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陽將筒子樓斑駁的外牆染成橘紅色,王建軍拎著網兜踏上狹窄的樓梯。
網兜里裝著兩罐上海產的麥乳精、一斤河北紅棗、一些其他東西。
還有王母特意用油紙包好的芝麻糖。
這是小靖雯她們最愛吃的,硬是省下一半要帶他給小姑姑。
二樓公共廚房里煙霧繚繞,何武正和幾個鐵路工友圍著煤爐說笑。
“老何!你這手藝見長啊!”
一個大胡子大漢拍著何武的肩膀︰“上個月炒白菜還糊鍋呢!”
何武擦了把汗,笑道︰“沒辦法,佳佳現在聞不得油煙味……
有時候惡心得厲害,這不……”
話沒說完,突然瞥見樓梯口的王建軍,立刻放下鍋鏟︰
“建軍哥!您怎麼來了?”
王愛佳聞聲從屋里探出身來。
“何武,你說什麼?”
她穿著寬松的“人民裝”,腹部還看不出明顯變化︰
“哥,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昨天兩人約定好了,只是她沒想到王建軍這麼早就來了。
“正好沒啥事,想著早點來看看你們。”
王建軍把網兜遞過去︰“這麥乳精對孕婦很好,平時可以喝一點。”
“喲,這可是珠海那邊產的呢,我听說這是孕婦……”
“孕婦專用!”一個圓臉女工從隔壁探出頭,笑嘻嘻地插話︰
“我們段長媳婦懷孕時也喝這個!”
眾人說說笑笑,王建軍跟他們打了招呼後,跟著王愛佳進了屋。
屋里,王建軍注意到五斗櫃上擺著的新物件,還有一個大包。
一個用鐵路信號燈改的小台燈,燈罩上還精心繪著牡丹花。
“這是老張媳婦給做的。”何武順著他的目光解釋道︰
“說佳佳晚上看書不傷眼。”
然後他打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不過馬上用不上了,財政局剛分了新房。”
王愛佳眼楮亮了起來︰“是啊,哥,兩間朝陽的屋子,帶獨立廚房!
就在西直門職工大院。”
她壓低聲音︰
“多虧了上個月中央發的《關于妥善安置孕期女職工的通知》,我們局里五個懷孕的都分到房了。”
正說著,樓梯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五六個穿鐵路制服的年輕人擠在門口,領頭的壯實小伙舉著飯盒。
之前遇到的那大胡子漢子也在。
這房子本來也不大,這人一多,王建軍就被擠到了里面。
王愛佳見狀正想出聲,卻被王建軍搖頭制止。
“武哥!給您和嫂子帶的餃子!段食堂今兒改善伙食!”
“啊?哦……這怎麼好意思呢……”王愛佳回神剛要推辭。
“應該的應該的,嫂子你就收下吧!”後面瘦高個青年插話︰
“上月我娘生病,武哥還替我頂了幾天夜班呢,這點東西就當是我……”
話沒說完,他放飯盒的手一頓,突然愣在原地,一張蓋紅印的公文紙就那麼擺在那里。
“咋了這是?”
跟在後面的小個子青年探頭張望。
“武哥,嫂子這是……”
見他們都看到了,何武也不隱瞞了。反正都要搬走,他們早晚會知道。
何武一把攬過幾人︰“哈哈哈,你們幾個來得正好!
你們嫂子分到新房了!財政局給的正經家屬樓,兩間朝陽的!”
“真的啊?!”
壯實小伙手里的鯉魚差點掉在地上,趕緊把魚塞給同伴,自己湊上前去看通知︰
“乖乖,西直門職工大院?那地段可好了,嫂子好樣的!”
最後進來的戴眼鏡青年推了推鏡框,突然想起什麼︰
“等等,今天不是才6月15號嗎?我叔在房管局,說這批房子原定月底才……”
王愛佳連忙解釋︰“是局里特批的。
上周中央剛下發《關于妥善安置孕期女職工的通知》,我們局長在會上說,要‘把黨的關懷落到實處’。
同時也是落實‘關心女職工生活’的政策,懷孕的同志優先分配。”
她從抽屜里取出個牛皮紙信封︰
“看,這是《住房分配通知書》,上面還蓋著財政局的公章呢。”
她輕撫著還並未顯懷的腹部︰
“本來只是報了個名單上去,沒想到今天就批下來了。”
听到王愛佳說的話,王建軍在一旁暗自點頭,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小妹還是知道的。
幾個年輕工人爭相傳看那張蓋著紅印的公文紙,上面清清楚楚寫著︰
“根據市革委會﹝1966﹞第**號文件精神,經研究決定︰
分配王愛佳同志西直門職工大院2單元302室兩居室)……”
那大胡子工人一拍大腿小聲︰
“這是好事啊!財政局這次分的可是正經的職工家屬樓吧?”
瘦高個青年立刻接話︰
“那肯定啊,那一片我去過,紅磚樓,每家都有獨立廚房!”
他羨慕地比劃著︰“陽台朝南,冬天曬被子可美了。”
“乖乖!”一個圓臉小伙驚嘆道︰“照你這麼說這房子得有五十多平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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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平四。”何武撓撓頭道︰“帶獨立衛生間,不用再跑公共廁所了。”
圓臉小伙看上去還比較青澀,臉上全是青春的痕跡︰
“這還是財政局好啊,咱們段里鍋爐房老劉家六口人,等了三年都沒排上號呢!”
說著,他突然轉身就往門外跑︰“我得去告訴三班的弟兄們!”
“哎,回來!”何武趕緊拽住他︰“別聲張,現在這形勢……”
屋里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互相看看,心照不宣地點點頭,在住房緊張的年代,分房這事兒確實敏感。
戴眼鏡的青年機靈地轉移話題︰
“武哥,我爹會木匠活,明天讓他給新家打個碗櫃吧?”
小個子青年也湊過來︰“我娘剛曬了床新棉花,給嫂子縫床厚被子!”
大胡子工人突然提議道︰
“我看不如這樣,弟兄們,過兩天幾好是禮拜天,咱們一起幫忙搬家!”
“那我借板車。”
“我找哥們兒借三輪!”
“我去供銷社弄捆麻繩來!”
工友們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屋里頓時熱鬧得像開了鍋。
王建軍注意到,有個靦腆的小伙子偷偷往何武手里塞了張工業券︰
“武哥,這是我攢的,給新家添個臉盆架……”
王愛佳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局里給發了家具票……”
“嫂子這話說的,”
瘦高個青年打斷她︰“咱們機修班的人搬家,哪能讓公家全包了?”
他看了看門外,轉頭對眾人說︰“我出五斤糧票,給何哥湊個暖水瓶!”
“我出布票!扯塊新窗簾!”
“我那有富余的肥皂票!”
何武眼眶有些發紅,剛要說話,就被大胡子大漢摟住肩膀︰
“啥都別說了!當年咱們住筒子樓,是你半夜背著兄弟去醫院。
現在你有好事,弟兄們能看著?”
王建軍在一旁看得滿心感慨,這就是這個時代最質樸的人民。
在這間狹小的筒子樓里,工友們用最樸實的方式,詮釋著那個年代特有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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