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閑暇時趁著興致登上江樓,浩渺煙波連接著素淨的秋天。
喚來美酒隨意澆滅千古遺恨,吟詩想要傾瀉百重憂愁。
假書信未能實現英雄志向,失足反而成為階下囚。
驚動梁山眾多義士,一齊如烏雲般涌向江州喧鬧。
話說當時李逵用指頭輕輕一推,那女子便倒在了地上,酒店主人趕忙上前攔住宋江等人,焦急地問道︰“四位官人,這可如何是好?” 主人心里發慌,連忙招呼酒保和伙計們都過來救那女子。他們在地上舀了水,朝著女子臉上噴灑,過了一會兒,女子漸漸甦醒過來。眾人將她扶起一看,只見她額角上擦破了一片油皮,所以才暈了過去。如今救醒了,大家都松了口氣,慶幸沒出大事。女子的爹娘听說打傷女兒的是黑旋風李逵,先是嚇得呆愣了半晌,哪里還敢說半個不字。看那女子已經能說話了,她母親趕緊拿了塊手帕,親自給她包扎好頭,又收拾好掉落的釵環。宋江看出他們不願去官府的意思,便叫來那老婦人,問道︰“你姓什麼?是哪里人?現在打算怎麼辦?” 那婦人回答道︰“不瞞官人說,我們夫妻兩口姓宋,原本是京城人。就這一個女兒,小名玉蓮。因為家境貧寒,她爹教了她幾首曲子,勉強讓她在這琵琶亭上賣唱維持生計。這孩子性子急,不懂看眼色,不管官人在說什麼,只顧著唱歌。今天這位大哥失手傷了我女兒一點,我們也不想鬧到官府,連累官人。” 宋江見她說話誠懇,而且還同姓,便說道︰“你派個人跟我回營里,我給你二十兩銀子,給你女兒調養身體,日後也好嫁個好人家,不用在這里賣唱了。” 那夫妻兩口听了,連忙拜謝道︰“哪敢指望這麼多!能有三五兩就足夠了。” 宋江說︰“我說話算數,絕不騙人。你讓你家老頭子跟我去拿銀子。” 那夫妻二人再次拜謝,感激地說︰“多謝官人救濟。”
戴宗埋怨李逵道︰“你這家伙,動不動就跟人起沖突,又讓哥哥破費了許多銀子。” 李逵滿不在乎地說︰“我就用指頭輕輕踫了她一下,她自己就倒了。真沒見過這麼嬌弱的女子!你就是在我臉上打一百拳,我也沒事!” 宋江等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來。張順便對酒保說︰“這桌酒席錢,我來付。” 酒保連忙說︰“沒事,沒事!您請便。” 宋江哪里肯讓,說道︰“兄弟,是我請二位來喝酒的,反倒讓你掏錢,這不合禮數。” 張順執意要付,說道︰“難得與哥哥相見。兄長在山東的時候,我和哥哥早就想來投奔您了。今天有幸結識尊顏,這只是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戴宗也說道︰“公明兄長,既然是張二哥的一番敬意,兄長就答應了吧。” 宋江說︰“這樣多不好意思。既然兄弟付了錢,改日我再設酒席回禮。” 張順很高興,帶著兩尾鯉魚,和戴宗、李逵,還有那個宋老頭,一起送宋江離開琵琶亭,來到營里。五個人都進了抄事房坐下。宋江先取出兩錠小銀,共二十兩,給了宋老頭,宋老頭拜謝之後便離開了,這里暫且不表。天色漸漸晚了,張順送完魚,宋江拿出張橫的書信交給張順,然後大家相互道別。張順走後,戴宗和李逵也各自告辭,趕回城里去了。
話說宋江在牢營中調養了五七天,感覺身體已經恢復,病癥痊愈,便想著進城去找戴宗。又過了一天,還是沒見戴宗的影子。第二天吃過早飯,大約辰時前後,宋江揣了些銀子,鎖好房門,離開牢營,信步走上街頭,徑直往城里走去,打算到州衙前左邊尋找戴院長的家。有人告訴他︰“戴院長沒有家小,就他自己一個人,住在城隍廟隔壁的觀音庵里。” 宋江听後,一路尋訪到那里,卻發現門已經鎖上,人出去了。宋江又去打听黑旋風李逵的消息,很多人說︰“他就像個沒頭的神,居無定所,只在牢里安身。他就像個沒固定地盤的巡檢,東邊住兩天,西邊歇幾日,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 宋江接著打听賣魚牙子張順,也有人說︰“他住在城外的村子里,就算是賣魚,也只在城外江邊。除非是來城里收賒賬,不然不會進城。” 宋江听完,又出城去尋找,一心想找到他們。他一個人心里煩悶,信步再次走出城外,只見江邊景色格外迷人,怎麼看都看不夠。
正走到一座酒樓前,宋江抬頭一看,旁邊豎著一根高高的望竿,上面懸掛著一塊青布酒幡,上面寫著 “潯陽江正庫”。酒樓的雕檐外有一塊牌額,上面有甦東坡親筆題寫的 “潯陽樓” 三個大字。宋江看了,自言自語道︰“我在鄆城縣的時候,就听說江州有座很不錯的潯陽樓,原來就在這里。我雖然獨自一人在此,可不能錯過,不如上樓去好好欣賞一番。” 宋江來到樓前,只見門邊朱紅色的華表柱上,兩面白粉牌上各寫著五個大字︰“世間無比酒,天下有名樓。” 宋江上了樓,找了個臨江的閣子坐下,憑欄舉目望去,這座酒樓果然氣派非凡。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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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檐在日光下閃耀,畫棟仿佛在雲間飄動。碧綠的欄桿低低地連接著軒窗,翠綠的簾幕高高地懸掛在門窗前。吹笙品笛的,全都是公子王孫;端著酒杯、拿著酒壺的,排列著歌姬舞女。讓人陶醉的醉眼,望向青天,只見萬疊雲山;勾起人吟詩欲望的,是那像瑞雪般的一江煙水。白隻渡口,不時能听到漁父敲擊船舷的聲音;紅蓼灘頭,常常能看見釣翁劃動船槳。樓旁的綠槐上,野鳥啼鳴;門前的翠柳下,系著華美的馬匹。
宋江觀賞完潯陽樓,贊不絕口,憑欄坐下。酒保上樓來,作了個揖,放下簾子,問道︰“官人是要招待客人,還是自己消遣?” 宋江說︰“我要等兩位客人,還沒到。你先給我拿一壇好酒,再上些果品肉食,盡管端來,魚就不要了。” 酒保听了,便下樓去。不一會兒,用托盤端著東西上樓來,一壇藍橋風月美酒,擺上新鮮的菜蔬、果品和下酒菜,還有幾樣肥羊、嫩雞、釀鵝、精肉,全都用朱紅的盤碟盛放。宋江看了,心中暗自歡喜,不禁夸贊道︰“這麼整齊的菜肴,精致的器皿,江州果然是個好地方。我雖然因犯罪被流放到這里,卻也見識到了這般真正的山水美景。我家鄉雖有幾座名山古跡,卻沒有這樣的景致。” 宋江獨自一人,一杯又一杯地倚欄暢飲,不知不覺就喝醉了。
突然,一股情緒涌上心頭,宋江心想︰“我生在山東,長在鄆城,學的是吏員出身,結識了那麼多江湖好漢,雖留下了一點虛名,可如今都三十多歲了,名不成,功不就,還被在臉上刺了字,發配到這里。家鄉的老父親和兄弟,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想到這里,酒意上涌,宋江潸然淚下,迎著風,看著眼前的景色,心中滿是感慨和悲傷。他忽然靈感突發,作了一首《西江月》詞,便叫酒保拿來筆硯。他起身四處觀看,見白粉壁上有很多前人的題詠。宋江尋思︰“我何不也寫在這里?倘若日後功成名就,再來此地,重新看到這些文字,也能回憶起今日的苦難。” 趁著酒興,他磨濃了墨,蘸飽了筆,在那白粉壁上揮毫寫道︰
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宋江寫完,自己看了,又高興又得意,大笑起來。他又喝了幾杯酒,越發歡喜,甚至手舞足蹈起來。他再次拿起筆,在《西江月》後面,又寫下四句詩︰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
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宋江寫完詩,又在後面大大地寫上 “鄆城宋江作” 五個字。寫完後,他把筆扔在桌上,又獨自哼唱了一會兒,再喝了幾杯酒,終于醉得不行了。他叫來酒保結賬,拿出些銀子付賬,多出來的都賞給了酒保。然後他搖搖晃晃地拂袖下樓,腳步踉蹌地回牢營去了。回到牢房,打開房門,便一頭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五更天。等他酒醒時,完全不記得昨天在潯陽樓上題詩這回事了。當天因為宿醉,他就在房里躺著休息,暫且不表。
且說江州對岸有個地方,叫做無為軍,是個偏僻的地方。城中有個賦閑的通判,姓黃,雙名文炳。這人雖然讀過經書,卻是個阿諛奉承、心胸狹隘的人,專門喜歡嫉賢妒能。比他強的人,他就設法陷害;不如他的人,他就玩弄于股掌之間,在鄉里專門干害人的勾當。他听說蔡九知府是當朝蔡太師的兒子,便經常去討好巴結,時常過江來拜訪知府,指望知府能引薦他,讓他重新出仕做官。也是宋江命中注定要受苦,偏偏踫上了這個對頭。
那天,黃文炳在家閑著無事,便帶了兩個僕人,買了些時新的禮物,坐著自家的快船渡過江來,徑直前往府里探望蔡九知府。不巧的是,正趕上府里在舉辦公宴,他不敢進去。于是又回到船邊,打算回去。沒想到僕人把船纜在了潯陽樓下。黃文炳見天氣炎熱,便想著上樓去消遣一會兒。他信步走進酒庫,四處看了一圈。然後轉到酒樓上,憑欄消遣,看到壁上有很多題詠。他自言自語道︰“前人的詩詞,有的寫得確實好,也有的純粹是胡言亂語。” 黃文炳一邊看,一邊冷笑。
正看著,他忽然看到宋江題的《西江月》詞和那四句詩,大驚道︰“這不是反詩嗎!是誰寫在這里的?” 後面還寫著 “鄆城宋江作” 五個大字。黃文炳又讀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 他冷笑道︰“這人還挺自負。” 又讀道︰“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黃文炳說︰“這家伙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再讀︰“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 黃文炳道︰“也不是什麼志向高尚的人,看來就是個發配的囚犯。” 接著讀︰“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黃文炳說︰“這家伙要報什麼仇?居然想在這里報仇!就他一個發配的囚犯,能有什麼能耐!” 又讀那首詩︰“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 黃文炳道︰“這兩句還算說得過去。” 再讀到 “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黃文炳搖著頭說︰“這家伙太無禮了!他居然想超過黃巢,這不是謀反是什麼!” 最後看到 “鄆城宋江作”,黃文炳道︰“我也經常听說這個名字,那人多半是個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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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叫來酒保,問道︰“這兩篇詩詞,到底是什麼人寫在這里的?” 酒保說︰“昨天晚上有個人,獨自喝了一瓶酒,喝醉後肆意揮灑,寫在了這里。” 黃文炳問︰“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 酒保說︰“面頰上有兩行金印,多半是牢城營里的人。長得又黑又矮又胖。” 黃文炳說︰“那就對了。” 他借了筆硯,拿了張紙,把詩詞抄了下來,藏在身邊,還囑咐酒保不要把字刮掉。
黃文炳下樓,回到船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吃過飯後,僕人挑著禮盒,他們又徑直來到府前。正好知府退堂在衙內,黃文炳讓人進去通報。過了好一會兒,蔡九知府派人出來,邀請黃文炳到後堂相見。蔡九知府出來與黃文炳寒暄一番,收了禮物,賓主分坐。黃文炳稟告說︰“文炳昨晚渡江過來拜望大人,听說在舉辦公宴,不敢貿然進來。今天特來再次拜見恩相。” 蔡九知府說︰“通判是我的心腹之交,直接進來一起坐又有何妨。是我有失遠迎了。” 左右執事人獻上茶。喝完茶,黃文炳說︰“相公,恕我冒昧,不知近日尊府太師恩相有沒有派人來?” 知府說︰“前幾天剛有書信來。” 黃文炳問︰“不敢動問,京師近日有什麼新聞嗎?” 知府說︰“家尊在信中囑咐說︰近日太史院司天監上奏說,夜觀天象,發現罡星照臨吳楚分野之地。恐怕會有鬧事之人,要我隨時留意,及時剿滅。還特別囑咐我要嚴守地方。而且街市上的小孩還流傳著四句謠言︰‘耗國因家木,刀兵點水工。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所以特地寫了封家書,讓我多加防備。”
黃文炳思索了半晌,笑著說︰“恩相,這可不是偶然的事。” 黃文炳從袖中取出抄錄的詩,呈給知府說︰“沒想到竟然在這里發現了這個。” 蔡九知府看了說︰“這確實是反詩,通判是從哪里得到的?” 黃文炳說︰“小生昨晚不敢進府,回到江邊,無處消遣,便去潯陽樓上乘涼閑玩,觀看前人的吟詠,只見白粉壁上剛題了這首詩。” 知府問︰“是什麼人寫的?” 黃文炳回答︰“相公,上面明確寫著姓名,是‘鄆城宋江作’。” 知府問︰“這個宋江是什麼人?” 黃文炳說︰“他自己分明寫著‘不幸刺文雙頰,只今配在江州’,顯然就是個發配到牢城營的罪犯。” 知府說︰“就一個發配的囚犯,能掀起什麼風浪!” 黃文炳說︰“相公可不能小看了他!剛才相公說尊府恩相家書中提到的小兒謠言,正好應在他身上。” 知府問︰“怎麼說?” 黃文炳解釋道︰“‘耗國因家木’,耗散國家錢糧的人,‘家’字上面加個‘木’,不就是個‘宋’字嗎。第二句‘刀兵點水工’,興起刀兵之人,‘水’邊加個‘工’,分明就是個‘江’字。這個人姓宋名江,又作了反詩,這顯然是天意,萬民有福啊。” 知府又問︰“那‘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又怎麼解釋?” 黃文炳回答︰“可能是六六之年,或者六六之數。‘播亂在山東’,鄆城縣正是山東的地方。這四句謠言都應驗了。” 知府又問︰“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這個人?” 黃文炳回答︰“小生昨晚問過酒保,說是前天剛寫了就走了。這不難,只要拿牢城營的文冊一查,就知道有沒有了。” 知府說︰“通判高見,非常明智。”
于是知府立刻叫來隨從,讓庫子取來牢城營的文冊簿查看。當時隨從從庫中取來文冊,蔡九知府親自查看,果然在後面看到今年五月間新配到的囚徒一名,鄆城縣宋江。黃文炳看了說︰“就是應了謠言的這個人,非同小可。如果行動遲緩,恐怕消息走漏,得趕緊派人把他抓起來,關進牢里,再從長計議。” 知府說︰“說得太對了。” 隨即升堂,叫來兩院押牢節級。廳下戴宗上前應了一聲。知府說︰“你帶幾個公差,趕緊到牢城營里把在潯陽樓吟反詩的犯人鄆城縣宋江抓來,一刻也不許耽誤!”
戴宗听了知府的命令,心中大驚,暗自叫苦不迭。他趕忙走出府衙,召集了一眾節級和牢子,吩咐道︰“大家都回家取好各自的器械,到我家隔壁的城隍廟里集合。” 眾人領命後,各自回家去了。戴宗立刻施展神行法,率先趕到牢城營,徑直走進抄事房。推開門一看,宋江正在房里。宋江見是戴宗進來,急忙起身迎接,說道︰“我前幾天進城,到處找你,找遍了都沒找到。因為賢弟不在,我一個人無聊,就去潯陽樓上喝了一瓶酒。這兩天迷迷糊糊的,不太舒服,正犯著酒癮呢。” 戴宗問道︰“哥哥,你前幾天在樓上寫了什麼話?” 宋江說︰“醉後亂說的,都忘了,誰還記得啊!” 戴宗說︰“剛才知府在廳上命令我,要多帶些人手,去捉拿在潯陽樓上題反詩的犯人,正是鄆城縣的宋江。兄弟我吃了一驚,先穩住那些公差,讓他們在城隍廟等著。現在我特地先來通知哥哥,這可怎麼辦!怎麼才能解救你?” 宋江听後,急得抓耳撓腮,叫苦連天︰“我這次肯定死定了!” 詩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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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新詩寫壯懷,誰知銷骨更招災。
戴宗特地傳消息,明炳機先早去來。
戴宗說︰“我給哥哥出個主意,不知道行不行?現在小弟我不敢耽擱,回去就帶人來抓你。你把頭發弄亂,把尿屎潑在地上,然後躺進去,假裝瘋癲。等我和公差們來的時候,你就胡言亂語,裝作失心瘋的樣子。我會去替你回復知府。” 宋江說︰“感謝賢弟的指點,萬望你幫忙周旋。”
戴宗匆匆告別宋江,回到城里,徑直來到城隍廟,召集了那些公差,一起前往牢城營。一進營,戴宗就大聲喝問︰“哪個是新發配來的宋江?” 牌頭帶著眾人來到抄事房,只見宋江披頭散發,在尿屎坑里打滾。看到戴宗和公差們進來,宋江開口就說︰“你們是什麼鳥人?” 戴宗假裝大喝一聲︰“把這家伙抓起來!” 宋江翻著白眼,胡亂揮舞著手臂,嘴里胡說道︰“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老丈人讓我帶領十萬天兵,來殺你們江州人。閻羅大王做先鋒,五道將軍做後衛。還給了我一顆金印,重八百多斤。來殺你們這些鳥人!” 公差們說︰“原來是個瘋瘋癲癲的漢子,抓他有什麼用?” 戴宗說︰“說得對。我們先回去回話,要抓的話再來。”
眾人跟著戴宗回到州衙,蔡九知府正在廳上專門等候消息。戴宗和公差們在廳下向知府回復說︰“原來這宋江是個失心瘋的人,全然不顧尿屎污穢,嘴里胡言亂語,一點正常的樣子都沒有。渾身散發著臭糞味,實在沒法靠近,所以沒敢把他帶來。” 蔡九知府正要詢問原因,黃文炳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對知府說︰“別信這話!看他作的詩詞和寫的筆跡,不像是有瘋病的人,其中肯定有詐。不管怎樣,先把他抓來,就算走不動,抬也要抬來。” 蔡九知府說︰“通判說得對。” 于是命令戴宗︰“你們不管用什麼辦法,給我把他抓來,我在這里等著!” 戴宗領了命令,心里叫苦。他再次帶著眾人來到牢城營,對宋江說︰“仁兄,事情不妙啊!兄長只能走一趟了。” 于是用一個大竹籮,把宋江裝進去,直接抬到江州府,在廳前放下。知府說︰“把這家伙帶過來!” 公差們把宋江押到台階下。宋江怎麼肯跪,瞪著眼楮,看著蔡九知府說︰“你是什麼鳥人,敢來問我!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老丈人讓我帶領十萬天兵,來殺你們江州人。閻羅大王做先鋒,五道將軍做後衛。有一顆金印,重八百多斤。你也趕緊躲開我。不然,馬上讓你們都死。” 蔡九知府看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黃文炳又對知府說︰“把本營的差撥和牌頭叫來問問,這人來的時候就有瘋病,還是最近才犯的瘋病?如果來的時候就有,那就是真病;要是最近才犯的,肯定是裝瘋。” 知府說︰“說得太對了。” 于是派人叫來管營和差撥,問他們兩個。這兩人哪里敢隱瞞,只好實話實說︰“這人來的時候沒見有瘋病,好像是最近才發作的。” 知府听了大怒,叫來牢子獄卒,把宋江按倒,一連打了五十下,打得宋江死去活來,皮開肉綻,鮮血淋灕。戴宗看在眼里,心中叫苦,卻又沒辦法救他。宋江一開始還胡言亂語,後來實在受不了拷打,只好招認︰“我一時酒後糊涂,誤寫了反詩,沒有別的意思。” 蔡九知府明確取了招供狀,用一面二十五斤重的死囚枷鎖把宋江鎖住,押進大牢收監。宋江被打得兩腿無法行走,當場被釘上枷鎖,直接押到死囚牢里。好在有戴宗全力周旋,他叮囑眾小牢子,都要好好照顧宋江。戴宗自己還安排飯食,供給宋江,這些暫且不表。詩曰︰
江上高樓風景濃,偶因登眺氣如虹。
興狂忽漫題新句,卻被拘攣狴犴中。
再說蔡九知府退堂後,邀請黃文炳到後堂,感謝道︰“要不是通判高明有遠見,下官差點就被這家伙蒙騙了。” 黃文炳又說︰“相公,這件事不能拖延。最好趕緊寫一封信,派人連夜送到京師,報告給尊府恩相知道,這樣顯得相公辦了一件國家大事。順便稟明,如果要活的,就用一輛囚車押解上京;要是不要活的,怕在路上出意外,就在本地斬首示眾,以除大害,這樣百姓也會拍手稱快。就算當今皇上知道了,也一定會高興。” 蔡九知府說︰“通判說得有理,看得很透徹。下官馬上也要派人回家送禮物,信上就推薦通判的功勞,讓家尊面奏天子,早日給你升授富貴的城池,讓你去享受榮華。” 黃文炳拜謝道︰“小生的終身都托付給相公了,自當結草餃環報答。” 黃文炳又催促蔡九知府寫好家書,蓋上印章。黃文炳問道︰“相公差哪個心腹去?” 知府說︰“本州有個兩院節級,叫戴宗,會神行法,一天能走八百里。明天一早就讓他直接去京師,只要十天左右就能往返。” 黃文炳說︰“要是能這麼快,那再好不過了!” 蔡九知府就在後堂擺酒招待黃文炳,第二天黃文炳告辭知府,回無為軍去了。詩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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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恨奸邪用意深,事非干己苦侵尋。
致將忠義囚囹圄,報應終當活剖心。
且說蔡九知府準備了兩個信籠,裝好了金珠寶貝等珍貴物品,上面都貼了封皮。第二天早上,他把戴宗叫到後堂,囑咐道︰“我有這些禮物和一封家書,要送到東京太師府,慶賀我父親六月十五日的生辰。日期快到了,只有你能干這件事。你別嫌辛苦,星夜出發走一趟,拿到回書就馬上回來,我會重重賞你。你的行程我都考慮好了,我已經估算了你神行的時間,專門等你回來,千萬不要在路上耽擱,誤了大事!” 戴宗听了,不敢不答應。他只好領了家書信籠,拜別知府,挑著回到住處安置好,然後來到牢里對宋江說︰“哥哥放心!知府派我去京師,只要十天左右就能回來,我會在太師府想辦法,解救哥哥。每天的飯食,我已經吩咐李逵,讓他負責安排送來,不會短缺。仁兄暫且安心忍耐幾天。” 宋江說︰“麻煩賢弟救我一命!” 戴宗把李逵叫過來,當面吩咐道︰“你哥哥誤題了反詩,在這里吃官司,情況不明。我現在又被派去東京,很快就回來。牢里你哥哥的飯食,早晚都靠你照顧了。” 李逵回答道︰“吟了反詩有什麼大不了的!那麼多謀反的人還做了大官呢。你放心去東京,牢里誰敢欺負他!我心情好就罷了;心情不好,我就用大斧頭砍了他們!” 戴宗臨走前,又叮囑道︰“兄弟小心,別貪酒,別誤了你哥哥的飯食。別出去喝醉了,餓著你哥哥!” 李逵說︰“哥哥你放心去,要是你這麼不放心,兄弟我從今天起就戒酒,等你回來再喝。早晚都在牢里照顧宋江哥哥,有什麼不行的!” 戴宗听了很高興,說︰“兄弟,要是你真能這樣下定決心,堅持照顧哥哥,那就太好了。” 當天,戴宗告別眾人,出發上路了。李逵也真的不再喝酒,早晚都在牢里悉心照顧宋江,寸步不離。
不說李逵在牢里照顧宋江,且說戴宗回到住處,換上護膝和八搭麻鞋,穿上杏黃色的衣衫,整理好搭膊,腰間插上宣牌,換了頭巾,把書信和盤纏藏在便袋里,挑起兩個信籠,出了城外。他從身邊取出四個甲馬,在兩條腿上各拴兩個,肩上挑著兩個信籠,嘴里念起神行法的咒語。神行法到底有多神奇呢?有《西江月》為證︰
仿佛渾如駕霧,依稀好似騰雲。如飛兩腳蕩紅塵,越嶺登山去緊。頃刻才離鄉鎮,片時又過州城。金錢甲馬果通神,萬里如同眼近。
當日,戴宗離開了江州,一路疾行,直到傍晚,才找了一家客店投宿。他解下甲馬,取出幾串紙錢燒化,當作酬謝。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戴宗吃過素食,便離開了客店。他再次拴上四個甲馬,挑起信籠,放開腳步趕路。只覺耳邊風聲呼嘯,仿佛風雨相隨,雙腳好似不點地一般。路上,他隨便吃了些素飯、素酒和點心,便又繼續前行。眼看天色漸暗,戴宗趕忙找地方歇腳,又在客店住了一夜。第三天,他五更就起床,趁著清晨涼爽,拴上甲馬,挑起信籠繼續趕路。大約走了二三百里路,已是巳時,卻連一家干淨的酒店都沒看到。此時正值六月初旬,天氣炎熱,烈日當空,蒸得他汗如雨下,渾身濕透,還擔心會中暑。正在又饑又渴之時,遠遠望見前面樹林旁有一座傍水臨湖的酒肆。戴宗幾步就走到跟前,只見這酒肆干干淨淨,里面擺放著二十副座頭,全是紅油桌凳,四周都是檻窗。
戴宗挑著信籠走進酒肆,找了個安穩方便的座位,放下信籠,解下腰間的搭膊,脫下杏黃衫,往衫上噴了些水,晾在窗欄上。戴宗剛坐下,酒保就迎了上來,問道︰“客官,要打幾角酒?想吃點什麼肉食下酒,有鵝肉、豬肉、羊肉或者牛肉。” 戴宗說︰“酒不要太多,給我弄點飯來吃。” 酒保又說︰“我們這兒既賣酒又賣飯,還有饅頭和粉湯。” 戴宗說︰“我不吃葷酒,有什麼素湯可以下飯?” 酒保說︰“加料麻辣酜T垢 趺囪 俊 戴宗連忙說︰“好,好!” 酒保沒一會兒就端來一碗酜T垢 帕肆降 聳擼 沽 噶巳 笸刖啤4髯詿聳庇佷 摯剩 灰換岫 桶丫坪投垢 汲怨飭恕U 蛩閽僖 惴鉤裕 蝗桓芯跆煨 刈 吩窩芻 幌倫泳偷乖諏說首優員摺>票< 矗 笊 暗潰骸暗沽耍 這時,店里走出一個人來。此人長相如何?但見︰
臂闊腿長腰細,待客一團和氣。
梁山作眼英雄,旱地忽律朱貴。
當下,朱貴從里面走出來,說道︰“先把信籠拿進去,搜搜這家伙身上有什麼東西。” 立刻有兩個伙計上前,在戴宗身上搜了起來。他們從戴宗的便袋里搜出一個紙包,里面包著一封信,拿過來遞給朱貴。朱貴撕開信封,發現是一封家書,只見封皮上寫著︰“平安家書,百拜奉上父親大人膝下,男蔡德章謹封。” 朱貴拆開信,從頭看起,只見上面寫道︰“現已抓獲應和童謠、題寫反詩的山東宋江,將其監押在牢,听候處置。” 朱貴看完,驚得呆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伙計們正準備把戴宗扛起來,背到殺人作坊里去開剝,這時,只見凳子邊滑下一個搭膊,上面掛著朱紅綠漆的宣牌。朱貴拿起來一看,上面雕著銀字,寫著 “江州兩院押牢節級戴宗”。朱貴看了後說︰“先別動手。我常听軍師說起,這江州有個神行太保戴宗,是他極為要好的相識,莫非就是此人?他怎麼會送書去害宋江呢?不過這事兒也真是湊巧,宋哥哥命不該絕,撞到了我手里。你們幾個,趕緊用解藥把他救醒,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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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伙計們用水調好解藥,扶起戴宗,給他灌了下去。不一會兒,只見戴宗舒展眉頭,睜開眼楮,便爬了起來。他一抬頭,就看見朱貴正拿著拆開的家書在看。戴宗立刻喊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用蒙汗藥麻翻我。現在還擅自拆開太師府的書信,毀了封皮,你知道這該當何罪嗎!” 朱貴笑著說︰“這封破信有什麼要緊的!別說只是拆開了太師府的書札,就算有天大的利害,我們在這里還打算跟大宋皇帝作對呢!” 戴宗听了,大吃一驚,連忙問道︰“足下是哪位好漢?願聞大名。” 朱貴回答道︰“我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梁山泊好漢旱地忽律朱貴。” 戴宗說︰“既然是梁山泊的頭領,那一定認得吳學究先生。” 朱貴說︰“吳學究是我們大寨里的軍師,執掌兵權。你怎麼會認得他?” 戴宗說︰“我和他是至交好友。” 朱貴說︰“也听軍師常常提起,兄長莫非就是江州的神行太保戴院長?” 戴宗說︰“正是在下。” 朱貴又問道︰“之前宋公明被發配江州,路過山寨時,吳軍師曾托我給他帶過一封信。如今你怎麼反倒要去害宋三郎的性命?” 戴宗連忙解釋道︰“宋公明和我又是至愛兄弟,他如今因為吟了反詩,我正愁救他不得。我現在正要去京師想辦法救他,怎麼會害他性命呢!” 朱貴說︰“你不信,看看蔡九知府的這封信。” 戴宗看了,自己也吃了一驚。于是,他把吳學究當初寄信與宋公明相會的事,以及宋江在潯陽樓醉後誤題反詩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朱貴說︰“既然如此,請院長親自到山寨里,和眾頭領一起商議良策,救救宋公明的性命。”
朱貴趕忙吩咐準備豐盛的酒食,款待戴宗。隨後,他來到水亭,朝著對岸放了一支號箭。號箭一響,立刻有小嘍�@ 礎V旃蟊愫痛髯詿 判帕 狹舜 澆鶘程采習逗螅 糯髯誒吹醬笳 N庥錳 較 ο鹿賾 印< 醬髯冢 欣袼檔潰骸靶砭夢醇 耍】袢帳鞘裁捶綈涯憒道戳耍靠燁氳醬笳 錮礎! 戴宗與眾頭領一一相見後,朱貴說起戴宗到來的緣由,“如今宋公明被關押在那里。” 晁蓋听了,急忙請戴院長坐下,詳細問道︰“為什麼我宋三郎會吃官司,是因為什麼事引發的?” 戴宗便把宋江吟反詩的事,一五一十地對晁蓋等眾人說了。晁蓋听完大驚,馬上就要召集眾頭領,點齊人馬,下山去攻打江州,把宋三郎救上山來。吳用趕忙勸阻道︰“哥哥不可莽撞。江州離這里路途遙遠,大軍前去,恐怕會因此惹禍,打草驚蛇,反而斷送了宋公明的性命。這件事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我雖然不才,略施小計,只需借助戴院長,定能救宋三郎性命。” 晁蓋說︰“願听軍師妙計。” 吳學究說︰“如今蔡九知府派院長送書信去東京,討太師的回復。我們就從這封信上做文章,寫一封假回書,讓院長帶回去。書上就說,切不可對犯人宋江擅自處置,必須選派可靠的人員,將其秘密押解到東京,詳細審問後,再行處決示眾,以斷絕童謠。等他們押解宋江路過這里時,我們再派人下山把人奪回來。此計如何?” 晁蓋說︰“倘若他們不從這里經過,那豈不是誤了大事?” 公孫勝便說︰“這有何難。我們派人到遠近各處去探听,不管他們從哪里走,務必等著,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奪回來。只怕他們不把宋江押解過來。”
晁蓋說︰“這辦法倒是好,只是沒人會寫蔡京的筆跡。” 吳學究說︰“我心里已經有主意了。如今天下盛行四家字體,分別是甦東坡、黃魯直、米元章、蔡太師四家字體。甦、黃、米、蔡,堪稱宋朝四絕。我曾和濟州城里的一個秀才相識,那人姓蕭名讓。因為他能寫各家字體,人們都稱他為聖手書生。他還會使槍弄棒,舞劍輪刀。我知道他能模仿蔡京的筆跡。不如麻煩戴院長,到他家去,就說泰安州岳廟里要刻碑文,先送五十兩銀子作為安家費,把他請來。隨後再派人把他的家小接到山上,讓他入伙,怎麼樣?” 晁蓋說︰“信有他寫,可好歹也得有個圖書印記才行。” 吳學究又說︰“我還有個相識,我也想到了。這人也是中原一絕,如今在濟州城里居住,姓金,雙名大堅。他刻得一手好石碑文,雕刻的圖書玉石印記也十分精美,還會舞槍弄棒,與人廝打。因為他玉石雕刻技藝高超,人們都稱他為玉臂匠。也給他五十兩銀子,把他騙來鐫刻碑文。在半路上,也用同樣的辦法。這兩個人在山寨里也能派上用場。” 晁蓋說︰“妙啊!” 當天,眾人便安排筵席,款待戴宗,當晚戴宗就在山寨歇下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眾人請戴院長打扮成太保的模樣,帶上一二百兩銀子,拴上甲馬,便下山了。戴宗乘船渡過金沙灘上岸後,邁開腳步直奔濟州城。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城里。他四處打听聖手書生蕭讓的住處,有人指點道︰“就在州衙東邊的文廟前居住。” 戴宗徑直來到蕭讓家門前,咳嗽一聲,問道︰“蕭先生在家嗎?” 只見一個秀才從里面走了出來。此人長相如何?有詩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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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烏帽氣稜稜,頃刻龍蛇筆底生。
米蔡甦黃能仿佛,善書聖手有名聲。
蕭讓走到外面,看到戴宗,並不認識,便問道︰“太保從何處來?有何事見教?” 戴宗施了一禮,說道︰“我是泰安州岳廟里負責打供的太保。如今本廟要重修五岳樓,本州的大戶們想要刻一篇碑文,特地讓我帶五十兩白銀作為安家費,請秀才您移步,同到廟里撰寫碑文。日期已經選定,不能耽擱。” 蕭讓說︰“小生只會作文和書丹,其他沒什麼本事。如果要立碑,還得用刊字匠。” 戴宗說︰“我還有五十兩白銀,打算請玉臂匠金大堅來刻石。已經選好了好日子,還望二位能盡快動身。” 蕭讓得了五十兩銀子,便和戴宗一起去尋找金大堅。正走過文廟,只見蕭讓用手指著說︰“前面過來的,就是玉臂匠金大堅。” 戴宗抬頭望去,只見那人眉目不凡,氣質出眾。此人長相如何?有詩為證︰
鳳篆龍章信手生,雕鐫印信更分明。
人稱玉臂非虛譽,藝苑馳聲第一名。
當時,蕭讓叫住金大堅,讓他和戴宗相見,並說起泰安州岳廟里重修五岳樓,眾大戶要立碑文碣石的事情︰“這位太保特地各帶五十兩銀子,來請我和你前去。” 金大堅看到銀子,心中歡喜。兩人邀請戴宗到酒肆中,買了三杯酒,準備了一些蔬食,款待戴宗。戴宗把五十兩銀子交給金大堅,作為安家費,又說道︰“陰陽先生已經選定了日期,請二位今天就麻煩動身。” 蕭讓說︰“天氣炎熱,今天動身也走不了多遠,前面趕不上投宿的地方。不如明天起個五更,趁早出門。” 金大堅說︰“正是這個道理。” 兩人都約定好第二天一早動身,然後各自回家收拾行李。蕭讓留戴宗在家中住宿。
第二天五更時分,金大堅收拾好包裹行裝,前來與蕭讓、戴宗會合,三人一同出發。他們離開了濟州城,走了不過十里多路,戴宗便說道︰“二位先生慢慢走,我不敢催促。我先去通知那些大戶,讓他們來迎接二位。” 說完,戴宗施展神行法,加快腳步,搶先離開了。蕭讓和金大堅背著包裹,不緊不慢地走著。大約走到未時,他們差不多已經走了七八十里路。突然,只听前面傳來一聲響亮的 哨,從山城坡下跳出一伙好漢,大概有四五十人。為首的那個好漢,正是清風山的王矮虎。他大喝一聲︰“你們兩個是什麼人?要去哪里?孩兒們,把這兩個家伙抓起來,挖心做下酒菜!” 蕭讓趕忙解釋道︰“小人二人是去泰安州刻石鐫文的,身上沒有什麼錢財,只有幾件衣服。” 王矮虎喝道︰“我不要你們的錢財和衣服,只要你們兩個聰明人的心肝當下酒菜。” 蕭讓和金大堅听了,心中惱怒,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便挺起桿棒,徑直朝著王矮虎沖過去。王矮虎也挺著樸刀,迎上來與他們二人打斗。三人各自揮舞手中器械,大約戰了五七回合,王矮虎突然轉身就跑。蕭讓和金大堅正準備去追,這時,听到山上鑼聲再次響起,只見左邊走出雲里金剛宋萬,右邊走出摸著天杜遷,背後還有白面郎君鄭天壽,各自帶著三十多人一起沖了上來,將蕭讓和金大堅橫拖倒拽,抓到樹林子里去了。
這四位好漢說道︰“你們兩個放心,我們是奉了晁天王的將令,特地來請你們二位上山入伙的。” 蕭讓說︰“山寨要我們有什麼用?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吃飯。” 杜遷說︰“吳軍師一來和你們相識,二來知道你們二位的本事,所以特意派戴宗到府上相請。” 蕭讓和金大堅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當下,他們被帶到旱地忽律朱貴的酒店里,享用了一頓豐盛的酒食。隨後,連夜乘船,被送上了山。到了大寨,晁蓋、吳用以及眾頭領都出來相見,一面安排筵席款待他們,一面說起修蔡京回書的事情,“因為要請二位上山入伙,共同成就大義。” 蕭讓和金大堅听了,都拉住吳學究說道︰“我們在這里服侍各位倒也無妨,只是擔心各家老小都在那邊,明天官府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遭殃!” 吳用說︰“二位賢弟不必擔憂,天亮時便會有個說法。” 當夜,大家只顧喝酒,然後各自休息。
第二天清晨,只見小嘍�@襖幢 媯骸岸嫉狡肓恕! 吳學究說︰“請二位賢弟親自去迎接家眷。” 蕭讓和金大堅听了,半信半疑。兩人走到半山腰,只見幾乘轎子抬著兩家老小上山來了。他們兩個驚得目瞪口呆,仔細詢問情況。老小說道︰“你們兩個出門之後,只見這一行人抬著轎子來,說你們在城外客店里中暑了,讓趕緊叫老小去看望救治。出了城後,不讓我們下轎,直接就抬到這里來了。” 兩家老小的說法一樣。蕭讓听了,和金大堅兩人閉口無言,無奈之下,只得死心塌地,再次回到山寨入伙。
安頓好兩家老小後,吳學究便請蕭讓出來,商議書寫蔡京字體的回書,以解救宋公明。金大堅說道︰“我向來能雕刻蔡京的各種圖書名諱字號。” 于是,兩人立刻動手,很快就完成了回書。之後,眾人安排了筵席,為戴宗送行,並詳細叮囑了回書的意圖。戴宗辭別眾頭領,下山而去。小嘍�@丫 負麼 唬 曬 鶘程玻 偷街旃蟺木頻輟4髯諶﹞鏊母黽茁恚 ┬諭壬希 脛旃蟾奼鷙螅 蹩﹦挪劍 ジ狹誦諧獺 br />
且說吳用送戴宗過河後,便和眾頭領一同回到大寨繼續飲酒。正喝到興頭上,只見吳學究突然大叫一聲 “苦”,聲音高得嚇人。眾頭領紛紛問道︰“軍師為何叫苦?” 吳用說道︰“你們眾人有所不知,我這封回書,恐怕要斷送了戴宗和宋公明的性命啊。” 眾頭領大驚失色,急忙問道︰“軍師,書上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吳學究說︰“是我一時只顧眼前,沒考慮周全,書中有個很大的漏洞。” 蕭讓連忙說道︰“小生寫的字體,和蔡太師的字體一模一樣,語句也沒有差錯。請問軍師,是哪里出了問題?” 金大堅也說︰“小生雕刻的圖書,也沒有絲毫差錯,怎麼會有漏洞呢?”
吳學究伸出兩根手指,說出了這個導致漏洞的差錯之處。這一番話,引出了後面的故事︰眾好漢大鬧江州城,白龍廟一片鼎沸。直教眾人在弓弩叢中逃得性命,在刀槍林里救出英雄。究竟軍師吳學究說出了怎樣的差錯漏洞,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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