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著半筐山楂糕,跟著柳亭亭深一腳淺一腳往月秀山莊爬。
日頭毒得跟老君煉丹爐里倒出來的似的,把地皮都烤得直冒白煙。
柳亭亭滿頭珠翠叮鈴 啷響,跟個移動的戲台子似的,忽然指著前頭青瓦白牆的院子蹦起來,差點把頭上的鳳釵都震飛了︰
“丑丑你看!那黑龍的尾巴比我家戲台子還粗!能掃平三畝地!”
我慌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可她那嗓門兒,比村口王二嬸罵街還響亮。
就這一嗓子,眼前馱著水桶的黑龍嚇得尾巴一甩,跟被踩了尾巴尖兒的貓似的。
桶里的水“嘩啦”一下潑成兩道銀鏈,不偏不倚,全澆在騎在它脖子上啃燒雞的魔嬰頭上。
那魔嬰本就穿得跟丐幫弟子似的單薄,此刻濕衣貼在身上,頭發根根豎起,活像只炸了毛、通了電的黑猩猩,手里還死死攥著那半只濕漉漉的燒雞。
“好你個蠢龍!”魔嬰跳起來,一邊甩著頭發上的水珠,一邊像敲鼓似的捶打黑龍腦袋,水珠順著他下巴“吧嗒吧嗒”往下淌,
“本大爺的燒雞都能養魚了!你賠我十只!不,一百只!”
黑龍縮著脖子,蹄子在青石板上打滑,水桶“ 當”一聲摔出三尺遠,木屑四濺,跟放了串二踢腳似的。
柳亭亭抱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出來了︰
“丑丑你瞧,他這發型,比城里最時髦的煙花還絢爛,像棵雞冠花成精了!”
我剛要開口,就見穿月白襦裙的秦月風風火火從二門跑出來,身後跟著個扎羊角辮、瞪著銅鈴大眼的小丫頭——不用猜,肯定是秦星。
這姑娘眼尖得跟老鷹似的,一眼瞅見摔裂的水桶,臉色“唰”地變了,比川劇變臉還快。
“魔嬰!”
秦星抄起廊下曬衣桿,氣勢洶洶就沖過去,活像個出征的女將軍,
“你賠我的柏木水桶!上個月才讓王木匠新打的,那木頭香得能引來十里八鄉的老鼠!”
魔嬰嗷嗚一聲,像只受驚的兔子,“嗖”地躲到黑龍身後,濕漉漉的袖子在黑龍鱗片上蹭出幾道髒乎乎的水痕︰
“秦星姐姐我錯了!下次讓黑龍去天上餃兩朵雲給你補桶,保證比柏木還結實!”
“補你個頭!”秦星舉著桿子往前戳,魔嬰猛地竄到我和柳亭亭中間。
我被他身上那股混著燒雞油、臭汗和水汽的怪味燻得直皺鼻子,下意識後退半步,“咚”地撞到柳亭亭的珠釵。
她“哎呀”一聲,歪到石桌上,發髻上的金絲雀步搖晃來晃去,差點戳到我眼楮,場面亂得跟馬蜂窩炸了似的。
“丑丑姑娘小心!”秦月眼疾手快扶住我。可再看魔嬰,他趁機“蹭蹭蹭”蹦上院牆,騎在瓦片上晃悠,活像個佔山為王的小土匪︰
“來呀來呀!你抓不到我!有本事你飛上來呀!”
秦星氣得直跺腳,繡鞋尖不小心踢到塊拳頭大的石頭。
那石頭骨碌碌滾向黑龍腳邊,本就縮著脖子、膽戰心驚的黑龍嚇得尾巴一掃,
“轟隆”一聲,竟把石磨旁的醬缸撞翻了。
深褐色的醬汁像決堤的洪水,“咕嚕咕嚕”潑了滿地,瞬間把青石板染成了巧克力色。
柳亭亭笑得直不起腰,扶著樹直喘粗氣。
我一不留神跟著笑出聲,可嘴角的傷疤牽扯得生疼——自打三年前那場大火,我的右臉就留下猙獰傷疤,笑起來時半邊嘴不受控地歪向耳根,活像被無形的線拽著。
魔嬰正從院牆上往下跳,瞥見我的臉,突然像見了鬼似的,指著我扯著嗓子大喊︰
“你、你是妖怪變的嗎?比我在萬妖谷見過的鬼臉蜘蛛還嚇人!”
這話一出,空氣瞬間凝固,連風都停了,只听見柳亭亭倒吸冷氣的聲音。
秦月狠狠瞪了魔嬰一眼,眼神能殺人。柳亭亭慌忙摟住我肩膀,像老母雞護崽似的︰
“胡說什麼!這是我遠房表妹,小時候染了天花……”
她話還沒說完,忽听“撲通”一聲巨響,方才被折騰得夠嗆的黑龍兩眼一翻,暈死過去,龐大的身軀砸得地面塵土飛揚,院子里的雞嚇得撲稜稜亂飛,以為地震了。
“完了完了,這蠢龍又暈血。”
魔嬰跳下來,像踢皮球似的踢了踢黑龍爪子,忽然湊近我,鼻尖幾乎要踫到我傷疤,我都能數清他鼻孔里的鼻毛了,
“不過你這疤挺酷啊,比我在萬妖谷見過的蛇妖還嚇人。以後誰敢欺負你,報我魔嬰的名字,保管嚇得他們尿褲子!”
我下意識往後躲,他卻從懷里掏出半塊油乎乎、還帶著體溫的燒雞,硬塞到我手里︰
“給你吃!吃了傷口就不疼了,我上次被鐵樹精扎穿肚子,吃了三只燒雞,第二天就能生龍活虎地打妖怪了!”
柳亭亭“噗嗤”一聲笑噴了,秦月無奈扶額︰
“別听他胡說,進屋洗把臉吧,我讓廚房煮了酸梅湯,酸酸甜甜,能解解這暑氣。”
她領著我們往廂房走,身後傳來秦星震耳欲聾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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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嬰!你把黑龍拖去馬廄!別讓它躺在醬缸旁邊,弄得跟凶殺現場似的!”
廂房里飄著淡淡艾草香,銅盆里的水已經打好,冒著騰騰熱氣。
我對著鏡子擦拭臉頰,听見窗外傳來魔嬰的嘀咕︰
“蠢龍你醒醒,新來的姑娘長得比你還丑……”
接著是黑龍委屈的嗚咽,那聲音,跟被搶了奶的小奶狗似的,還有柳亭亭夸張的笑聲,差點把房頂都掀翻了。
指尖觸到凹凸不平的傷疤,我忽然想起下山前師父說的話︰
“丑丑,月秀山莊有你要找的因果。”
看著窗外魔嬰蹦蹦跳跳追蝴蝶,一會兒被石頭絆倒,一會兒又把自己摔了個狗啃泥,我忽然覺得,這張被命運刻下印記的臉,或許不再那麼可怕了。
畢竟在這個滿是妖怪、雞飛狗跳的山莊里,誰又真正在意美丑呢?
院角的石榴樹沙沙作響,陽光穿過枝葉灑在青石板上,將我們的影子揉成一團溫暖的光斑。
遠處傳來秦月喚我們吃飯的聲音,魔嬰已經扒著門框大喊,嗓門兒比喇叭還響︰
“丑丑姑娘!快來嘗我新發明的梅子燒雞!保證讓你吃了忘不了,吃完還想吃!”
我摸了摸發燙的耳垂,忽然笑了。這一笑,傷疤牽扯得臉頰微疼,卻有縷甜絲絲的風,順著窗欞鑽進心里。
原來有些故事,從來不需要精致的開場——就像這滿地潑灑的井水與醬汁,還有雞飛狗跳的混亂場面,終將在時光里釀成最獨特、最難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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