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話合集

醒世恆言第三十一卷 鄭節使立功神臂弓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清風隨竹影 本章︰醒世恆言第三十一卷 鄭節使立功神臂弓

    有詩寫道︰“顛狂彌勒到明州,布袋橫拖拄杖頭。饒你化身千百億,一身還有一身愁。”在東京汴梁城開封府,住著一位家財萬貫的員外,姓張,排行老大,名俊卿。這位張員外生活極為奢華,冬天睡在紅錦帳中,夏天躺在碧紗帳內,身邊有兩排珠翠環繞,還有兩位美人悉心伺候。家中金銀堆積如山,更有斑點玳瑁、晶瑩剔透的鶻輪珍珠,以及犀牛頭上的角、大象口中的牙等珍貴之物。他家門口一側開著金銀鋪,另一側則是當鋪。張員外的父親大張員外剛去世不久,家中只剩老母親健在。張員外樂善好施,因此人們都稱他為“張佛子”。

    一天,張員外正在門口閑看,忽見一個和尚走來,其打扮十分特別︰雙眉像垂落的白雪,雙眼如同碧綠的水波。身上披著繡著烈火圖案的七幅鮫綃袈裟,手中拄著九環錫杖,仿佛是從佛國圓寂光中走出的聖客,又像是楞嚴峰上的修行者。和尚走到張員外面前,作揖道︰“員外,有禮了。”張員外還禮後,只見和尚從袖中取出一份化緣文書,上面寫著︰“竹林寺特來抄化五百香羅木。”

    張員外嘴上沒說什麼,心里卻犯起了嘀咕︰“我從小就只听說過竹林寺,可從來沒見過,再說這香羅木,是我父親生前許願,要用它到東峰岱岳去蓋嘉寧大殿的,至今還沒還願呢。”于是張員外對和尚說︰“這香羅木是我先父許願用的,實在不敢動用。大師若要別的東西,盡管開口。”和尚卻道︰“要是員外不肯施舍,貧僧晚上自會派人來取。”說完轉身就走。張員外看著和尚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和尚莫不是瘋了。”

    天色漸晚,張員外喝了幾杯酒,正準備睡覺,這時僕人慌慌張張跑來稟報︰“員外,不好了!家中後園失火了!”張員外大驚失色,急忙趕到後園,只見園內火光沖天。在熊熊火光中,他看到白天來的那個和尚,帶著一百多個身高七八尺、模樣怪異的人,正在搬運香羅木板。張員外趕忙追過去,可火光突然熄滅,和尚和那些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再到園中查看,五百片香羅木早已不見蹤影,連一點木炭殘渣都沒留下。張員外滿心疑惑︰“這可真是怪事!爹爹許下的願,這下該怎麼辦?”這一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玉漏聲停,太陽升起。鄰雞報曉,催促著佳人梳妝打扮;寶馬嘶鳴,催促著行人踏上爭名逐利之路。幾片朝霞在海嶠上空飛舞,一輪紅日從扶桑升起。張員外起身洗漱完畢,先在家中神堂前上香,然後到堂前拜見母親,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愁眉苦臉地問︰“三月二十八日,我該怎麼去東峰岱岳,替爹爹還願呢?”母親安慰他說︰“孩子,別煩惱,到時候再說。”

    張員外辭別母親,來到金銀鋪中。此時正值二月半,街道上繁花似錦,一片春日美景,真可謂“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忽然,街上響起鑼聲,一個小節級和一個茶酒提著團書來請張員外參加社團活動。原來,大張員外在世時,曾組織過一個十人社團,如今其中一兩人去世,社團也散了。現在這幾位年輕的小員外效仿前輩,邀約十個朋友重新組建社團,便在二月半來邀請張員外。

    張員外推辭道︰“我去不了,要給爹爹還願,可香羅木又不見了,實在走不開。”來人卻說︰“要是少了員外您,這社團可就辦不成了。”張員外拿不定主意,又去堂前請示母親︰“其他員外請我參加社團活動,可香羅木沒了,沒法給爹爹還願,我不敢去。”母親從手中拿出一個錦袋,對兒子說︰“我這兒有一件寶物,是你爹爹從海外帶回來的無價之寶,你就用它替爹爹還願吧。”張員外接過錦袋,打開紅紙包一看,里面是一個玉結連絛環。他謝過母親,收下請書,加入了社團,開始準備去廟里還願。其他九個員外也各自收拾行李,帶上隨從,一同出發。

    張員外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宛如一位軍官︰頭戴四方大萬字頭巾,佩戴一雙撲獸匾金環,身穿西川錦絲袍,系著一條干紅大匾絛,腰間別著一把玉靶壓衣刀,腳上穿著一雙靴子。張員外和幾個社友離開家,一路前行,餓了就吃飯,渴了就喝水,晚上住宿,白天趕路。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東岳,在客店住下。到了上香還願的日子,十個員外一同來到廟中,各自虔誠地燒香,完成自己的心願。張員外則將玉結連絛環供奉在炳靈公殿內。

    還願結束後,大家無事,便在廟廊下觀看社火表演和祭祀儀式。這幾個社友都是年輕人,興致勃勃地去游山,張員外走在後面,慢悠悠地閑逛。山間景色秀麗,山明水秀,風輕雲淡,一處處風景如畫,輕煙裊裊中,鳥兒啼鳴,落花紛飛;陽光明媚下,綠楊成蔭,芳草萋萋。

    張員外走得有些疲憊,便讓其他員外先行,自己來到一個亭子中休息。這時,他听到一陣斧鑿聲,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作坊被竹籬笆圍著。他往里面張望,看到許多七八尺高的大漢正在干活。突然,一片木屑被鑿了出來,張員外拾起一看,竟然是家中後園的香羅木,上面還認得父親的花押。他正滿心疑惑,一個行者打開籬笆門,上前作揖道︰“長老有請員外到山門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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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員外走進籬笆門,仿佛進入了仙境一般。只見寺廟的三門高大雄偉,梵宇清幽寧靜。山門上的敕額字跡清晰,門前的兩個金剛神像威風凜凜。觀音像與水陸台相連,寶蓋下是鬼子母神像。張員外走進寺中,一位和尚出來相迎︰“前些日子多謝員外幫忙化緣,今日有幸員外前來,請至方丈室喝茶。”張員外仔細一看,正是之前來化香羅木的和尚,只好說道︰“前些日子有失遠迎,還望大師海涵。”

    和尚將張員外帶到方丈室,賓主落座後,剛喝完茶,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黃巾力士突然出現,大聲稟報道︰“啟稟師父,炳靈公前來相見。”這一聲把張員外嚇得魂不附體,他心中暗想︰“炳靈公是東岳的神道,怎麼會到這里來相見?”和尚便請張員外︰“請員外到屏風後稍等,貧僧處理完此事,再與員外敘談。”張員外領命,躲到屏風後面。

    只見十幾個黃巾力士簇擁著一位神道走了進來,這位神道眉單眼細,容貌俊美,神態清逸,身披紅錦袞龍袍,腰系藍田白玉帶,頭戴簇金帽子,腳穿側面絲鞋,仔細一看,與岳廟中塑造的炳靈公一模一樣。和尚走下台階相揖行禮,禮畢後問道︰“昨晚的事情辦得如何?”炳靈公說︰“此人堅決不肯認做諸侯,一心只想做三年天子。”和尚道︰“如此固執,把他押過來。”幾個力士便押著一個身高八尺、滿身花繡的大漢走了進來。和尚斥責道︰“讓你做諸侯有何不好?卻偏要圖王爭帝,該打!”話剛說完,黃巾力士便將大漢按倒在地,一頓杖打。那大漢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不肯給我三年天子,那就勉強認做諸侯吧。”黃巾力士立刻拿來文書,讓他簽字畫押,然後放他離去。炳靈公起身道謝︰“有勞大師費心。”說罷便告辭離開。

    和尚請張員外出來重新落座,說道︰“山門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略備薄酒三杯,還望員外賞臉,咱們好好聊聊。”張員外連忙稱謝︰“多謝大師厚愛。”幾杯酒下肚後,和尚讓人撤下酒席,說道︰“員外可願同我到山後走走?”張員外答道︰“謹遵大師吩咐。”二人一同到山中漫步,只見奇峰聳立,綠樹成蔭,千層怪石上雲霧繚繞,一道飛泉如白色的綢緞般垂落,群山連綿,直插雲霄。

    張員外正欣賞著美景,贊嘆不已,忽然听和尚說︰“此處峭壁雖然險峻,但更奇的還在後面,員外請看這路水。”張員外低頭去看,冷不防被和尚推了下去。他大吃一驚,卻突然發現自己在亭子中醒來,心中疑惑︰“真是奇怪!要說這是夢,可嘴里還留著酒香;要說不是夢,卻又不見一點痕跡。”

    正疑惑間,其他員外走了過來,問道︰“員外,你怎麼沒來?一個人在這兒打瞌睡。”張員外推脫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沒能陪大家,實在抱歉。”他並沒有說出夢中的奇遇。眾人游山結束後,買了些紀念品,整理好行裝,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

    張員外結束旅程回到家中,親朋好友都遠遠趕來迎接,為他接風洗塵。見到母親後,一家人其樂融融,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時光飛逝,轉眼間就到了臘月初,北風呼嘯,寒意刺骨,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正如《鷓鴣天》詞中所寫︰“凜冽嚴凝霧氣昏,空中瑞雪降紛紛,須臾四野難分別,頃刻山河不見痕。朔風凜,瑞雪霏,滿空飄飄撲人衣。若還下到三更後,直要填平玉帝城。”

    張員外見雪下得如此之大,心中憐憫窮苦之人,便吩咐下人打開倉庫,將錢米分發給那些貧困的百姓。

    在一家客店里,一個大漢正被店小二埋怨︰“你這麼大個漢子,怎麼一點打算都沒有,都這麼晚了還不起床。今天又到兩個月的期限了,房錢還沒給。你趕緊起來吧!”那大漢長嘆一聲,無奈地說︰“小二哥,別怪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店小二道︰“今天前巷的張員外正在施舍財物,你去打些熱水洗個頭臉,好歹能討到些錢,做個盤纏。我也不指望你還房錢了。”

    大漢感激地說︰“真是麻煩你了。”他戴上破舊的頭巾,披上襤褸的衣裳,露著雙腿,光著腳,頂著風雪,來到張員外家門前。可惜他來得有些遲,施舍活動已經結束了。

    大漢走到宅前,向守門的門公作揖說道︰“听說府上在施舍財物。”門公回道︰“你怎麼不早點來,東西都已經發完了。”大漢一听,大叫一聲“苦啊”,當場暈倒在地。

    張員外在窗戶里看到這一幕,立刻讓人將大漢扶起。沒過多久,大漢悠悠轉醒。張員外仔細一看,大吃一驚,這大漢竟然和自己在亭子中夢里見到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如今衣衫襤褸,模樣狼狽。張員外忙問︰“你是哪里人?叫什麼名字?現在住在哪里?”

    大漢拱手回答︰“小人是鄭州泰寧軍大戶人家的孩子,父母早亡,流落到這里,現在住在宅後王婆的店里,姓鄭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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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員外馬上找來幾件舊衣服給他,又準備了飯菜請他吃。吃完後,張員外問︰“你會什麼手藝?”鄭信答道︰“略微懂些記賬算賬的本事。”張員外听了,拿出一些錢幫他還清了客店的房錢,將他收留在自己家中。因為鄭信會記賬算賬,又和夢中之人相似,張員外便讓他在宅中擔任主管。鄭信十分機靈,在府中做事小心謹慎,對張員外也忠心耿耿,漸漸得到張員外的敬重,成為了張員外的心腹。

    時光飛逝,轉眼間又到了二月半。其他幾位員外商量著邀請張員外一起出城郊游,一來是為了延續社團活動,二來也是為了欣賞春日美景。這幾個員外提前一晚就約好了歌妓,每人都帶著一位平日里關系要好的歌女。他們知道張員外還在守孝,擔心他不願意帶歌妓,便提前在郊游的地方安排好了一位他喜歡的歌女。

    張員外不知情,來到花園中,看到幾個歌女,正準備打招呼。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位歌女,她是兩京地區頗有名氣的歌妓,名叫王倩,也是張員外平日里頗為賞識的。張員外一見,轉身就想走,卻被王倩一把拉住︰“員外,好久不見,一直都沒機會和您相聚。”張員外說道︰“多謝姐姐掛念,只是先父剛剛亡故,我還在守孝期間,要是被外人看到我和歌妓在一起,實在是不孝之舉。”

    張員外轉身向其他員外告辭︰“承蒙各位兄弟厚愛,只是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不能陪大家一起了,先告辭了。”眾員外和王倩再三挽留,張員外沒辦法,只好入席,和王倩並排而坐。其他員外身邊也各自帶著歌女,大家吩咐擺上酒菜,開始暢飲。

    酒正喝到一半,突然有個人走了進來。此人裹著一頂藍青色頭巾,戴著一對撲匾金環,身穿兩件白綾子衫,腰間系著一條干紅絨線絛,腳上穿著多耳麻鞋,手中提著一個籃子。這人走到眾人面前,放下籃子,拱手連作三個揖。眾員外問道︰“你有什麼事?”只見這人從籃子里拿出砧板和菜刀,借了個盤子,將一塊牛肉切成幾片放在盤中,然後走到眾員外面前說︰“听說各位員外在這里喝酒,特地來敬大家一杯。”說完,把盤子放在桌上,又作了個揖,準備離開。

    張員外看到這人,暗暗叫苦︰“我又被這家伙訛詐過幾次了。”原來這人是東京的一個破落戶,名叫夏德,外號“扯驢”。早年他有個妹妹,嫁給了老張員外,後來因為幾句口角,上吊自盡了。夏德就以這件人命官司為由,多次上門敲詐勒索,在小張員外這里也得逞過一兩次。

    眾員外安慰張員外︰“別擔心,他就是想要些賞賜,我們給他點錢就是了,咱們繼續喝酒。”話還沒說完,夏德就站在面前說道︰“今天我夏德運氣好,踫到這麼多位員外。”眾人說︰“每人給他二兩銀子。”輪到張員外時,夏德卻道︰“員外您可不能按例給。別的員外給二兩,您得給二百兩。”

    張員外驚訝道︰“我就算比別人加倍,也才四兩,怎麼要二百兩?”夏德威脅道︰“別的員外和我沒什麼瓜葛,可您不一樣,有些事情說出來可就不好看了。”在夏德的要挾下,張員外被迫加到二十兩。眾員外說︰“這差不多了吧。”夏德說︰“看在各位員外的面子上,就這樣吧,趕緊把錢給我。”張員外說︰“我現在沒帶錢,你拿著這張批條,去我家當鋪里取。”

    夏德拿著批條,作了個揖,出了園門,徑直來到張員外家的當鋪。他掀起青布簾子走進去,向眾人作揖行禮。當鋪里的人還禮後,鄭信問道︰“你是來贖當,還是來借錢?”夏德說︰“既不贖當也不借錢,員外有批條在這里,讓你們支二十兩銀子給我。”

    鄭信疑惑地問︰“員外買你什麼東西,要給這麼多銀子?”夏德不耐煩地說︰“你別管,照著批條把錢給我就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越來越大。鄭信堅決不肯給錢,拿著二十兩銀子說︰“夏扯驢,我跟你說,銀子在這兒,我陪你一起去花園見員外,如果員外當面吩咐要給你,我馬上把錢給你。”

    夏德破口大罵︰“你個不知死活的下人,員外給我銀子,關你什麼事,非要刁難我。就算和你去見員外,這張批條難道還能有假?”鄭信和夏德一路來到花園,看到眾員外在亭子中喝酒,上前作揖。張員外看到鄭信,問道︰“主管,有什麼事嗎?”鄭信說︰“回稟員外,您批條讓支二十兩銀子,現在他親自來取,我來問問您的意思。”張員外說︰“這家伙是個無賴,把錢給他吧。”

    夏德立刻伸手去搶鄭信手中的銀子,鄭信死死握住不給,對夏德說︰“銀子在這兒,員外說給你,可我偏不給。你仗著自己是東京破落戶,就想平白無故騙人錢財,別人怕你,我鄭信可不怕。今天就在各位員外面前,和你比試比試。你要是打得過我,這銀子就給你;打不過我,你以後就別想再靠訛詐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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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德一听,怒道︰“我今天真是倒霉,被你這個下人欺負。”鄭信說︰“別廢話,這里地方寬敞,咱們就賭個輸贏。”說著,鄭信脫掉上衣,眾人一看,紛紛叫好。只見他相貌出眾,身上滿是精美的刺青,左臂上刺著三位仙人仗劍的圖案,右臂上是五鬼擒龍的形象,胸前刺著一幅御屏風,脊背上則是巴山龍出水的圖案。

    夏德也脫掉上衣,眾人仔細一看,他身上刺的是木拐梯子和寫著“忍”字的黃胖兒圖案。兩人在花園中擺開架勢,大打出手,誓要分出個勝負。鄭信眼疾手快,一拳重重地打在夏德太陽穴上,夏德“撲”的一聲倒在地上,當場沒了氣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眾員外和歌女們都嚇得四散而逃。很快,衙役們就圍了上來。鄭信拍了拍手,大聲說道︰“我是鄭州泰寧軍人,現在張員外府上做主管。”

    鄭信大聲喊道︰“夏扯驢來訛詐我家主人,我一時氣憤,下手重了些,打死了他,這事與其他人無關!拿繩子綁了我去官府吧!”周圍的人紛紛稱贊︰“好漢子!為東京除掉了一害,應該不至于判死刑。”很快,鄭信就被押送到開封府,與夏德的尸體當面對質。在公堂上,鄭信將事情經過如實招認,隨後被投入大牢等候定罪。張員外得知消息後,在官府上下打點,囑咐獄卒多加關照,希望能拖延時日,盼著朝廷大赦天下,救鄭信出獄。

    一天,開封府的大尹出城去廟里參拜。轎子正走著,忽然路邊一口古井中,沖天的黑氣滾滾而出。大尹趕忙下令停轎,盯著古井說道︰“真是奇怪!”在廟里燒完香後,大尹沒有回衙門,而是派人召集眾官員前來議事。沒多久,官員們都到齊了,大家喝過茶後,大尹開口道︰“今天出城參拜廟宇,看到路邊一口古井,里面黑氣沖天,也不知藏著什麼妖怪?”眾官員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接話。只有通判站起身說道︰“依下官愚見,想要知道井中到底有什麼怪物,不如上奏朝廷,讓牢里那些死囚下井查看,這樣一定能弄清楚情況。”大尹覺得有理,立即寫好奏章上報朝廷,同時下令從獄中挑選死囚下井探查。

    大尹帶著眾人來到井邊,將死囚裝進籃子,用轆轤緩緩放下井去。只听見井中傳來鈴鐺響動,拉上來一看,籃子里只剩下骨頭。一個下去死一個,兩個下去死一雙,就這樣,接連死了幾十人。獄卒們受了張員外的囑托,一直想辦法保護鄭信,可大尹下令,要把所有死囚都押來,實在沒辦法再藏住鄭信,只好將他也帶到井邊。大尹讓鄭信下井,鄭信說︰“下井可以,但我要五樣東西。”大尹問︰“要哪五樣?”鄭信答道︰“我要頭盔、衣甲、靴子,再要一口寶劍,一斗酒、兩斤肉,還有炊餅。”大尹馬上讓人按他的要求,一一準備齊全。鄭信拜謝後,大口吃完酒肉和炊餅,披上盔甲,手持寶劍。眾人見狀,齊聲喝彩,只見他頭戴雪白頭盔,身披銀亮鎧甲,腳蹬一雙墨綠皂靴,手中握著寒光閃閃的七星寶劍,威風凜凜。

    鄭信坐進籃子,隨著轆轤緩緩下降。鈴鐺響過後,眾人將籃子拉上來,卻發現鄭信不見了蹤影,井中的黑氣也隨之消散。大尹又讓人放下籃子去查看,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就像石頭沉入大海,風箏線突然斷裂,再無蹤跡。大尹和眾官員等了許久,只好各自回衙。

    再說鄭信,下到井底後,從籃子里出來,手握寶劍,在井壁旁站定。剛下來時四周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眼前漸漸明亮起來。他低頭一看,發現井壁有個洞口,大小剛好能容身,便側身鑽了進去。走了沒幾步,抬頭望去,只見山嶺相連,煙霧繚繞,嫩綠的芳草鋪滿大地,岩間的花朵散發著陣陣清香,蒼翠的山崖上,青松郁郁蔥蔥,曲折的山澗中,溪水潺潺流淌。

    鄭信一路走著,心中滿是疑惑︰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不見一個人影?臨近中午,他透過稀疏的松樹和竹林望去,只見飛檐碧瓦、雕梁畫棟,看起來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于是,他翻山越嶺,沿著小路走去。一路上,只听見流水聲和松濤聲,隨著腳步前行,樹林漸漸分開,山峰四面合圍。眼前出現一處景致︰溪水蜿蜒,風靜雲閑,青松環繞著碧瓦紅牆,翠竹掩映著雕梁玉砌,樓台高聳入雲,庭院幽深靜謐,若非帝王的宮殿,必定是神仙的居所。

    鄭信來到宮殿前,在門口站了許久,卻不見有人進出。抬頭一看,門上掛著一塊朱紅牌匾,上面用金字寫著“日霞之殿”。殿內一片寂靜,不見人影。他手握寶劍,徑直走進宮門,來到大殿中,只見一位女子枕著一件東西,靜靜地躺著。這位女子身姿柔美,面容嬌俏,宛如楊貴妃出浴般慵懶,又似西施捧心般惹人憐惜,柳眉微蹙,桃腮泛紅,好似西園中倚著朱欄的芍藥,又如同剛剛入定的南海觀音。

    鄭信心想,這女子或許就是井中的妖怪,便輕手輕腳走到女子身旁,悄悄抽出她頭下的東西,又輕輕放下女子的頭,走到外面一看,原來是一個暗紅色的皮袋。鄭信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麼用,便在花樹下用劍挖了個坑,將皮袋埋了進去。隨後,他再次手握寶劍回到殿中,對著女子大聲喝道︰“起來!”只見女子緩緩睜開嬌柔的雙眼,慌亂間將一身的柔美姿態收斂起來,回頭說道︰“鄭郎,你終于來了。我獨守空房,等你好久了。我與你五百年前就有姻緣,今日終于得以相見。”原來,這女子本想現出原形,可神通之物被鄭信偷走,只好將錯就錯。若這女子容貌丑陋,鄭信或許一劍便會將她斬殺,可眼前女子如花似玉,鄭信不禁動了心,便問道︰“姑娘尊姓大名?”女子柔聲說道︰“郎君,你先放下手中寶劍,脫下盔甲,讓我們好好敘敘。”此時,暮色籠罩著樓閣,薄霧輕籠著池塘,粉蝶雙雙在花叢中棲息,黃鸝對對在柳樹上安歇,畫梁安靜,珠簾低垂,燕子歸巢,小院寂靜,繡被飄香,讓人不禁心生困意,清風停歇,子規在玉樹間啼鳴,月光移動,花影爬上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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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隨即喚來婢女準備酒菜,片刻間,一桌豐盛的酒菜便擺在眼前,各種珍饈美味應有盡有。兩人舉杯共飲,幾杯酒下肚,已有幾分醉意。女子說道︰“今日得與郎君相見,實乃天賜機緣,一定要一醉方休。”鄭信連忙推辭,女子卻說道︰“我與郎君五百年前就有緣分,今日怎能推脫?”兩人又飲了許久,女子讓婢女撤下杯盤,隨後兩人攜手走進內室。這一夜,兩人互訴衷腸,情意綿綿。

    天亮後,女子起身說道︰“郎君,昨夜承蒙你垂憐。”鄭信說道︰“多謝姑娘厚愛,只是不知姑娘芳名?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這份恩情。”女子答道︰“我乃日霞仙子,願與郎君白頭偕老,你就別想著離開了。”從此,兩人形影不離,每日相伴,生活得十分甜蜜。

    一天,日霞仙子對鄭信說︰“郎君,你且安心在此等候,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鄭信連忙問︰“你要去哪里?”仙子答道︰“我今日要去參加上界的蟠桃宴,留下婢女陪你。若想吃酒吃飯,盡管吩咐她們。不過有件事得叮囑你,千萬不要去後宮游玩,若是去了,定會有大禍臨頭。”說完這番話,仙子便與鄭信暫別,留下兩名婢女侍奉左右。

    鄭信獨自一人,百無聊賴,便讓婢女準備了幾杯酒,邊喝邊想︰“我來到這里,就像做了一場春夢。剛才妻子特意叮囑我別去後宮,想必那里另有一番景致,所以才不讓我去。我不如去試探一番。”于是,他起身出門,朝著後宮走去。

    後宮之中別有洞天,一座宮門矗立眼前。鄭信走進宮門,只見一座大殿巍峨聳立,金色的牌匾上寫著“月華之殿”四個大字。正看得入神時,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談笑聲。只見一群婢女簇擁著一位仙女走了出來,這位仙女容貌出眾,氣質不凡︰面容如玉般溫潤,妝容似梅花般清雅,櫻桃小嘴不點而朱,柳葉眉梢不描自黛,烏發如雲般柔順,肌膚勝雪般潔白,身姿比出水芙蓉更添幾分靈秀,氣質賽過凌波仙子,渾身透著一塵不染的仙氣,舉手投足間盡顯萬種風情。

    鄭信見了,心中又驚又喜。卻听那仙女說道︰“可算找到你了!找了你這麼久,原來我夫君就在這里。”她不容鄭信分說,便讓婢女們將鄭信簇擁著帶進殿中,說道︰“夫君,你可算來了,我獨守空房,等你好久了!”鄭信連忙解釋︰“姑娘,你認錯人了,我妻子在前殿呢。”可那仙女根本不听他的辯解,硬是將他拉到殿上,吩咐婢女擺上酒菜。

    兩人飲了幾杯酒,隨後,那仙女拉著鄭信進了內室。

    沒過多久,一名婢女匆匆跑來稟報︰“前殿的日霞娘娘來了!”月華仙子驚慌失措,想要藏起鄭信卻已經來不及。日霞仙子快步走進殿中,質問道︰“郎君,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說著,便拉住鄭信的胳膊,要帶他回前殿。月華仙子見狀,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道︰“你把他據為己有,那我怎麼辦?”說罷,她帶著數十名婢女沖到殿上,喊道︰“姐姐,他是我的丈夫,你為何要搶走他?”日霞仙子反駁道︰“妹妹,他是我的丈夫,你胡說什麼!”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吵聲越來越大。鄭信被日霞仙子藏了起來,月華仙子一時也沒有辦法,兩人扭打在一起,爭斗了許久。月華仙子漸漸不敵,她大喝一聲,縱身跳到空中,現出了原形。日霞仙子也想變身,可她的神通之物被鄭信埋了起來,根本無法變化,最終落了下風。她滿臉淚水地跑到鄭信面前,哭訴道︰“郎君,都怪你不听我的話,才惹出今日的禍事。現在我的神通之物被你埋了,變不了身。若想打敗她,你快把東西還給我!”

    鄭信見她苦苦哀求,只好走到殿外花樹下,挖出那個皮袋。日霞仙子拿到東西後,再次與月華仙子斗法。可這一次,日霞仙子還是輸了,她失落地回到鄭信身邊。鄭信問︰“娘子,你怎麼還是打不過她?”日霞仙子解釋道︰“我已有身孕,實在敵不過她。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鄭信忙說︰“娘子但說無妨。”日霞仙子讓婢女取來一張弓和一支箭,說道︰“郎君,這張弓可不是凡間之物,名叫神臂弓,能夠百發百中。我在空中與她斗法時,你在下面看著白色的身影,找準時機射上一箭,助我一臂之力。”鄭信點頭道︰“好,你放心!”

    話音剛落,月華仙子又氣勢洶洶地來了,兩人飛到雲中,現出原形,激烈地爭斗起來。鄭信在下面一看,哪里還有兩位如花似玉的仙子,只見一只白蜘蛛和一只紅蜘蛛在空中纏斗。鄭信這才明白︰“原來如此!”只見紅蜘蛛漸漸不敵,轉身想逃,白蜘蛛緊追不舍。鄭信彎弓搭箭,瞄準目標,大喝一聲︰“著!”一箭射向白蜘蛛,將其射落。月華仙子吃痛,大聲咒罵︰“鄭信,你這個負心漢!竟然暗算我!”說罷,氣呼呼地往後殿去了。

    這邊日霞仙子收回原形,又變回了那個如花似玉的佳人,她感激地看著鄭信,說道︰“郎君,多虧有你相助,幫我解了圍,讓我們能夠長相廝守。”從那以後,兩人感情愈發深厚,走路時並肩而行,休息時相依而坐,片刻也不願分離。春天,他們攜手漫步在繁花盛開的花園中;夏天,一同在清涼的樹蔭下乘涼;秋天,共賞皎潔的明月與飄香的桂花;冬天,相互依偎著抵御嚴寒。他們享受著超凡脫俗的快樂,過著人間少有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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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飛逝,轉眼間三年過去了,日霞仙子生下了一兒一女。鄭信心中思量︰“雖然在這里每日歡樂,但總不能一直這樣,我該如何才能出人頭地呢?”于是,他對仙子說︰“承蒙娘子收留,我在這里一住就是三年,還生下了一雙兒女。若我能在外面謀得一官半職,定會回來報答你,這也是我的心願。”日霞仙子听了,淚水奪眶而出︰“郎君,你若走了,我可怎麼辦?兩個孩子又該如何是好?”鄭信安慰道︰“我若能謀得一官半職,一定會回來接你們。”仙子問︰“那你打算去哪里?”鄭信答道︰“我想去太原參軍。”仙子听後,說道︰“郎君,我送你一件東西,憑它去參軍,定能有所作為。”她讓婢女取來那張神臂克敵弓,也就是如今的踏凳弩,叮囑道︰“你帶著這張弓去軍中,立下戰功,日後必定能封官拜爵。這一兒一女,我先留在身邊撫養。等十二年後,我自會派人將他們送還給你。”

    鄭信說︰“我此去若有出頭之日,一定會盡快來接你們母子。”仙子傷感地說︰“我們能相遇,也是前世的緣分。如今三年期限已滿,仙凡有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日了。”說完,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鄭信原本一心想走,可听到相見無期,心中也滿是不舍,忍不住流下眼淚,甚至想再多住些時日。仙子卻說道︰“夫妻緣分已盡,該分別了。我不敢強留你,怕耽誤了你的前程,招來天譴。”她隨即讓婢女準備酒菜,為鄭信餞行。

    幾杯酒下肚,仙子說︰“郎君,你之前帶來的劍和盔甲,就先留在這里吧。日後把孩子還給你時,這些也能當作信物。”鄭信點點頭︰“一切都听娘子的。”仙子又親自給鄭信斟了三杯酒,拿出一大包金珠相贈,然後一直將他送到宮門外。走了幾里路,遠遠望見路口,仙子停下腳步,說道︰“郎君,從這里出去就是大路了。前路漫漫,你一定要保重!”鄭信還想再與仙子多待一會兒,突然一陣狂風呼嘯而起,等風停了,仙子早已不見了蹤影。眼前只剩下︰青雲籠罩著藏寶殿,薄霧隱隱遮住回廊,四周寂靜無聲,回首望去,連山巒的影子都消失不見,仿佛日霞宮回到了海上,神仙女返回了蓬萊,好似看完了畫家僧繇的畫作,最後畫卷被緩緩收起。

    鄭信抱著神臂弓,愣愣地站了許久,無奈之下,只好繼續前行。走到路口一看,這里竟是通往汾州的大路,離河東太原府已經不遠了。當時,太原府的守將是種師道相公,正在張榜招募士兵。鄭信來到軍營轅門,獻上神臂弓。種相公大喜過望,立刻吩咐工匠按照此弓的樣式,制造了數千張,還任命鄭信為帳前管軍指揮。在後來的征戰中,鄭信靠著這張神臂弓屢立戰功,十多年間,一路升遷,最終做到了兩川節度使的高位。此後,鄭信始終思念著日霞仙子的恩情,再也沒有娶妻。

    話說自從鄭信下井之後,張俊卿員外心中一直牽掛不已。每年到了鄭信下井的那一天,他都會派主管備好三牲祭品,親自到井邊祭奠,以此表達對故舊的懷念之情。這樣的祭奠,年復一年,從未間斷。

    一天,張員外祭奠歸來,感到十分疲倦,便在廳屋中稍作休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睡夢中,只見天空中五色雲霞絢麗奪目,忽然出現一位紅衣仙子,她左手抱著一個男孩,右手抱著一個女孩,高聲喊道︰“張俊卿,這一雙兒女是鄭信所生,今日托付給你,你要好好撫養。等鄭信功成名就後,將他們送到劍門,千萬不要辜負我的囑托!”說完,便把手中的孩子從半空拋下。張員外慌忙去接,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從夢中醒來,口中直稱奇怪。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門公就匆匆來報︰“剛才有個白胡子公公,領著一男一女來見員外,說是‘員外在古井邊曾受他所托’。還帶來一個包裹和一口劍,說里面是兩川節度使的信物,要員外親手打開查看。這兩個孩子的來歷不明,特來稟報。”張員外听聞,發現此事竟與夢中的情景完全相符。他打開包裹一看,里面是一副盔甲和一口劍,便將東西收好。隨後親自走到門前查看,那白胡子公公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一雙如花似玉的兒女,看上去大約三四歲的模樣。張員外詢問他們的來歷,兩個孩子只說︰“母親是日霞公主,讓我們來找鄭家爹爹。”再追問詳情,他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張員外心中疑惑︰“鄭信早已墜入井中,生死未卜,哪來的兒女?難道是同名同姓的人?”又想起之前在岳廟的夢境,夢中暗示鄭信有封王拜侯的命運,心中更加難以決斷。于是,他決定先收留這兩個孩子,悉心撫養,同時派人四處打探鄭信的消息。

    時光飛逝,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張員外將他們視如己出,男孩取名鄭武,女孩取名彩娘。張員外本有一個兒子叫張文,年紀與鄭武相仿,兩個孩子一文一武,感情如同親兄弟一般,一同在學堂讀書。彩娘則在閨房中學習針線女紅。就這樣又過了幾年,鄭信的下落依然毫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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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一天,張員外正在家中,門公前來稟報︰“兩川節度使派來進表的官員,打听到員外的姓名和住址,特地前來求見。”張員外心中滿是疑惑,連忙讓人將官員請進府中。只見那差官頭戴纏棕大帽,腳蹬粉底烏靴,身穿蜀錦窄袖襖子,腰間系著銀純鐵挺帶,身材魁梧,臉上帶著旅途的風塵,身後還跟著一名牽著大馬的隨從。

    張員外趕忙下階迎接,兩人行過禮後,差官取出一包禮物和一封書信,說道︰“我們節度使鄭爺向您問好。”張員外拆開書信一看,認出是鄭信的筆跡。信中寫道︰“鄭信從前承蒙恩人關照,在獄中又多得您的照顧,這份恩情實在太大了。當初我進入古井,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遇到了日霞仙子。我們夫妻相伴三年,後來她贈我盤纏,送我到汾州參軍,我在軍中屢立戰功。如今托您的福,我在蜀中任職。此前一直沒有機會與您聯系,心中十分愧疚。這次借著進表的機會,送上黃金三十兩、蜀錦十匹,略表心意。如果您不嫌棄蜀道難行,願意到我這里做客,那將是我莫大的榮幸,我在此翹首以盼。”

    張員外看完信,不禁雙手合十,感慨道︰“鄭家果然飛黃騰達,而且不忘舊恩,還特地送來禮物,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于是,他將這些年來夢中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差官,差官听後也驚訝不已。當天,張員外設下宴席款待差官。這差官雖然是個有品級的武官,但因為受了節度使的囑托來迎接張員外,態度十分謙遜有禮。張員外便留他在家中住下,每日都設宴招待。

    就這樣過了十來天,差官的公事辦完,便開始催促張員外啟程。張員外與夫人商量後,決定帶著鄭武、鄭彩娘去見鄭信。但又考慮到女兒出行不便,只好將彩娘留在家中,只帶著鄭武上路。他們帶上隨身行李,還帶了四個童僕,加上差官,一行七人騎馬從汴京出發,朝著劍門方向行進。

    沒過多久,他們就抵達了節度使衙門。差官先進去稟報,鄭信听說後,急忙讓人將張員外請到私衙,以家人的禮儀相見。張員外帶著鄭武拜見鄭信,向他講述了白胡子公公送孩子來托付的經過,還獻上了盔甲、腰刀等信物,並說起了兩次神奇的夢境。鄭信听後,想起與日霞仙子的情誼,不禁黯然神傷。他掐指一算,從分別到現在正好十二年,兩個孩子也都是十二歲,仙子臨走時說的話,竟然絲毫不差。

    當天,鄭信大擺筵席,將張員外奉為上賓熱情款待。席間,鄭信還將女兒彩娘許配給張員外的兒子張文,兩家結為親家,這正是以德報德的佳話。

    此後,鄭信常常思念日霞仙子。他在錦江邊上建造了一座日霞行宮,宮殿修建得極其宏偉壯麗。每年特定時節,他都會親自前往行宮上香祭拜。

    張員外在鄭信這里住了三個多月,思鄉心切,鄭信不好強留,便安排車馬送行,一直將他送到十里長亭之外,贈送的禮物十分豐厚。此外,鄭信還拿出黃金百兩,托付張員外幫忙在岳廟施舍,用于修建炳靈公大殿。

    後來,金兀術入侵,皇帝四處征兵。鄭信帶著兒子鄭武前去勤王,多次擊敗金兵。在汴京,鄭信再次與張俊卿相見,這才見到女婿張文和女兒彩娘。鄭信活到五十多歲時,一天白天,他看見日霞仙子的車駕前來迎接,隨後無病而終。他的兒子鄭武憑借父親的蔭庇,一路升遷,最終官至宣撫使。

    在那之後,金兵不斷入侵,各郡縣紛紛仿照神臂弓的樣式制造兵器,多次擊退賊兵。到了徽、欽二帝被擄往北地,康王趙構渡江時,遭到金兵追擊。危急時刻,只見空中出現金甲神人,率領神兵,用神臂弓射擊金兵,金兵這才退去。康王看到旗幟上有“鄭”字,便詢問隨行大臣。有人上奏說︰“之前兩川節度使鄭信曾獻上克敵神臂弓,想必是他的神靈前來護駕!”康王即位後,敕封鄭信為明靈昭惠王,並在江邊立廟祭祀,這座廟宇至今依然存在。正如詩中所寫︰“鄭信當年未遇時,俊卿夢里已先知。運來自有因緣到,到手休嫌早共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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