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丞大驚失色,他可以不怕王府,不怕合作社,但他不能不怕錦衣衛,尤其是陳吉發這塊令牌,明明白白刻著北鎮撫司銅印,擁有五品及以下先抓後審的權力,他這個小小的府丞,不過六品官而已。
陳吉發手上目前有的證據,要審這位劉府丞,其實也簡單。
明朝末年的地方官,挨個殺不定有冤枉的,但隔著殺一定有漏網的。這劉府丞能把兒子養成個紈褲,本身品性就跋扈,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令牌一出,滿場皆噤聲,陳吉發揮手示意,兩名騎士上前,將劉府丞按在地上,綁了帶走。
郡主看著陳吉發有些怔愣,原本以為這位公子是文弱書生,沒想到,竟然是錦衣衛?!
出人意料的,這家伙來到身前,與她說話,語氣竟十分的溫和。
“沒事吧?方才來晚了,讓你受了驚嚇。”
“啊,不妨事……謝謝你,又救了本小姐。”
捕快不敢再談抓人的事情,將寒枝帶來松了綁,丫鬟梨花帶雨的撲上來,抱著小姐哭個不停。
“嗚嗚,小姐,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好了好了,多大人了,還哭成這樣……”
見她們主僕無恙,陳吉發笑了笑,翻身上馬,揮手示意收隊。
“喂!”郡主見他要走,連忙喊住,“你就這麼把本小姐丟在湖邊?!”
陳吉發隨手指了兩名騎士。
“他們送你回去。”
“你不能送嗎?”
陳吉發頓了頓,最終還是決定不要再深入這段孽緣。
“我還有事。小姐以後出門還是多帶幾個人。短短幾天,都遇險兩次了。”
“哼,你既不想送,就別管本小姐的事情。寒枝,走了。”
郡主氣呼呼的帶著丫鬟往回走,卻發現來時的馬車已經等在莊子外面了。
那兩位騎士護衛她上車,然後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護送全程。
看來,是方才那個呆子派人去傳來馬車,又安排了貼身保護。
這番小細節讓她心中的惱恨驟然消散,反而心中升起絲絲暖意。
哎,真是沒用,如此輕易就原諒他了!
郡主不願讓他人知曉自己身份,快到王府時,謊稱某個不相干的庭院是自己家,讓護衛騎士先走了,然後才偷偷從王府側門溜進去,熟練的換衣換妝。
回到閨房,郡主對著最新采買的琉璃銀鏡,打量著自己的嬌艷容顏,看著看著,不自覺浮上滿臉紅霞。
不多時,奴僕送來今日賞菊宴的募資賬簿,郡主拿來粗略翻看,立刻被嚇了一跳。
這賬冊繁復,金額驚人。
僅僅半日時間,竟然有三百多戶認購,募資近二百萬兩。
按照企劃,這部分資金將用于從開封府到光州之間的一期投入,采取邊建設邊通車,募資修路,收費還貸的方式進行。
“王爺明日要參加直道開工剪彩儀式,就在城南門,到時候武安公也會參加,王爺讓奴婢問郡主,是否要跟去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郡主撇撇嘴,“話說城外的特區怎麼樣了?”
“奴婢今日去看了,碼頭那邊立起好多鐵架,十數丈高,說是先修黃河碼頭,之後的物資要從這個碼頭次第運來。另外,主體工地正在挖槽,很深,說是要建能走人的下水道。”
“這麼鋪張嗎?若是排水,陶管便足夠用了。”
“听說是武安公的建議。開封這地方臨黃河,汛期河水比城內水位高,排澇不易。若是下水道寬敞,便能人工排洪,城市不會內澇。”
郡主精于財務,對技術方面沒啥研究,只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好了,建設的事情你們盯著就行。每五日將賬冊送來核對便是。”
打發走奴僕,郡主覺得有些乏了,準備睡個午覺。
結果躺在床上,又睡不著了,腦子里一遍遍過中午的事情,想著如同神兵天降的有緣人。
只是幾次三番見面,她竟然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沒問到,每次那人都是急匆匆就走,真是氣煞人也。
不過,今日的事情倒是得到了些線索。
那人能調動合作社的騎士,又有錦衣衛令牌,想來,應該是武安公麾下的幕僚。
只是不知他這般才思敏捷、溫和待人、形貌偉岸的人,為何會給亂臣賊子效命?
不行,得勸他迷途知返。
郡主干脆不睡覺了,翻身起來,找出紙筆打算給有緣人寫信,勸他在朝堂上謀個出路,切莫誤入歧途。
等真提起筆,才發現竟然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真是急死人了!
“本郡主就不信了!明日就去合作社找他,綁也要把他給綁回來!”
郡主小姐雷厲風行,說到做到,次日早晨,便帶著寒枝到合作社商棧門口堵人。
其實那日她被救回來就是在這里休息,可那日腦子是亂的,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關注其他,今天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地方是合作社駐開封的辦事處。
剛剛到了地方,就看見她的有緣人正牽馬出來,似乎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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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公子!”
郡主歡快的沖著陳吉發招手,後者隔著街道看見她。
初日的晨曦透過房檐間的空隙打在少女的臉上,襯出淡淡薄紗後的俊俏輪廓,那雙璨若星河的眼眸,在彎月般的眉毛下透出歡快的笑意,正如同這縷陽光,被折射進了凍結了一年的心底。
陳吉發看得愣了神,情不自禁放開韁繩,朝著那抹明艷的光走去。
“小姐,您怎麼來了?”
“你幾次三番救了本小姐,過來送你個禮物。”
郡主翻出個香囊出來,隨手系在陳吉發腰間。
藍色的香囊用明艷的彩線繡上凌霄花的圖案,材質名貴,繡工精細,散發著和少女身上相同的淡雅燻香。
“小姐有心了。”
郡主將香囊掛上,才覺得同陳吉發的玄色袍服不相稱,但她不想扯下來,于是拍了拍陳吉發的肩膀。
“今天的衣服太老氣了,往後要穿素雅些,同本小姐送你的香囊才配。”
陳吉發笑了笑,扯下腰間的蟠龍玉佩遞過去。
“吶,算我的回禮。”
“謝了。還有一事告訴你,本小姐不姓譚,真名叫朱凌霄,私底下你可以喚作霄兒。不過,外人面前還是要叫譚二小姐。”
劉府丞那件事後,陳吉發就知道她出入王府,以“譚二小姐”的名號在外面活動。
今日听說她姓朱,便知道是宗藩貴冑,只不知是周王府哪一支的小姐。
不過,她不說,陳吉發肯定不會主動去問。
“在下記住了。我叫陳吉發,字子安,江夏人士。”
不過,這話一出,郡主便瞪大了眼楮,有些難以置信的用手指著他的臉。
“什麼?!不會吧,武安公陳吉發?!江夏陳子安?!”
“正是不才。”
郡主與同樣震驚的寒枝面面相覷,心里想著,若是此時收回香囊還來得及嗎?
“啊……原來是小公爺……那、那就沒什麼事了。本小姐還有事,告辭!”
郡主拖著丫鬟,飛快鑽上馬車,掉頭就跑,像是躲避洪水猛獸。
陳吉發有些納悶,原本那麼明媚燦爛的小丫頭,怎麼听說自己的名諱,立刻就跑了?
難道,現在武安公陳吉發,已經有了止小兒夜啼的效果?不至于吧……
隨手取下腰間香囊,放在手中婆娑片刻,揣入懷中。
無論如何,那姑娘的確給他此次開封之行留下了美好的記憶,便珍藏于心中吧。
至于日後的事情,跟著他這種人,也未必有什麼日後。
既然她不願與作為武安公的自己有什麼交集,那就這樣算了吧。
轉頭,趙坤興正等他出發。
“怎麼了?那姑娘跑了?”
“嗯。跑了就算了。”
“對了,方才下人說,李巡撫家里又派人來求那幅畫了。可真是執著呀,自上次看見就一直不忘。”
“可能是瞧著稀有吧。畢竟除了給韻芝畫過的,外面能找到的就這一幅美女圖了。讓他們給巡撫大人送去吧,後面無論是特區還是直道,都需要李大人鼎力支持,這個面子要給。”
“好,這就安排人送去。”
郡主從陳吉發面前跑掉之後,只覺得渾身難受,晦氣的很,于是約了閨蜜,包了茶樓排遣。
王小姐先來,見郡主死魚般躺在榻上,用棋譜蓋著顏面,打趣道︰
“喲,怎麼了?上次說的那位才子拒絕你了?”
“哎……”郡主掀了棋譜,支楞起來,“別提了,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誰呀?該不會是什麼大人物吧?”
“可大的人物了,只可惜是本小姐最不想見的那個。”
“啊?該不會是武安公?”
“猜對了。真是晦氣。”
“真的假的呀?你們倆這麼有緣分呀?”
“什麼叫緣分?純屬是上天故意給本小姐設的情劫!武安公那種囂張跋扈的亂臣賊子,倒胃口。”
“哈哈,跋扈的男人才能保護你呀。你是不知道,現在有多少高門貴女上趕著要嫁給他,只是人家從來都不接。”
“這話說的,你該不會也這麼想吧?”
“哎,家父不過小小的總兵官,哪能高攀的上?若是有你這等身世,我肯定纏著倒貼。”
“咦——!注意你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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