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在崇禎十一年到十二年的這次清軍入關之後,明朝廷便逐漸失去了對地方軍閥的控制。
此後的幾年,朝廷部隊因為擁兵自重、消極避戰,不僅對清軍屢戰屢敗,而且對農民軍也開始出現大規模失敗。
陳吉發知道這兩年就是明帝國病入膏肓的兩年,因此也就不想再隱藏實力,限制發展速度。
如今明朝廷西邊有李自成、張獻忠,南邊有土司作亂,北面有蒙古滿清,他就算在湖廣、山東作亂,只要不扯旗造反,名義上听從明廷調遣,想必就算崇禎皇帝再昏庸,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對他動手。
經過三年的蟄伏發展,陳吉發已然完成了大明忠臣到亂臣賊子的轉變。
現在,就算吳直看出了端倪,但面對帳內整肅的軍將,也只能先穩住再說。
“方才膠州營的軍備,咱家都看過了,顯是不錯。如今東虜正在由房縣南下,侵攻保定。朝廷大軍如今已經收復通州,正在追擊。原本膠州營是要同登州營會師再北上天津。不過,現在大軍既已入濟南,便沒有回頭的必要了。下步如何走,大家議一議。”
吳直這句話,便是默認了膠州營的獨立行動。
而且,有了監軍太監,獨立行動也就有了合理的基礎。
下步的行動,本來陳吉發已經提前同隊官們開過會,有了定論。
如今吳直又提起這件事,王國祿便上前,將之前的計劃講了。
“回稟督公,我部計劃東進霸縣,側擊清軍。”
吳直來到地圖前,在濟南和霸縣之間畫了條線,皺起眉頭,又回身看了一眼陳吉發的方向。
“那位將校,如何稱呼?”
陳吉發听見吳直點自己,于是出列抱拳。
“屬下姓陳,不過軍中小校。”
“你來說說,為什麼是去霸縣?為何不北上畿輔,先與勤王大軍匯合?”
“听聞勤王大軍如今是劉首輔督師,高公公監軍。屬下覺得,王指揮只是單純覺得兩位大人不知兵罷了。”
吳直笑了,又點名王國祿。
“王指揮是這樣認為的嗎?”
王國祿一頭的汗,心想,陳公子你這是害我。
不過嘴上卻不慢,連忙跪下道︰
“哪敢妄議劉閣老與高督公,屬下是覺得,咱們膠州營兵強馬壯,不必害怕清軍,不如好好打一場。”
“清軍主力有兩個滿旗、三個蒙旗和三個漢旗,算上輔兵民壯,總兵力大約有八萬余人。京畿王師如今不足四萬,兵力薄弱,只能餃尾追擊,不敢貿然野戰。如此情況,膠州營不過五千兵馬,如何敢正面與敵浪戰?”
“清軍主力雖然多,但他們要防範四面八方的明軍援兵,還要散開部隊四處劫掠,不可能全部蝟集一處。我們雖然只有五千人,但是精銳善戰,能夠集中單點突破。此戰,膠州營的主要目標,不是要擊潰敵軍主力,而是通過奔襲騷擾,最大限度殺傷滿蒙旗人的有生力量,遲滯破壞對方的搶劫行動。總的來講,就是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
吳直听了眼前一亮,不過,隨後又疑問起來。
“你說的這些,倒是有些新穎。不過,若是如此,需要大軍如臂使指,信息傳遞迅捷無誤。京畿到處都是滿蒙游騎,對方兵力是我方數倍,如何能做到游刃有余,全身而退?”
“督公有所不知,膠州營傳令有秘訣。而且,京畿百姓中有許多我們的耳目,大軍行止,了若指掌。”
吳直想了想,又對陳吉發問道︰“陳校尉,是如此嗎?”
“正是如此。”
吳直笑了笑,又沖身旁的小太監點點頭,後者放松了些,示意身旁的錦衣衛校尉,不必再緊張了。
“既然如此,今日軍議結束,便按此去做吧。五更造飯,天明出發,疾馳河間府!”
散會之後,吳直沒有急著去休息,反而找上陳吉發。
“陳校尉不帶咱家去你們那邊坐坐?”
陳吉發知道這家伙是躲不掉的,不過,時至今日,已經沒必要躲躲藏藏,于是點了點頭。
“請督公隨我移步!”
進了近衛營,首先是整齊的軍帳,統一制式,高大美觀,棉布厚實,進入帳內,環境與臨時的板房差別不大,溫暖整潔。
士兵們這時候大多還在訓練,遠處的靶場不時傳來火銃的聲音和吶喊,少數巡營士兵軍容整齊,見了上官也不過多停留,敬禮掠過。
再看庫房,各種戰爭物資,輜重糧草,火器彈藥,分門別類,專人巡守,許多東西吳直都未曾听過、見過。
吳直看的仔細,陳吉發也講得耐心。
這番沒有藏私的行為讓吳公公心中疑慮暫且消退了些。
兩人帶著隨從,浩浩蕩蕩視察,最後就到了軍醫院。
野戰醫院是後世部隊的標配,于這個時代就是個稀罕事。
白色印著紅色桃心的帳篷在一堆草綠色的帆布軍帳中顯得與眾不同,進出此處的大多是些年輕的女子,穿著白色的罩袍,十幾人一群聚在帳篷間的空地上,圍著中間的假人,听某個年長的醫者講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陳校尉,這是何處?”
“軍醫院。刀劍無眼,總有些將士負傷。過去隨軍大夫只是幫助士兵處置傷口,後續的照料愈合,都靠同袍。這樣一來,但凡一個小隊有兩三人負傷,整個隊伍就會失去戰斗力。軍醫院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只有將傷患集中起來照料,我們的部隊才能夠連續不斷的作戰,方才王指揮所說的那種游擊騷擾戰術,才有可能實現。”
“有些道理。不過為何都是些半大的女娃?”
“女孩子心細。而且吧,軍營里都是些血氣方剛的男孩子,若是負傷就有女孩子照顧,他們便不會害怕負傷,作戰時也會更加勇猛。”
吳直面色古怪,若是士兵心中裝著女人,豈不是更容易逃跑?
在這個時代,女人為男人的私有物,是活的財產。
女人放在男人旁邊,只會讓男人去爭搶,去臨陣脫逃。
像後世那種男孩子為了女孩子競爭露臉的事情,在這個時代算是不務正業了。
不過,江夏近衛營的這些年輕的小伙子,都是從合作社的範圍內挑選的苗子,接受了兩三年的新思想教育,各個識文斷字,又在江夏的各種戲劇故事的燻陶下,思想早就有了後世男女平等的影子,因此明朝土著無法理解的事情,在這里卻順理成章。
陳吉發陪著吳直巡視完整個營地,又請這位太監在野戰食堂吃了個便飯。
軍中禁止飲酒,因此用合作社新品鮮橙汁代替,吳公公覺得不錯,走的時候還送了半車橙子給他。
等吳公公走了,陳吉發才將近衛營的隊官集中起來,分析今天的各種得失。
“依我看,這人還是不能留。”趙坤興建議道,“知曉太多機密,而且他帶來幾百人監視我們,後續再有什麼事情,也不好開展。”
“我倒覺得是個揚威的機會。”何立秋建議道,“不如就讓他來為我們做個宣傳,讓朝野都知道我們的存在。這樣,我們再有什麼行動,也會有更多人幫助。”
“也許是更多的阻礙吧。朝廷能這麼好心?這死太監是狗皇帝派來的,不想著法子拖後腿就不錯了。”
“郝岩澤你少說兩句,隔牆有耳。”
“怕什麼?近衛營哪個王八蛋敢私底下去見那閹貨,老子親手滅了他!”
陳吉發听著近衛營隊官們七嘴八舌,摸著下顎的軟須,沉思片刻,抬手制止了爭論。
“好了,都別吵吵了。無論這個吳公公是來幫忙還是添亂的,仗都必須按照原計劃去打。坤興哥,你帶人盯著他,只要不干涉我們的行動,就沒必要管他。王指揮那邊,就陪著他玩,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他。若是要求不合理,或者干涉我們的行動,就晾著他。總之,他監他的軍,我打我的仗。”
“他若是上折子參你咋辦?”
“讓他參,沒事。朝廷不會在戰時動我們,等戰爭結束,誰怕誰還不一定了。這些話你們心里有數就行,不要與普通士兵去說,免得造成不好的影響。”
隊官們面面相覷,都听懂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郝岩澤這些激進派自然是興奮不已,但還有些保守的隊官覺得有些憂慮。
畢竟,朝廷在他們看來還十分強大,陳吉發這樣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還有些不托底。
不過,陳吉發要讓這些骨干力量漸漸適應,偶爾透露些叛逆的思想也是必要的。
又交待些事情後,便結束了軍事會議,找到張凱翼商談合作社的事情。
去年在蒙山收服的山匪張雲嶺和汪順早早到了營地附近,找了戶地主家的院子住下,陳吉發與張凱翼連夜趕去與兩人會面。
那戶地主姓欒,叫欒天斌,今年四十歲,是鄒平本地士紳,家中原本除了種地,還跑山貨生意,與山上的山民沾親帶故,汪順很早就與他有些聯系。
這次陳吉發尋找濟南地區的聯絡點,汪順便推薦了欒老爺。
張凱翼之前來談過一次,雙方基本已經達成了合作意向,只等著陳吉發來,正式簽約。
喜歡明末爭雄請大家收藏︰()明末爭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