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吉發同院子里的眾人都發了紅包,大家圍著火爐守歲,他卻想起了家鄉的老爹老娘,還有苦守著家業的熊韻芝,更是懷念前世的生活和親人,有些悵然。
回到書房,陳吉發再次攤開熊韻芝寫給他的信。
瞧著那幅詩畫,不說心中愧疚吧,至少有些揪心。
陳吉發突然想著,夫人善寫詩,自己善丹青,但夫人寫了兩首詩了,自己還沒為夫人畫點什麼。
于是,他鋪開紙張,按照記憶中的熊韻芝,畫了幅美人賞花圖,背景裝飾芝蘭,寓指夫人。
然後,他提筆回信,照例先問好,然後就寫工作。
王寶珠端了茶水到書房,看見了陳吉發畫中的熊韻芝,心中微有不快。
陳吉發看見案上多了茶盅,以為還是曹氏,于是沒有抬頭,禮貌的道了聲謝。
“吉發哥哥還在忙?”
“哦?原來是寶珠。今天怎麼是你過來?”
“曹夫人事情多。這不是吉民剛來南京,很多事情要輔佐那邊。吉發哥哥書房里的事情,本也該奴來做。”
“哪能?放著吧,謝謝。”
陳吉發冷言冷語,兩人相處時,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別扭勁。
王寶珠想了想,感覺自己對陳吉發唯一成功的那次,就是靈山寺祈福回來打的直球,這男人或許就不是個風流種子,自己總用潘姨娘教的那些撒嬌的手段,似乎不太好用。
醒悟到這一點,王寶珠就立刻換了個方式。
她也不管陳吉發仍垂頭在畫畫,站在幾案對面,邊給他調水彩,邊同他聊天。
“吉發哥哥,能帶奴去北京嗎?”
“為啥突然要去北京?”
陳吉發用的是工筆手法,用小筆水彩勾勒,非常考驗專注力,因此並未抬頭,只隨口反問。
“難道吉發哥哥不帶奴去嗎?奴可是千里迢迢到南京來,專門為了陪你進京的。”
陳吉發總算抬起頭,他現在做得大事業,從氣度上講,已經有了些上位者的威壓,這樣盯著人看,讓王寶珠不免心中有些打怵。
“我沒說讓你來,是你自己要來的。現在還要去北京?我原本準備等年後送你回去的。”
“啊?不要呀,吉發哥哥,母親來時反復囑托,讓奴照顧好你和小雨妹妹的。你要把奴送回去,那就干脆把小雨也送回去,讓母親安排她去相親!”
“這怎麼能一樣?”
“如何不一樣?”
王寶珠一直表現得嬌媚小意,這還是頭回如此任性,陳吉發不由得有些詫異。
“你為何非要執著去北京?”
“當然是要跟吉發哥哥在一起!你都不知道,奴一個人在陳家那小院子里過得多憋屈……”
王寶珠是個有戲精天賦的,這幾句話,眼淚已經開始打轉。陳吉發有些手足無措,干脆放了筆,過來安慰她。
“好了,別鬧了,你去北京也沒有別的事,何苦勞累一路?再說了,北上不太平,很多地方過匪兵,你不怕?”
“怕呀,但跟著你就行。”
陳吉發被這番直球給打的沒有招架之力。
事實上,因為擁有後世價值觀,他始終覺得和這個時代的女性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但王寶珠打直球就不一樣了,從表面上看起來,她的確有了幾分後世女孩子對感情的直白態度。
“那……我再考慮考慮吧。你先去休息,我還有事。”
“不,奴要陪著哥哥!”
陳吉發還要趕她走,就听見門口傳來曹氏的笑聲。
“喲,今日妹妹親自來伺候了?”
曹氏端著甜湯走進來,陳吉發有些尷尬,再看旁邊的王寶珠,垂著腦袋,臉色微紅。
“是,見吉發哥哥獨自在書房,便過來了。”
“那奴以後就不來了,你們兩口子先聊。”
“誒,曹夫人見外了……”陳吉發連忙解釋,“寶珠還是小孩,不懂事,您多擔待。”
“哈,奴倒是頭回听人說自家妾室是小孩的。你呀,就是太嚴肅了,要知道,紅袖添香,多少讀書人追捧著呢。”
“我只想著把合作社的事情做好,把科舉考好……”
“行,你們先忙著,奴走了。”
曹氏放下甜湯就出去了,陳吉發解釋不能,有些憋屈,再看王寶珠,正低著頭竊笑。
陳吉發想了想,曹夫人說得對,不管如何,她名義上都是自己的妾。
若是太過冷淡,家人倒是沒什麼,就怕外人欺負她。
有些不受寵的小妾,就是奴僕都能踩上兩腳,這個道理,作為管理者的陳發是非常明白的。
“呀,這里還有個紅包呢!”
王寶珠瞧見桌上的甜湯旁邊有個小紅包,拿起來拆開了,是曹夫人包的,給他拜年。
陳吉發接過紅包,里面有一兩銀子。
他給曹夫人開的月錢是二兩銀子,算是還了半個月的給他。陳吉發笑了笑,從錢袋里掏出個二兩的錠子扔了進去,封好遞回去。
“諾,去拿給紅綾。她娘給咱倆包紅包,你這個當老板娘的,也得給紅綾送年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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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老板娘”王寶珠愛听,她喜滋滋的接了紅包。
“奴這就去送!不過你要答應帶奴去北京!”
“行吧,行吧!皮的你!”
“呀,太好了!謝謝吉發哥哥!”
王寶珠看起來十分興奮,得了承諾,轉身就跑了。
陳吉發搖了搖頭,真是沒辦法。
轉頭,桌上畫了一半的畫上,熊小姐的面容已初見輪廓,顯得肅靜淡雅。
陳吉發不知道該如何當一個妻妾成群的古代大官人,更不懂得如何平衡這些女人之間的關系,只會按照後世單身狗的那些想法,得過且過。
正月里過大年,路上也沒有車船,陳吉發干脆在家休息了兩天,到初三的時候,便動身進京。
因為進京時間長,合作社發展又迫在眉睫,因此,陳吉發原本就不打算單純只是趕考。
仔細斟酌,又同幾位骨干商量,先是定了李六和兩個護衛,然後是王寶珠、鄭紅綾、鳶兒,一行七個人。
此後,又定了第二批增援人手。如果他能在北京找到合作商,這些人就準備隨時進京,開展業務。
陳吉發找牙人老宋介紹,出高價在碼頭租了船,初三中午辭別親友,先到揚州,然後入運河北上。
京杭大運河異常繁忙,船都是瘦長的篷船,乘坐極為不適。但沒辦法,目前就是這樣的條件。
沒有了江船上舒適的客艙,整日在狹窄的篷艙中搖晃,也不方便整日寫寫畫畫,陳吉發便干脆放松心情,休息幾日,順便欣賞兩岸的風土人情。
王寶珠、李六、兩個游手及鳶兒都是土生土長的江夏人,頭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看到什麼都驚訝萬分。鄭紅綾是行過遠路的,又沒個人陪她聊天,她也懶得理睬其他人,于是無精打采的攤在躺椅上,間或不耐煩的瞅一眼艙外。
但艙外的景色,卻是越靠近北京,越顯得頹廢衰敗。
崇禎七年正月,農民軍趁冬季黃河結冰,沖破封鎖南下,在河南橫沖直撞。雖說現在現在李自成、張獻忠、老回回這些主力還在沿太行山活動,但受河南流民南下的影響,徐州、歸德一帶,卻是有很多零散的匪盜出沒,頗不安全。
船夫小心翼翼,每日行船絕不落單,天擦黑就找城鎮停靠歇息,接近東昌府地界的時候,才稍微安心些。
“往前就是山東地界了。再往前就沒有流賊匪盜了。”
平安通過危險地段,船夫語氣輕快。
“沒事就好。”李六也放下大半的心,本質上他只是城坊游手,並非正經武將,能不遇到事,還是希望平安。
陳吉發听了他們的對話,準備從船艙出來,到外面透個氣,卻不想,鄭紅綾突然拉住了他。
“等等!”
話音未落,便听到岸上一陣嘈雜。緊接著,前方河道便爆發出尖叫和大聲的喝罵。
“糟了!”船夫剛剛松快下來的臉色猛然變白。
“是賊匪嗎?”李六也有些緊張。
陳吉發皺起眉頭,鄭紅綾搶先跳出艙外,王寶珠听到動靜卻是嚇壞了,跑過來趕緊抱住陳吉發的胳膊。
“吉發哥哥……”
“放心。你待在船艙,我出去看看。”
來到船頭,發現前面已經起了煙火。船夫皺著眉看著四周擁塞的船只,知道沒辦法跑了。
“遇到慣匪了。”船夫皺眉道,“這趟怕是白跑了。客官你準備些碎銀,還有您那個女伴,太水靈了,趕緊弄些泥灰抹在臉上。”
陳吉發微微頷首,依舊看著前方不動,李六瞧著他的眼色,讓兩個游手進船艙去安排。鄭紅綾返回船艙將長槍取了出來,拿在手中緩緩擦拭。
不多時,十來個壯漢便從前方船只上面依次跳過來,每到一條船,都讓里面的人出來站好,然後搜刮銀錢,但並不殺人。
“瞧著像是本地的坐匪。”船夫松了口氣,“坐匪平日水上討生活,不會把事情做絕。”
剛說完這個話,就看見前方有個船上起了沖突,有個凶悍的刀疤臉似乎是在搶一個丫頭,那女孩的父親阻攔,結果被刀疤臉一刀砍在了脖子上,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濺射滿船篷。尖叫聲頓時響徹河道。
王寶珠听到動靜鑽出來看了一眼,只叫了聲“媽呀!”就又縮了回去,躲在船艙深處瑟瑟發抖。
雖然她想粘著陳吉發,但這種場面還是頭一回見,嚇得有些花容失色,也不再想著形象的事情了。
倒是鳶兒挺讓人意外的,竟然膽子很大,拿了個趁手的木杖在手里,似乎要保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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