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不是官府,不能以強制力來干涉民眾的私事,但合作社又的確是一種生產經營關系,只要這家人還想繼續享受好處,賺取錢財,就不能不慎重考慮合作社的態度。而且,合同違約這件事,的確可以索賠大量的錢財,讓這些輕視女兒的家庭,至少在金錢與名聲之間要做出衡量。
徐成洛應諾出門安排部署,陳吉發又對鄭三道︰
“鄭店鎮現在比往日繁華,都是四爺的心血,但若是女會工作這塊有欠缺,我家內子不開心,我也就不會開心。鄭三爺回去,還是好好勸勸江家人,配合女會的工作,至少要讓女會有面見兩位姑娘的機會。”
鄭老三見陳吉發神色難得的嚴肅,頓時正襟危坐,不由得想起剛剛與陳吉發效力那會子,他與趙坤興兩人收拾鄭舉人的場景,原本松松垮垮的精神頭,立刻又緊繃起來,下意識點頭哈腰起來。
“是,是,小的給熊夫人賠不是,回頭就按陳大人意思辦,讓江家先把人交出來。”
“也別強迫,等成洛帶人去接,你敲敲邊鼓。畢竟鄭店是你的地盤,要給你留些人情,日後才好做事。”
“多謝大人體恤,小的保證配合好徐鏢頭。”
鄭三摸著滿腦門子的冷汗出了門,陳吉發起身。
“韻芝在家留守,我與坤興去會會王某。”
鄭店鎮東街的王屠戶家中有個老來子,平日里就被寵壞了,喜歡偷雞摸狗拈花惹草,這是鄭店鎮東街老街坊都知道的事情。陳吉發和趙坤興到了這里,早有兩個鏢師和兩名白役等在路上,見了兩人,恭敬行禮,頭前帶路。
王屠戶雖然生的膀大腰圓,平日里也是本鄉本土的狠人,但對上朝廷命官,衙門捕快,卻立刻滿臉堆笑,跪地磕頭,不敢造次。
陳吉發下馬,用馬鞭挑起王屠戶堆滿笑容滿是橫肉的臉。
“你兒子在哪?讓他出來見我。”
“哎喲,不巧了大人,草民那不成器的兒子前段出去打獵受了傷,正在後院將養著……”
“是嗎?帶我去看看。”
王屠戶沒有立刻答應,臉上的笑容略顯尷尬猶豫,旁邊的白役立刻出聲喝罵。
“大人要見你家破落戶兒子,前頭帶路便是!你這般遮遮掩掩,是有甚虧心事不成?!”
王屠戶立刻沒了脾氣,連忙哈腰在前帶路,只是腳步虛浮,面色難看。
陳吉發意識到其中有些貓膩,側頭看了眼趙坤興,對方勾唇輕笑,顯然是也看出了端倪。
“看來這件事果真有貓膩。說不定是田、江兩家做籠子而已。”
“貓膩肯定有,就不知道是何種動機。田家就罷了,對江家有什麼好處?”
“只要銀子夠多,女兒都是可以買賣的。”趙坤興嗤之以鼻,“我與糖糖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你與弟妹是一見鐘情的緣分。可這天下,像這般恩愛的夫妻又有幾對?有多少怨偶沒這個機緣,都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是賣女兒也沒錯。誰知道這姓田的心中如何想?說不定就是厭惡江氏,想要害死她而已。”
陳吉發無法品評,跟著來到後院,打開破敗的房間,撲面是刺鼻的藥味,有個枯瘦的男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綁著繃帶,傷口處還有血跡滲出。
趙坤興使了個眼色,白役將王屠戶攔在門外,他還想說些什麼,那白役一頓呵斥,便老實退下了,只是臉上的擔憂更加強烈了。
床上的男子見到來人,先是有些疑惑,接著眼神在身穿公服的趙坤興和白役身上打了個轉,喉頭嚅動,變得有些緊張。
陳吉發進了門就站在旁邊看著,趙坤興來到床前,扶著腰刀同那人問話。
“六月二十五晚上,你去了哪里?”
王家小子臉色數變,似乎在心中盤算得失,方才開口道︰“去找了個樂子。”
“哦?什麼樂子?能受這身傷?!”
“大人可別冤枉草民,這傷是二十六弄的,被只野豬拱了。”
“二十五晚上找樂子,二十六就去找死?”趙坤興皮笑肉不笑,晃了晃握刀的手,“你是覺得在家養傷太清閑了,逗弄爺爺玩呢?!”
“可不敢!草民所說,句句實情。”
“那你再說,二十五日晚上去了哪里?”
“去……去了西街田記藥材鋪子。”
“去做什麼?”
“道上朋友介紹,說是那家老板娘是個半開門的,長的水靈,身材好,未生養,是個極品,才五十文就能做一回。”
“哪個道上的朋友,姓甚名誰?”
“東街的游手潑皮都這麼說……唉媽呀——!”
趙坤興突然抽刀,擦著王某鼻尖劈在身側的床框上,入木三分,嚇得那小子一個激靈,大叫起來。
“殺人啦,官差殺人啦——!”
“呵,爺爺殺你豈不是髒了手?”趙坤興收回腰刀,貼近了對那王某嬉笑道,“只是如你這般不說實話,捕房的十八般刑具可都等著呢。再好生問你最後一遍,是誰說,那女人是半開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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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某躺在床上,不自然往里縮了縮,眼中的驚恐越來越重。
“這……這點小事如何能驚動捕房的大人?”
“看來你是不想答了。來,給這小子帶回去,上手段。”
“慢!慢著!小的說,說!是田家的小二說的,那日他輪休,去酒肆喝酒,喝多了就這般說,當時大堂里好幾個人听見了……”
“喲,人家喝多了說的酒話你也信?為啥別人不信,就你信了?!”
“因……因為……後面田家小二又找了小的,他問小的要不要一起上。大人,小的……小的真只是找個樂子,那女人當時也享受的很,真不知道如何能驚動了您老人家……”
大明律,調戲婦女是重罪,猥褻既遂者,若為對象為良家,往往要判死刑,猥褻未遂者,杖五十,並處流徙。
這里面體現的是一種對禮教的背書——老百姓將女兒家養的清清白白,猥褻婦女就是毀了普通家庭養的女兒,既遂的受害者多半是要自盡或者沉塘的,未遂的受害者也會身價大跌,不容易嫁人或被夫家拋棄,那麼作為毀掉這個女兒的代價,犯罪者自然是要用性命和前途來賠償。
王某自知這一點,所以從一開始,他便將田江氏說成是半開門的蕩婦——相對于猥褻婦女,嫖宿暗娼就不是罪刑,即便有些情況下嫖宿暗娼會被官府認定為變相通奸,也不過是杖刑九十,還可以用銀子抵罪,對男方來說十分輕微。而女方則不然,婚內通奸淫亂,丈夫有權對妻子進行處置,心善些的會休棄或者發賣,心狠一些的直接沉了塘也是有可能的。
趙坤興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你二十五日晚上確實同田江氏睡過了?”
王某咬了咬牙,承認道︰“是,那女人主動的,事後還收了五十文錢。”
“然後你就受了重傷?”趙坤興挑起王某身上的紗布看了下傷口,後者立刻裝作疼痛捂住了。
“第二日獵野豬傷的。”他咬死道,“二十五日晚上田小二也在,他也進去睡過了。”
“哦?那田小二還在鋪子里?”
“田小二是田家的賣身奴,田家少掌櫃回來了,听說是知曉了此事,將田小二發賣了。”
王某此時的口供已經與先前的案情介紹有了不一致的地方,陳吉發心中已經有了成算,趙坤興之前猜測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就是不知道,這里面究竟有什麼利益,讓江家寧可逼死女兒也要配合田家。
後面趙坤興又問了些問題,王某咬死就是那些口供,沒交代什麼新的東西。留了個白役將王家父子看住,幾人又去了西街的田記藥材鋪。
古代沒有公訴制度,講究的是民不舉官不究,這種案子,田掌櫃的處置自己的老婆,按理說不應該有官差上門,因此,趙坤興穿著捕快服帶著白役找上他的時候,他有些懵,也有些緊張。
進了門,趙坤興與田掌櫃交涉,陳吉發抬眼就看到店鋪里面有個伙計悄悄溜了出去。他留了神,吩咐身邊的鏢師趕緊跟上去。
那伙計出了後門,果然急匆匆就奔著後院客房去了,還沒等他來得及提醒里面的人,就被鏢師堵了個正著。
田掌櫃正與趙坤興打太極,听到後院傳來嘈雜的聲音,他臉色立刻就白了。
有個白役立刻上手控制了田掌櫃,陳吉發與趙坤興到了後院,看到客房的門已經打開了,有個年輕的女子手持長鞭,幾下子擊退了跟進來的鏢師,見著穿了捕快服的趙坤興和白役出現,也不戀戰,幾步翻過後院的矮牆跑了。
田掌櫃已經癱軟在地,臉色灰敗,身下一灘腥臭的黃色液體,顯然失禁了。
隨行的鏢師掏出哨子吹起來,緊接著附近的哨點都吹哨回應。短時間內,整個鄭店鎮的鏢師和附近哨點內的鄉勇都接到信號,將里外路口封鎖住,那翻出牆的女子從未見過這般陣仗,慌不擇路下強闖出鎮,卻與一隊哨丁撞到,打傷四五人後總算被擒住。
陳吉發這時才與趙坤興一起上前查看,那女人很年輕,面目黝黑,五官只能算是清秀,身穿勁裝,方才打斗時受了不輕的傷,血污將衣衫染紅。
有了這麼出事情,後面的審訊就理所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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