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武竣在哥嫂家里吃了年夜飯,守歲後便歇在了別院里,宮宴散得晚,武靖夫妻倆又不算什麼得臉的人,寒冬臘月里只有些涼菜糕點尚可入口,就連湯羹都已經半涼不熱,回家後又吃了半晌家里熱好的酒菜,才算緩過神來,家里三個沒去宮宴的人和幾個孩子反倒沒吃半點兒苦頭。
京官雖然體面,但是小官生活艱難,中高層每每宴會都要受苦,天熱還好,天冷時實在受罪,只有高官的日子最舒坦。
這也是武竣不願在這個世界為官的原因之一,玉髓珠固然可遇不可求,但是以他的能耐,恐怕是外放不了,還會時常被上頭關注,要熬過那樣的日子,不如直接去做神仙逍遙自在。
他們這樣的人家,年節時候是很忙的,年前要把各家年禮安排妥當,之後除夕祭祖,因為是在京城中遠離祖地,因此便只是祭拜了後院的小祠堂,再對著族地的方向跪拜,家里人口少,因此男女老少齊上陣,就連還不會走路的小寶寶都被婢女抱過來,在半空中抱著前傾就當是磕頭了。
更別提新年要走親訪友,回娘家的日子就是武靖陪著郡主,武竣和武颯陪著楊氏,去舅家岳家坐一坐。
還有各路親朋好友,上司同僚,世家和官員都要忙著應酬往來,陪伴家人的時間著實不多,不過一些合適的宴會也會帶上幾個大點兒的孩子,最小的就只能在家里了,實在是怕孩子凍到,恨不得裹上十來件大毛衣裳才肯出門,小家伙們還覺得大氅太重,穿起來沉得慌。
這些事情忙忙碌碌,即使是武竣能逃掉不少,但是書局里的大部分年節時的訪客都只認他,不認其他任何人,包括那些京中的修士,有些可以不見,有些卻是不得不見的。
因此也是一直忙到了年後,才算結束了這些事情,在哥嫂家里過完上元節,武靖也上值了,武颯繼續苦讀準備三年後的春闈,武竣便又住回了自己家。
春日里是萬物生發的時候,同樣也是武竣清理門戶的時候。
可惜地略過許多張賞春的請帖,武竣在花朝節之前掛出了暫時歇業的告示,隨即就把四個小廝和他們的家人叫到了院子里。
“青松,青竹,觀書,觀棋。”他一一點到四個男人,沒有看向被視為附庸的妻兒,“我們這樣的人家,公子身邊的小廝往往會在成家立業後成為管家,成為管事,或是管著外頭的哪個莊子鋪子,從小培養起來的心腹,比外頭的隨便什麼人可信多了。”
“然而你們沒有成為管家,因為我既沒有為官,也沒有娶妻,沒有像世俗意義上那樣成家立業,或是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員外了此一生。”
他輕飄飄幾眼壓下孩童的不耐煩,和女人的欲言又止,緩緩說來他不在的那幾年,那幾年確實是自由的,沒有多少事情,也松快,可是松過頭了,最後已經漸漸不習慣宅院里為奴為婢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