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秀才成了灣子里鄉親們巴結的對象,全是因為請來了陳吉發帶著大家發財。而另一邊,甦老四在家窩著,卻十分不快活,因為他看不慣陳吉發的做法。
好好的灣子,如今被翻的到處是泥,弄了些不知所謂的東西,讓那些泥腿子真的賺了錢,往後他們這些鄉老還靠什麼拿捏他們?
每日里,看著那些泥腿子都圍著陳先生轉,看著甦茂才在鄉民們面前說話分量越來越重,他心里越發不是滋味,覺得要采取些行動。
“四老爺,他們那邊的豬圈完工了,听說要買豬仔,集中起來養。”
手底下的狗腿子跑來報告那邊的進展,甦茂春心中煩悶,扔了茶杯。
“就知道來煩你爺!怎地讓他們這麼順風順水了?到底這灣子是甦家的還是陳家的?!”
狗腿子一臉懵逼,不過他是知道自家老爺心思的,于是轉了轉語氣,陰惻惻道︰“四老爺,要不小的給他們下點料?”
甦茂春瞥眼看他,沒有做聲。那狗腿子會意,點頭哈腰的準備去實施。
“回來!”
狗腿子不明就里,止住腳步。
“你去做這些腌 事,大房不得懷疑到我頭上?”甦老四恨鐵不成鋼道,“把消息告訴王麻子。”
狗腿子眨了眨眼。
“四老爺……王麻子可是個狠角色……”
“怕什麼,甦家灣除了那姓陳的天天到處撒錢,也沒別人這麼顯擺不是?王麻子自然知道該找誰。”
狗腿子下去後,甦老四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哼著小曲,躺在太師椅上喝了幾口茶。
且看你能蹦噠多久!
再看陳吉發,這幾日在灣子里每日勞作,不辭辛苦,帶著鄉民們都賺到了些許銅錢,眼看繳稅有望,明年開春怕是不用餓肚子了。因此,如今他走在田間地頭,鄉民再與他打招呼,便不再是客氣疏遠的,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甦茂才遠遠的看見陳吉發正在沼氣池邊上指導幾個後生,他兒子也在旁邊認真的看,認真的學,于是也沒敢大聲嚷嚷,走到近前,耐心等著陳吉發忙完。
解決了後顧之憂,如今農閑下來的鄉民,也有更多的余力幫著陳吉發折騰些新的東西,這沼氣池,還有溫棚草菇,蚯蚓養殖等等,都陸續開始起頭。
听說,陳先生帶著幾個老農還在考察水澆地,準備明年給自耕農提供一個稻田養蝦的法子。
因此,甦茂才現在也不敢以長輩的姿態對陳吉發。在他看來,有熊夫子的器重,加上他本身的才華,三五年內搞出些名堂,讓鄉人叫一聲“陳大人”應是順理成章。
這也正是甦茂才的優點,沒什麼讀書人的架子,有識人之明,能充分認識自己,也能充分認識別人。也就是如此,他才能在熊夫子落難時施以援手,也能不問出身門第請陳吉發幫他解決灣子里的問題。
陳吉發忙完事情,一回頭,發現甦茂才在身後笑眯眯的看他,嚇了一跳,連忙給他行禮。旁邊的甦雲生也是驚訝連連。
“爹——!”
“茂才叔怎麼來了?這邊髒,到處是泥……”
“不妨事不妨事,吉發,雲生,你們這合作社今年還能收人不?”
“叔,之前說了,今年只收這次。”陳吉發心中了然,這個月動靜這麼大,那些自耕農坐不住很正常,“我知道您也很為難,但還要煩您給那些鄉親解釋,咱們今年這幾個月,真的只是試試水。明年開春,咱們就領著鄉親們大干一場,肯定要比今年這些賺的更多。”
甦茂才听陳吉發這話,知道對方早就想好了說辭,老臉憋的有些紅。陳吉發可不敢真的落他面子,笑嘻嘻道︰“就請茂才叔告訴鄉親們,咱們年底給大家包紅包,感謝大家支持,明年開春,請他們一定出壯勞力幫咱們,如何?”
“那……那不是又要你破費?”
“破費什麼的無所謂,關鍵是鄉親們要過上好日子。”
談了這些,甦茂才正想著如何同鄉親們交代,那邊卻看到徐成洛一臉惶急的跑了過來。
“吉發哥哥,不好了!咱們的車隊被人劫了!”
陳吉發眉頭一皺,心想,果然還是來了。
來之前,他便想過甦家灣的事情可能不那麼平順,畢竟,有利益就有沖突,前世他還是個業務員的時候,競爭對手之間使絆子下手段都是家常便飯,更何況在王朝末年的亂世之下,什麼ど蛾子都有可能發生。
他做好了有人下刀子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刀子下的著實有點狠。
徐成洛斷斷續續的講清楚了原委。
這些時日,他們每天運幾大車的貨物到碼頭售賣,總是要通過附近梁湖與斧頭湖之間的一處蕩口。結果,梁湖上的一小撮水匪就盯上了他們。
今天上午,徐成洛帶著游手們護送車隊進城,並捎上這半個月來攢下的稅款,準備交給縣衙。誰想到,那群水匪竟然突襲了蕩口,搶了貨物和貨款,傷了一個賬房先生和兩個護送的游手。
好在徐成洛機警,拉著人手立刻逃跑,算是沒有出人命,只損失了錢貨和三十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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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陳吉發兩輩子第一次遇到車匪路霸,許是前世的法制思想還在影響他,第一時間里,他想到的竟然還是報官。
“怎地能報官?”甦茂才心說,這小陳先生啥都好,就是閱歷有點缺乏,“那群胥吏有理先扒三層皮,又怎麼可能真心實意去清繳水匪?再說,梁湖那群人,平日里就是湖汊子里的漁民,都是鄉里鄉親,誰也不會出賣誰,如果再有個別胥吏通風報信,想是摸到毛皮都難。”
對于這些公門的事情,甦茂才還是比陳吉發了解。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些,總之就是,真要報官,沒效果不說,很可能還要被敲一筆銀子。
“那就沒有別的法子?”
“往日這種事,要麼就找到是誰干的,直接上門去談。談不攏,就糾集灣子里的壯丁去搶。”甦茂才斟酌道,“但是咱們甦家灣多少年不和外人爭搶,與那些梁湖上的強人比,怕不是要吃虧。”
陳吉發沉默片刻,他想起來,上學的時候老師曾說,在咱們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許多落後的農村都還有搶水械斗的傳統,官方也一般是不管的,看來,這傳統還真是源遠流長。
事實上,民間私斗解決問題,正是皇權不下鄉的必然途徑。鄉紳族老,便是這些私斗的組織實施者。
但看著甦茂才這為難的表情,陳吉發便知道,指望甦家灣的鄉民是不現實的。而且,亂世之下,他也得有些自己的力量。
轉頭,陳吉發對兩位小弟交代道︰“雲生,成洛,你們組織人手加強防備。灣子里產業多,切莫讓人破壞到這里來。這兩天的貨先不忙運出去,等我回來。”
“哥哥去哪?”
“我回縣城。”陳吉發抿著嘴,“搬救兵!”
從甦家灣到江夏縣,牛車不過一個時辰的路途,晌午時分,陳吉發便站在了舅舅趙天河的家門前。
因著之前走的近,陳吉發知道,因著趙天河的頂頭上司劉捕頭馬上退休,舅舅這些時日正忙著與同僚爭奪功,想要補這個捕頭位置。
這幾天趙天河因為公務繁忙。往日里回家午餐,如今都在值房吃便飯。陳吉發于是包個紅包,連同便條交給送飯的白役,自己就在趙天河的家里等著。
舅娘李氏出來招呼片刻,為避嫌回了後院,只安排個小廝陪他說說話。
實際上,陳吉發也沒心思說話,他皺眉抿著茶,想著下一步該如何動作。
不多時,趙天河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吉發,到底怎麼回事?”
陳吉發起身,沖著趙天河作揖。
先前給趙天河的便條中寫道,想送給舅舅一份緝盜的功勞,問舅舅是否感興趣。
建功心切的趙天河果然感興趣。不過,其中也的確有一份對晚輩的關切。
“梁湖上有股水匪,平日里散落湖灣捕魚,有事時嘯聚搶奪。昨夜間,突襲了斧頭湖蕩口,搶了我家的財貨。”
趙天河听完愣了愣,馬上又笑了起來。
“吉發,如今讀了書,果然心眼子多了起來。這哪是功勞?想讓舅舅幫忙不會直說?”
“既是請舅舅幫忙,也是舅舅的一樁功勞。”陳吉發笑道,“我向鄉民打听,那伙子水匪盤踞多年,搶了不少村落富戶,最多時有二三十號人。若是能一網打盡,想必能在縣尊大人面前露臉。”
趙天河心中微動,狐疑的看著陳吉發。
“你可知他們能盤踞多年,是何原因?”
“自然是本土鄉親幫忙隱瞞,加上梁湖水汊眾多,他們平日里又以漁民出現,難以鎖定目標。”
“你既然知道,又如何讓我一網打盡?”
“自然有辦法的。其一,佷兒在甦家灣行事,積累了一些當地人脈,可以為舅舅提供情報;其二,財帛動人心,他們能搶一次,必然敢來第二次;其三,佷兒見舅舅,並未去公堂報案,舅舅布置的隱秘些,水匪定不知曉;其四……”
陳吉發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面用炭筆劃出梁湖的大致輪廓,趙天河只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這是佷兒在來的路上所畫,梁湖的所有水汊村落,全部標注在此,方便舅舅按圖索驥。”
捕快趙天河大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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