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粘稠，四周破碎的街景無聲地變換。
上杉越走在前面，那把沾著蔥花的小菜刀此刻握得死緊，他憑借零星破碎的記憶與直覺，試圖在這迷宮中辨明方向。
源稚女跟在他身後半步，朧月夜雖已歸鞘，但少年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緩緩掃視，捕捉著異動。
“嘶啦——”
刺耳的撕裂聲驟然從左側響起。
一堵看似堅實的磚牆猛地爆開，無數碎石激射中，數道慘白身影如同離弦之箭撲出！
它們並非人形，更像是無數慘白骨骼和扭曲肌腱拼湊出的龍血獵犬，眼眶中燃燒著金焰，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白影。
“躲開！”上杉越暴喝一聲，來不及多想便本能揮刀格擋。
嚓！
菜刀砍中最前方一只骨犬的頭顱，脆響之下，骨犬漸漸幾乎被一招擊斃，但菜刀也卡在了那異常堅硬的顱骨中。
另一只骨犬趁機撲近，利齒直噬他的咽喉！
櫻紅色的光華一閃而逝。
如同熱刀切入冷油，無聲無息。那只撲到半空的骨犬瞬間從中裂成兩半，污黑的血尚未潑灑開來，就被那妖異的刀光湮滅殆盡。
源稚女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擋在上杉越側前方，刀尖斜指地面。他呼吸略促，眼神卻冷冽如冰。
更多的骨犬和骨鬼從霧中涌出，沉默而瘋狂。
朧月夜在他手中劃出櫻紅色的致命流光，每一次閃爍都精準地切開怪物的關節，所過之處，各異的死侍紛紛解體，效率高得驚人。
血肉橫飛，碎骨四濺。濃霧被激烈的廝殺攪動，卻又很快恢復平靜。
解決掉最後一只死侍，上杉越喘著粗氣，染血的手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動作有些僵硬。
“求主赦免所有信者逝者的靈魂……”
他為這些曾可能是人的怪物祈禱了一句，隨即看向氣息微亂的源稚女，心中驚異更甚，這年輕人的力量可不比他年輕時差啊……
“走……這邊感覺……稍好些。”
略微辨認後，上杉越啞聲道，指向霧氣稍薄的方向。
兩人繼續跋涉，疲憊感漸漸涌來。
不知又走了多久，周圍的霧氣忽然開始變得稀薄，光線也變得更加詭異，不再是單調的灰蒙，而是泛起一種蒼白的微光。
一種難以形容的悸動感涌上心頭，上杉越猛地停下腳步，臉色驟變，一把拉住還要向前的源稚女。
“別動……”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懼。
源稚女也感受到了，停下腳步，淡金色的瞳孔望向那片蒼白微光的深處。
視線盡頭，霧氣扭曲成一個巨大的、模糊的漩渦。
漩渦的中心，是一團無法形容的“白”。
它並非溫暖或神聖，而是發自令人發自內心的震顫。
恍惚間，似乎有破碎的意象閃現……伸展的骨翼？垂落的長尾？巨大如日輪的眼瞳？皆無法捕捉，轉瞬即逝。
只是在那里。
如同亙古長夜的核心，偶然泄露出的一縷呼吸，便讓整個夜之食原為之靜默，萬物俯首。
上杉越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渺小與褻瀆感，劃十字的手指僵在半空，喉嚨發緊，所有熟稔的禱文瞬間遺忘殆盡。
作為一名天主教徒，一生都在試圖贖罪，渴望某種神聖的寬恕與寧靜，但眼前這存在....
“non est deus...”這不是神……）他呢喃出聲，聲音顫抖。
源稚女也怔怔地望著，握著長刀的手微微顫抖，那是源自血脈深處的共鳴。
那模糊的“白”似乎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
如同雲端的神明，輕輕眨動了一下眼。
下一刻，周圍稀薄的霧氣猛地向那漩渦倒卷而去，被徹底吞噬。
強烈的吸力傳來，兩人幾乎被拽離地面。
緊接著，那蒼白的微光驟然熄滅。連同那巨大的霧氣漩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瀕臨崩潰下的幻覺。
霧氣重新合攏，恢復那永恆的死寂灰蒙，只剩下兩個渾身浴血的人站在原地，望著空無一物的前方。
上杉越伸出手，顫抖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完整的十字。
————
東京的雨幕下。
一間能俯瞰混亂街景的酒店套房內，昂熱手中的衛星電話里傳出施耐德沙啞的聲音，匯報著諾諾小組遇襲失聯的消息。
“信號中斷前記錄了劇烈爆炸和持續交火，隨後遭遇強地震。初步判斷，有預謀的伏擊，疊加天災。”施耐德的語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
電話那頭卻傳來一聲輕笑。
“噢？看來我們的小朋友們的日本之旅，要比預想的要刺激不少。”
昂熱的聲音透過听筒，依舊保持著那份該死的從容。
“年輕人多經歷些風浪是好事，總比在學院里對著假人靶子有意思，不是麼施耐德？”
“還有，知道是哪位熱情好客的主人給他們準備了這份驚喜麼？”
施耐德似乎被這反應噎了一下，沉默半秒才回答︰“無法確定，火力配置很專業，不像日本分部的風格。”
“對了，他們乘坐的，是您的專機，斯萊布尼爾。”
“意料之中，老鼠總是喜歡在陰溝里的.....”
昂熱慢悠悠地踱步到落地窗前，正看著下方街道上癱瘓的車流和慌亂的人群....
卻猛的轉過了頭。
“什麼？！你剛才說被炸的是哪架飛機？！”
“是您的灣流g550，斯萊布尼爾。”
施耐德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遍，他甚至能想象到校長此刻臉上那優雅笑容徹底僵住，然後碎裂的樣子。
“見鬼！我那架剛做完保養，酒櫃里還有一瓶45年的……”
昂熱的痛心疾首幾乎要溢出听筒，但他很快強行壓下了這種不合時宜的情緒，恢復了決策者的冷靜，只是語速快了不少。
“給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敢動我飛機的混蛋揪出來，我要把他們塞進火箭發射到太陽系邊緣！”
“明白了，日本分部那邊……”
“暫時不用管。”昂熱擺了擺手，“他們現在大概被自家後院的大火弄得焦頭爛額，我們就別給他添亂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是，校長。”
“哦，對了，”昂熱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給守在家里的副校長發個消息，讓他別窩在鐘樓里搗鼓他的煉金矩陣和少女雜志了。請他……嗯，帶上他的寶貝們來東京度個假。”
“要怎麼說呢？一般的理由我們很難說服他，學院失去戒律的籠罩會很麻煩。”
“就說我這邊的慶典可能需要一些更加絢爛的助興節目？”
昂熱試著說，但很快他自己就搖了搖頭，“這恐怕不行，嗯……就說我的學生打算請他體驗當地的風俗業吧……”
“是...”施耐德嘴角微抽，應了下來。
通話對面，昂熱抬頭，目光穿透雨幕望向夜空中的鉛灰色雲層。
“對了，記得讓他把裝備部的那群瘋....小天才也捎上，能飛向太陽系的火箭發動機還得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