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吉發沒想到史可法做事這麼死板,廢了半天口舌還是踫了軟釘子,實在有些遺憾。
不過,這事情強求不來,于是起身作揖,道謝告辭。
“方才子安說的在理。”孫臨陪他出來,“不過,巡撫大人持重,害怕亂了地方法度,也有些道理。”
“事急從權。如今大廈將傾,因循守舊是沒有出路的。須得銳意創新,激勵士民。”
“道理愚兄都懂。子安也莫要太氣餒,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某記在心里,回去後便招些家丁先操練起來。”
陳吉發笑了笑,覺得這個孫臨單純得很,于是開玩笑道︰“不如你偷偷幫我屯田算了。”
“那可不敢!”孫臨連忙擺手,“若真干了,家兄和岳丈怕不是要打死某。”
“哈哈,克咸兄是個趣人。有空去江夏做客。”
“一定一定!”
兩人聊著到了城門口,陳吉發與巡撫幕僚交接了物資,最後,將蓋著黑布的兩個籮筐扔下。
“這些,也麻煩清點下。”
那幕府狐疑,孫臨探頭探腦的看,但在黑布揭開的剎那,頓時瞪大眼楮,捂嘴強忍住嘔吐。
交接的人員臉色都不太好看,因為籮筐中,盡是烏青發黑的首級,用石灰泥土簡單的處理了,但仍看得出死亡時的猙獰恐懼。
“祖大樂搶了二百多走,只剩下這些了,大約九十幾個,都驗過了,應能換些戰功。”
“這是何意?”
“陳某要這些無用,但史大人需要。”陳吉發笑了笑,“史大人中正愛民,如今朝廷上這樣的好官不多了。能為大人仕途盡些綿力,也算是陳某為天下百姓做了些好事罷。諸位,告辭!”
陳吉發甩了披風,揚鞭策馬而去,身後,二十鐵蹄隆隆而過,震撼人心。
“真義士也!”那幕府贊嘆。
“男兒當如是!”孫臨羨慕不已。
且不管桐城諸人如何看待自己,這次桐城之行,對于陳吉發來說並沒有撈到他最想要的好處,還是略顯瑕疵。
回到小村,簡單的與幾位隊官說明情況,便帶著幾車火藥,與老鄉紳辭行,往廬江方向去。
路上的時候,朱大典的信使傳來新的軍令,讓他到了廬江之後,不必北上,在當地組織援軍,向東前往含山加強防御。
“總理大人準備如何行動?”
“目前不知。總理大人與幾位將軍爭執,兩位祖將軍都希望立刻進攻,但羅將軍、韋將軍認為流寇勢大,應該避戰,只驅逐即可。總理大人雖未做決斷,但今日發出軍令皆是讓各地府縣嚴加守備,看起來是想避戰驅敵。只要賊寇不陷落府城,日久自會退走。”
那信使帶著親衛的令牌,應該是朱大典的心腹,說的話應該有幾分可信的。
對于朱大典這種消極防守的戰法,陳吉發也大略有些考慮。
實際上,史可法也大概是這個套路。
明朝末年,軍事技術已經發展到火炮主宰戰場的熱武器時代,城牆作為防御手段受到火炮的威脅,逐漸失去了原有的重要作用。
除了北京、南京這樣的雄城,一般縣城、府城的脆弱城牆已經無法應對熱兵器時代的火炮轟擊,即便夯土城牆的牆體本身不太可能被火炮擊垮,但密集的炮擊會造成守城方人員的巨大損失和士氣低迷。
單純的城牆從來不能阻擋敵軍,而守城者無法在城牆上有效立足,無法準備大型防御工事,才是火炮對城牆最大的威脅。
但明朝的士大夫,許多仍然停留在固守城池、消耗敵軍的作戰思路里,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陳吉發不能強求這些士大夫突然就明白了戰爭科技的發展趨勢,也沒那個能力勸說他們放棄堅城,著力訓練野戰部隊,與其將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不如相信自己。
他給了那位傳令官一些碎銀子,感謝提供情報。然後與他一起全速向廬江前進。
廬江縣城現在有正規部隊大約八百來人,還有剛剛從南京增援過來的一哨兵馬,由參將葛挺昱統領,暫時由廬江通判節制。
陳吉發帶著朱大典的委任令來,廬江通判有些不高興,交接的時候很是陰陽怪氣說了些話。
陳吉發不管本地人如何不爽,帶著部曲進了兵營,與葛挺昱見面之後,就敲鼓集合。
葛參將的兵馬很快集結起來,清點人數。
一千的編制大約來了八百六十多人,其中裝備齊全的有一百二十多個,剩下的雖然裝備不整,但看得出來都是青壯。
南京的兵馬軍費給養還算到位,只要將領不是過于貪婪,基本的戰斗力還是有的。
八百本地衛所軍集合的時候就稀稀拉拉,過了許久才來了三百來人,皆是老弱。
有個姓林的指揮使姍姍來遲,見了兩位只拱手就立在旁邊,不再言語。
陳吉發問那位傳令官︰“按軍律,鼓聲三通不至,該如何處置?”
軍令官有些尷尬,朱大典的部隊本就松散,三鼓不至的情況比比皆是,他本人原先的部曲也是這般邋邋遢遢的,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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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嘛,沒軍餉,沒油水,還要人賣命,有積極性就有鬼了。
“大人還是莫要如此較真。那些衛所兵,不過是些老弱,親丁家奴,都沒出來呢。”
“哦?”陳吉發等的就是這句話,“你是說,林指揮藏私?”
軍令官心說壞事,這二愣子要做啥?
林指揮也覺察出不妙,左顧右盼,見帳內並未埋伏人手,只有個秀氣矮小的親丁站在那外來的主事身後,又稍微安心了些。
“大人……何出此言?大家都是為國效力,不過是能力有大小罷了。”
“是嗎?”陳吉發笑了笑,“若是這般效力,不來也罷。紅綾,送林指揮回去吧。”
“喲,年紀不大,架子挺大。”林指揮冷笑道,“廬江可不是江夏的野小子撒野的地方!”
“那就試試看。”
鄭紅綾從陳吉發身後走出,頭盔下黝黑的臉上咧嘴笑了下,那林指揮未看清對方如何動作,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從點將台上飛了出去,徑直落到了三百衛所軍面前。
場面為之一窒。
林指揮在地上掙扎片刻,才開始唉聲嚎叫起來,他的兩名隨身親丁立刻上前,想將他扶起來,不過,鄭紅綾從台上躍下,只一掌、一腳,就將兩人放倒。
葛挺昱頭上冷汗就冒了下來,再看那笑得波瀾不驚的年輕人,就沒有了輕視的心思。
那傳令官也咽了口唾沫,心想,幸好自己還算有臉色,這一路沒有同這尊煞神起沖突。
林指揮被擰斷了胳膊,又被鄭紅綾摔折了腿,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那兩名親丁被押著跪在地上,嘶吼不斷。
陳吉發安靜的等了片刻,直到外面喧鬧聲起,方才離開的廬江通判又折返回來。
“陳大人這是何意?”
“整頓軍務罷了。通判大人事忙,無需操心。”
陳吉發不管這人,下令將林指揮和閑雜人等轟走。
通判憋了一肚子氣,但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想著等後面有這姓陳的哭的時候。
廬江知縣如今空缺,由于戰亂一時半會也沒人來上任,于是縣里事情由這位通判暫時代理。
陳吉發沒工夫同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磨蹭,將人請出去之後,就開始命令列隊操練。
不停有士兵因為體力不支或者反應跟不上被請出隊列,等到兩個時辰後,能夠精神抖擻站在場上的不足六百之數。
陳吉發下令給撐下來的兵丁每人發一百文錢,頓時就呼聲雷動。
那些不能撐下來的,陳吉發讓他們中午去飯堂飽餐一頓,明日去听那位通判節制,不必再向他報到。
“大人這是要主動出擊嗎?”那葛挺昱是個帶兵的,看出了陳吉發的心思。
“是。賊寇不走,百姓涂炭。你我食朝廷俸祿,百姓供養,當舍生忘死,為民剿賊!”
陳吉發大義凜然,葛挺昱心中激蕩,不過,他也知道這點人恐怕主動進攻就是送死。
“大人要不要再思量一番?”
“大丈夫行事,不必瞻前顧後。”陳吉發狡黠一笑,“葛將軍是個做事的人,兵練的不錯。古有霍去病封狼居胥,咱們今日,可以試試八百壯士大破敵營。”
葛挺昱一臉的無語。
真實的想法是,這小子腦袋被門夾了,嘴上說的是︰“大人真是……豪氣干雲!”
陳吉發哈哈大笑,不與他計較。
第二日,依舊是訓練,不過這次不光是葛挺昱麾下留下的六百精壯兵卒,還有陳吉發的二百人也加入校場訓練。
這些人訓練強度比葛挺昱原本的要高好幾倍,光是早晨三十公斤負重跑,就讓這幫南京的兵老爺心服口服。
等到具裝對抗的時候,更是把葛挺昱本人都嚇了一跳。
“一人雙馬?”
“對。”
“每個人都是三層甲?”
“對。”
“三眼銃,馬刀、馬槊、長刀俱全?”
“對。”
“嘿嘿,大人這是把武昌府的武庫都搬空了嗎?湖廣兵備道這麼富裕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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