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夫子在書房等,見他過來,開口便問︰“這幾日好些人都在往學政衙門跑,怎地不見你去露個臉?”
嗯?這是教他走後門嗎?
“夫子……學生疏忽了……”
“你呀!”熊夫子恨鐵不成鋼,“平日里看你人情世故通透的緊,怎麼考試這麼重要的事情,卻不懂人情了呢?”
陳吉發一時語塞,他能說,是因為前世高考舞弊查的嚴,所以下意識以為明末科舉也很嚴麼?
事實上,明末科舉舞弊成風,家里沒有雄厚資本的,想要平順過考難上加難。這就更加降低了平民子弟通過科舉晉身的機會。
見學生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熊夫子擺擺手。
“罷了,今日晚上為師約了學政的熟人,在臨江樓小聚,你和雲生一起參加。趕緊回去想想送些什麼好。”
“學生知道了。這就去準備。”
送禮這事情,陳吉發在行。
他轉身出門,又想起點啥,折回來。
“夫子,學生可否帶個人來?”
熊夫子有些詫異。陳吉發解釋道︰“是學生故友,品性純善,學生想著,能幫就幫一把。”
“你自己斟酌便好。去吧。”
“多謝夫子!”
從熊夫子書房出來,陳吉發正要離開,卻從後院側門出來個小丫頭,十二三歲,生得粉嫩機靈,見面便將一封信遞到他手上。
“陳公子,我家小姐給你的信。”
丫頭把信送到,轉身就要走。陳吉發腦子里閃過那雙璨若星河的眼楮,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不過,他又想起自己同王家大妹交換了庚帖,擇吉日便要訂婚,心緒立刻冷靜不少。
“那個……敢問你家小姐是……”
“嗨,夫子的私塾里還能有誰家小姐?呆子。”
小姑娘嬌笑著,肉呼呼的小臉煞是可愛,說出來的話倒有些潑辣。陳吉發忍著捏她小臉的沖動,道了聲謝。
丫頭走後,陳吉發打量著手中的信封,鼻腔涌入一絲淡淡的脂粉味,清新好聞。
拆開,取出其中折疊齊整的信紙,展開,先是看到左上角鏤花的臘梅圖案,其次聞到輕微的檀香,再定眼看,滿紙娟秀的小楷,賞心悅目。
“陳公子見信如晤,禮法所在,不能親至,勿怪。坊間傳公子多智,今小女偶遇煩事,懇請相助,還望不嫌。家翁曾貧困,販字為生,小女為盡孝,設布莊以補貼家用。後家境漸殷實,布莊便贈與三叔經營。然數日前叔父言,北方禍亂,甦布東來,江夏布莊苦不堪言。家翁善學問而不善經營,公子思慮敏捷,可否賜教一二,助叔父脫困?若有見教,煩請交予丫鬟熙和,日後必當重謝。”
陳吉發看著信中內容,為方才混亂的思緒抱歉。
這事情本也不難,而且他還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介入到紡織行業中試試水。有系統的資料庫和金手指,做點小規模的紡織技術改良並不是難事。
陳吉發鄭重將那信紙重新疊好,收入懷中。
回廊拐角的隱蔽處,熊韻芝小姐伴著丫鬟熙和,踮腳透過花窗看見陳吉發將信收了起來,心中有些小期盼,又有些小難為情。
真是個呆子,不過是個普通的求助信罷了,怎地還貼身收入懷中?納入袖籠便好了……
又想起來,自己也是鼓起好大勇氣才寫這封信的。
三叔來找時,她本想著早年的布莊,若是經營不善,關了也就關了罷,左右不是過去的事情。叔父又說,如今家里上下十幾口,全指望這布莊養活,而且林管事在族中算是庶子,這份產業既是三叔家的產業,也想留些收益給林管事作為依仗。
這番理由讓熊韻芝推脫不得,她琢磨著是要想個辦法將布莊經營下去。不過,如今她年紀大了,與林管事又正處于曖昧期,再每日去拋頭露面似乎也不妥,于是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陳吉發來,若是他的話,說不定有辦法呢?
熊小姐躊躇了半個時辰,最終提筆給陳吉發寫了這封求助信,又猶豫了半個時辰,方才讓丫鬟轉交給他。
還好,看樣子,他算是接受請求了。
“小姐,別望了,人都走了。”
熙和拉了拉熊韻芝的裙角,她一時走神,竟沒發現廊道里已經沒有了那個挺拔的身影。
“小姐,要奴看,林姑爺老實本分倒也夠了,不過同陳公子比,還是少了份聰明勁。像他這般既會讀書又會賺錢,哪家的姑娘要是嫁過去,往後便只剩享福了。”
“亂說話,當心撕了你的嘴!”
“嘻嘻,小姐心善,才不會的。”
熊韻芝與丫鬟打鬧一會,冷靜下來,又嘆了口氣。
“哎,哪有如此稱心如意的?你家小姐年紀大了,又總是拋頭露面的,林公子不嫌棄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了。”
熊韻芝出自書香門第,可成長的關鍵年紀,卻偏偏趕上了熊夫子最落魄的年歲,家里連個主母都沒有,也連帶著她沒人管,每日像個婦人般忙里忙外,張羅生計。
等回過神來,好好的讀書人家里的姑娘已經長大,再說琴棋書畫儀態端方什麼的也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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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倒也不是沒人向熊夫子提親,只是讀書人家里規矩多,細一打听,知道這姑娘竟然還拋頭露面經營過布莊,便跑的飛快。
熊夫子自有讀書人的傲氣,不願意放低招婿門檻,加上熊韻芝自小聰慧,一手小楷寫的精到,而且因為經營布莊的關系,算賬處事都算得上利落周到,也不願意太委屈自己,久而久之,這事情也就荒廢擱置下來。
如今熊小姐都已經十七歲出頭,別家的女子這個年紀都已完婚,她還苦守閨中,兼著張羅一大家子吃喝拉撒。
見小姐突然有些落寞,丫鬟熙和打趣道︰“若是這呆子真能幫了布莊的忙,小姐倒是可以借機多賺些嫁妝,早日讓那林公子上門提親。”
“小蹄子,你才多大,替你小姐操這些心!”
熊韻芝小姐作勢要打,丫鬟機靈,連忙嬉笑著跑開了。
書房內,伏案批閱文章的熊夫子听見嬉鬧聲,抬頭望了眼窗外,見是女兒同丫鬟打鬧,于是扔了根竹簽撞在窗框上,發出啪啦的響聲,外面立刻就安靜下來。
哎,女大不中留,該是時候給姑娘說門親了。
女兒同林家公子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老夫子總覺得林呈不過是林家的庶子,族中不重視,母族是賤妾,自己還在女兒經營的布莊討生活,無論如何看,都覺得與女兒配不上。
若是他真心待韻芝還能好說,但熊夫子作為過來人,總覺得那林公子看女兒的眼神溫柔有余,熱情不足,不像是表現出來的那般在意。
但這件事總是要定下了,不管是與誰家定,總要咬牙確定,不然下半年韻芝就滿十八,不好找了。
陳吉發並不知道熊家父女的心思,他揣著熊小姐的信,腦子里琢磨著送禮和紡織兩件事情,進房的時候沒有留意里面細微的動靜。
于是剛推開門,便被突然跳出來的幾個家伙嚇了一哆嗦。
“生辰喜樂!”
小雨一張笑嘻嘻的俏臉突然蹦到眼前,身後跟著陳吉民和陳小桃,手中還捧著花花綠綠的禮物盒子。
“哥哥快拆來看看,我和小桃為你選的,吉民負責出錢。今天早上你走的早,沒踫到你,現在給你個驚喜。”
“那個……謝謝哈……”
陳吉發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才想起,今天他滿十八歲了。最近天天忙進忙出,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趙氏和阮氏也樂呵呵的出來,送上生日祝福。
“晚上你爹和叔叔要同你喝兩盅,想吃點什麼?娘和姨娘給你們做。”
“不必不必……”陳吉發有些不好意思,“先前答應了夫子,今晚還有應酬。”
趙氏立刻有些不高興。
“你十八歲生辰,不該在家里過嗎?”
“啊?真掃興。”小雨和小桃也很不開心。
“是兒子疏忽了,忘了這件事。”
陳吉發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
他是個穿越貨,原主的生日自然印象不深,今早上又是府試放榜,事情多了,便忘記了。
“哎,兒子長大了……”趙氏埋怨幾句,終究是放過了他,“你去忙吧,我同你爹說。”
“要不,明日兒子在家陪您和爹爹?”陳吉發提出補償意見。
“說什麼胡話,是你自己的生辰。”趙氏沒好氣道,“咱們買賣人家,也沒那麼多虛禮,不過是為你如今讀書,給你行個冠禮,尋坊里有德老人給你賜個表字,日後也好與同門交流。”
趙氏是胥吏人家出身,對讀書人的事情多少知曉一些。她說的這樁的確是個事情,陳吉發倒是疏忽了。
“母親教訓的是。今晚正好與熊夫子應酬,不如晚上我請夫子賜字。”
趙氏听他這麼說,勉為其難點點頭。
“那你自己注意些禮節。”
“兒子曉得。”
送走了趙氏、阮氏和三個怏怏不樂的弟弟妹妹,陳吉發關上書房門,先是準備了幾封紅包,又取出正月里到洪山寺上香時請的佛珠。
這串珠子本身十分常見,當時也就花了二十枚銅板。陳吉發用一丁點能量在珠子上蝕刻出經文和佛像,立刻看上去就上檔次了許多,至少這細微的雕刻功夫,在這個時代就十分難找。
但僅僅如此還不夠。
陳吉發取來碎瓷片,磨成大概的球形,又用能量拋光打圓,再將磁珠中間鏤空,刻出一尊佛像來,內壁上再弄了些祥雲裝飾,看上去分外精巧。
將鏤刻了佛像的磁珠穿在佛珠上,陳吉發拿在手中把玩,覺得這做工水平,拿去當見面禮是絕對夠了。
系統的這個金手指,雖說對他改天換命的大業不值一提,但在精細加工方面,還真是沒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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