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文淵閣。
“皇爺，燕客求見。”
“嗯，讓他進來。”朱由檢看著手中的一本古籍，頭也沒抬的招呼一聲。
不多時，燕客快步走來。
“陛下，山東出亂！
黃得功、曹文詔兩位將軍在德州城遭遇山東萬余學子阻攔，其後德州二衛以防備盜賊為由，拒開城門！
十日前孔胤植在孔府召開家族大會，已經決議反抗朝廷，孔府大族老孔尚達坐鎮濟南府，山東巡撫劉澤深已經被左右布政使軟禁在家中！
另外，根據通行司的探查，登萊巡撫孫國楨被孔府派人敲了悶棍，目前被一伙歹人困在黃縣；
田荊差人詢問，通力司是否需要動手解救劉澤深和孫國楨二人。”
燕客的話音落下後，朱由檢輕輕放下手中的古籍。
他沒有絲毫意外，孔府是大明存世的幾個傳承數百年的門閥世家，若是沒點底蘊和手段，那就真的怪了！
自己派大軍入山東其實就是逼孔府一把，一是看孔府到底敢不敢反，二是看看孔府在山東的勢力究竟達到何種地步。
從孔府的反應來看，山東境內，軍政兩界基本上都被孔府的爪牙充斥著。
其拉攏的力量已經極為可怕！
劉澤深是山東巡撫，山東官場的第一人，代天巡視撫民，加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餃，為正三品大員。
孫國楨雖說是登萊巡撫，但這個職務可不是行政官員，而是軍事大佬！
登萊巡撫全稱‘巡撫登萊地方贊理軍務’，也被稱為山東海防巡撫，手下有登萊標營兩萬多水師大軍，是位居正四品的大員。
而就是山東這兩個最為頂級的大佬，孔府說動，直接就給按住了，由此就能看到孔府在山東掌控的力量有多深！
“告訴田荊，暗衛先不動！全力盯著孔府動向，把孔府的爪牙給朕摸清楚！
給黃得功、曹文詔傳令！嚴格執行朕的命令！任何膽敢阻攔者，皆按叛國罪論處！”
“是！臣尊旨！”燕客領命後，快速離去。
朱由檢背手站在地圖前，目光看著山東心中十分平靜。
不管是夷狄人盜取典籍案，還是徐標彈劾王徵案，這一切的背後幾乎都有孔家的影子，雖說朝堂被自己以強力壓住，但是從萬歷朝延續下來的黨爭從未消失，反而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延續著。
眼下以東林黨為首的江南集團被自己覆滅，只要在把孔府拉起來的齊黨撲滅，大明朝的黨爭就能在自己手中徹底終結！
“皇爺！李若璉和袁閣老來了！”王承恩緩步走來稟報。
“讓他們進來。”
袁可立邁步出現文淵閣中，他蒼老的臉上帶著些許焦急，身後還跟著李若璉。
“陛下，皇城外圍聚了數千學子，他們席地而坐，抗議朝廷調大軍入山東壓迫孔府。”
先開口的是李若璉，他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有肩負皇城安危的責任。
袁可立趕忙接過李若璉的話︰“陛下，那些學子都是我大明朝未來的棟梁，臣請命去勸他們離開。”
朱由檢沒有說話，反而是把目光看向李若璉。
袁可立見狀趕忙接過話來︰“陛下，此事是老臣來東閣值守時，恰巧路上遇到，並非李指揮使通報。”
朱由檢沉吟道︰“袁愛卿，非朕不信任你，而是此事和你無關，一旦你卷進去，你這個內閣首輔少不得挨罵。
朕嗣位以來，自知名聲不好，多擔些罵名也無所謂，你年紀大了，朕實在不忍看你壞了名聲。”
“陛下，老臣無懼罵名！”袁可立滿臉堅定的回話。
“罷了，朕最多給你半個時辰，若是學子散去，此事朕當作沒發生過。”朱由檢說完後，袁可立告謝後匆匆離去。
“李若璉，告訴燕客，他知道怎麼辦！”
“臣尊旨！”
••••
午門外的廣場上。
數千書生模樣的書生，整齊的坐在地面上，他們沒有喧鬧，沒有痛心疾首的姿態，就這麼安靜的坐著，目光齊刷刷的看著皇城。
不多時，袁可立和黃立極的身影匆匆出現。
“諸生，你們都是熟讀經典之人，坐在皇宮外有失體統！速速散去，莫要惹得聖上不悅！”
“袁閣老！陛下為何執意要派大軍去山東拿孔聖之家？難道僅憑一本從韃子手中奪來的古籍嗎？泱泱天下自有律法為正，陛下此舉閣老難道就不明白嗎？”
為首的一個讀書人張口大聲說著，滿是義正言辭。
“宋玫！休要胡言！你身為貢生，可知皇明祖訓有定，生員不得議政！你宋家乃山東書香世家，這麼多年的書就是讓你在此聚眾逼宮嗎？你眼中還有綱常之禮嗎？還把君父放在眼中嗎？”
袁可立的呵斥聲剛落下，宋玫微微仰著頭，大聲反駁道︰“袁閣老！你身為內閣首輔，難道不知道孔聖乃我大明文運之本？是！生員不得議政確實沒錯，但是滿朝文武難道都是傻子不成？睜眼看著陛下做下如此錯事而不規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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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常之禮，君父之言我等時刻記在心中，但是不能坐視陛下自掘墳墓，葬送大明文運！”
“你！”袁可立被宋玫出言懟的氣的吹胡子瞪眼。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以內閣首輔的身份都無法說動這些學子散開。
“罷了，老袁，莫氣壞了身子，讓他們在這坐吧！”黃立極趕忙上前攙住袁可立。
袁可立搖頭哀嘆一聲，二人緩緩離去。
而在不遠處看熱鬧的百姓群中，燕客看到袁可立走遠後，從懷中摸出一支旱煙點起，在吐出一口煙氣後，人群中的暗衛力士瞬間出動。
“就是這群酸書生！他們在客棧中白吃白喝所日，分文不出，小的們！給老子打！”
數百身穿跑堂伙計服飾的壯漢手持纏著粗布的鐵棍呼啦啦的沖上前。
距離這些壯漢最近的幾個學子還沒反應過來，腦袋上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棍！
“啊！臥槽！你們誰啊？為什麼打我？”
“踏馬的！你們是什麼人？敢對我們動手？我們是國子監的•••”
•••
不少學子張口呵斥著，甚至想用自己的身份阻止那些漢子打人。
但是回應他們的只有硬邦邦的棍子。
一個多時辰後，數千書生已經在地上哀嚎著打滾。
而就在五城兵馬司衙門的人來時，那群動手的漢子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午門內。
袁可立側頭看到這一幕，雖然有些不忍，但也沒說什麼。
“哼！這些年輕人，做事就是不過腦子！老袁，我看他們挨頓痛打，吃些苦頭也好，磨一磨銳氣以後進入官場也能心存敬畏。”
很快，李若璉匆匆出現在午門廣場上。
“陛下口諭！諸生靜听！”
隨著李若璉的高聲呼喊，在地上哀嚎的學子開始安靜下來。
“爾等身為大明生員，然在午門前聚眾斗毆，有失體統，所有參與人員，全部取消三次科考資格！今年春閨得功名者一律革除！已派官職者全部取締！再有下次按大不敬罪論處！”
李若璉說完後，扭頭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眾多學子。
“不！不能啊！我考了十年才得功名，再過幾日我就能去地方上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嗚嗚嗚•••”
人群中有一個學子起身悲呼起來，他心中滿是後悔和不甘。
原本是想著來湊湊熱鬧，露露臉，若是能見到皇帝，興許能在皇帝面前刷點存在感，沒想到功名官職全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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