?” 王天寵說︰“這鏢,你二位進山見到管糧會總楊永泰,他是我叔丈人,把金鏢交給他,自會得到照應。” 楊永安叫家人擺酒,四人對坐暢飲,直到初鼓後才安歇。
次日天明,吃過早飯,朱天飛、侯化泰二人告別,王天寵送至山下︰“請二位兄台保重,弟不遠送了。” 朱天飛說︰“賢弟等候好消息,我二人去了。” 侯化泰說︰“都是自己人,不必客套,日後再見。” 說罷,二人順大路進了峨嵋山。但見青山如畫,翠嶺生雲,蒼松映日,野獸潛藏。山路險如羊腸,崎嶇難行,猿鶴相伴,松篁交錯,另有一番新奇景致。侯化泰見此山景,長嘆道︰“哎!大丈夫處世,猶如春夢一場。光陰飛逝,催人老去,百歲光陰轉瞬即逝,唯有青山依舊。” 朱天飛說︰“你所言乃人之常情,我想大丈夫生于世上,必要轟轟烈烈干一番事業,不辜負此生此身,留下英名傳于千古,才是丈夫所為。”
二人正說著,猛抬頭見正南一道山嶺擋住去路,上面旌幡招展,號帶飄揚,五六千八卦教兵威風凜凜地把守著,喊道︰“呔!山下鼠輩休要逞強!你們從哪里來?如實說來!” 朱天飛說︰“我二人上山來投降。” 嘍兵哈哈大笑︰“你這把年紀,我們八路都會總可沒有養老院。” 朱天飛二人順道上山嶺,說︰“眾位別笑我二人老,昔日太公八十遇文王,保武王興周滅紂,八百諸侯會于孟津,一戰成功。後漢黃漢升八十還能帶兵取定軍山。我也不是說大話,提起我的名姓,你家會總爺必定請我入山。” 兵丁正說話間,把守接天嶺的正印會總吳鐸、吳峰二人過來問︰“你二人從哪里來?姓甚名誰?” 朱天飛說︰“我叫朱天飛,上海人,綽號鑽雲神鷂,久在四川、雲南、陝西各路走鏢。因我師弟侯化泰在山東東昌府殺了贓官知府蔡紹榮,我二人身犯重案被官府捉拿,無處躲避。今聞這里八路都會總招賢納士,特來投降。” 吳峰聞言心中一動︰“原來是朱天飛,我家會總爺常提起,今日來降不可錯過。” 又問︰“朱老英雄,你師弟叫什麼名字?” 朱天飛說︰“他叫追風仙猿侯化泰。” 吳峰說︰“我送二位到興會莊,見忠正王都天會總瘟道人葉守敬。” 朱天飛說︰“有勞了!”
吳峰立即派兩名兵丁,牽來兩匹良馬︰“送二位賢士到興會莊。” 兵丁拉過馬,朱天飛二人上馬,順接天嶺往南而行。但見山峰峭壁,道路崎嶇,兩山坡古柏蒼松。往南走了七八里,見一座關城擋住去路,上面插著旌旗,無數教兵把守。到關城,守門兵丁問︰“去哪里?” 送朱天飛的教兵說︰“奉我們會總之命,送這二位投降的賢士來見都天會總。” 兵丁說︰“我去稟報,你二人跟我來。” 帶他們進了城,往南走到十字街,往西路北便是天地會會總的府門。朱天飛二人下馬,早有人通報進去。此時葉守敬正在內書房閑坐,家人稟報︰“爺,接天嶺吳峰遣人送來兩個投降的人,一個朱天飛,一個侯化泰,現在府外听候示下。” 瘟道人一听這二人名字,心中暗想︰“此二人乃當世人物,怎會歸降天地會八卦教,其中必有緣故,我得問個清楚。” 書中交待,這瘟道人葉守敬是河南人,自幼喜愛道書,好談奇聞。
他拜地理教主袁治千為師,學得一部《仙法會原》,書上盡是左道之術,他用心研習。自煉一種瘟香,點燃後異香撲鼻,人聞見立刻昏迷,非他的解藥不能甦醒。還自造一桿瘟旌,內有自來簧,沖鋒打仗若不是對手,一晃旗子,人就會跌倒,還會使一口寶劍。今日听說有人來降,料想︰“這朱天飛、侯化泰二人必是被大清營所請,前來詐降,我出去一問便知。” 于是吩咐︰“傳伺候升帳。” 外面答應,先放三聲鎮山大炮,然後鼓響,五百名削刀手听差,四員大將杜光、賈茂、姜振宗、何永都是勇將。葉守敬頭戴九梁如意道冠,身披紫緞八卦仙衣,上繡干三連、坤六斷、離中虛、坎中滿和中間太極圖,腰系水火絲,足下白襪雲履;肋下佩一口寶劍,綠魚皮鞘,黃絨穗頭兒,黃絨挽手,真金什件;手內拿把蠅甩,升坐帥位,讓人帶兩個投降之人上來。不多時,朱天飛、侯化泰二人進來,見瘟道人葉守敬端坐中央,兩邊列著五百削刀手。二人看罷,躬身施禮︰“都天會總在上,朱天飛有禮!” 侯化泰也行禮。只見道人沉下臉,二目圓睜,冷笑一聲︰“你這兩個該死的匹夫,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吩咐手下︰“把這二人給我拿下,推出去斬了!” 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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