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幻境過于真實，李井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剛才應該是看到了這師爺的腦子裂開了吧？
李井瞟了一眼錢甲的腦袋，那毛發下的頭蓋骨嚴絲合縫的閉合著，一點沒有裂開的跡象。
他再看看吳縣令，吳縣令還是那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坐在席間，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
桌上的菜肴還冒著騰騰熱氣。
“大人，吃菜啊，這些可都是招牌菜。”錢甲招呼著李井吃飯。
李通判有些恍惚，他想開口發問，剛一張嘴，欲言又止。
錢甲看出了李井的遲疑，“大人，現在是佳肴配美酒，有什麼難言的，先把爽口的飯菜吃下肚再說。”
錢甲美滋滋的又遞過來一杯酒。“美酒潤嗓，佳肴潤喉，最後這一桌好東西全在肚腸里一轉悠，到時候什麼話都能順嘴說出來了。”
面對對方的熱情攻勢，李井努力的維持著冷硬的態度，沒有吃桌上的飯菜。
通判的副手看自己的領導沒有動筷子，他自己雖然餓得饑腸轆轆，但是也沒敢動筷子。
整個飯桌上就錢甲一個人在那里瞎熱絡，大家都不買他的賬。
錢甲尷尬的笑了幾聲，自己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不是，大家的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怎麼能忍得住不吃飯呢？這要是我那外甥來了，這一桌菜早沒了。”
李井謹慎的開口，“師爺，我們公事公辦，這桌飯菜太豐盛了，我們不敢吃。衙門里應該也有規矩，宴請上級應該是什麼規格，應該都寫在條文里了。”
李井盡量語氣平靜的說，“你若真想犒勞我們，應該按規矩來的。”李井轉頭看著錢甲，“你搞得這麼隆重，你是想抓我們的把柄嗎？”
錢甲倒是沒想到對方又換了一個切入點，“大人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師爺，進城門的時候，我就說過了，我們開門見山，我這次來是興師問罪的。”李井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你現在就是在擺迷幻陣，我要是真吃了這頓飯，我想要問你的話就一句都問不出來了。你不要搞這麼多雲山霧罩的把戲，我現在只想好好的了解這里的實際情況。”
錢甲收斂了動作，規規矩矩的坐下來。他舉杯想要敬人，舉起杯又泄了氣，只能低著頭自飲自酌。
“大人，我能一邊喝，一邊說嗎？不喝酒，我不敢說。”師爺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行，你喝。”通判準了。
“那大人想要了解什麼情況，你看到的情況就是實際情況啊。”錢甲回答。
“為什麼要花十萬兩增設妓院和賭場？”李井的問話貫徹了開門見山的中心思想。
吳縣令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眼楮瞪的溜圓。這是哪個短命鬼敢把這種事情往上提的。
師爺似乎是被酒壯了慫人膽，幾杯酒下肚後，說話的聲音都洪亮了起來，“為了安撫勞工啊，接下來要大興基建，招募工程隊是少不了的，那些勞工日夜干活兒，不給他們一個發泄口，他們就會跑到坊間去作亂。”師爺開始闡述他的歪理。
“為什麼要十萬兩，有無明細？”通判進一步詢問。
“這十萬兩不只是建造賭場和妓院的錢，還有新建項目的錢。”錢甲臉上泛起了紅暈，他掰著手指，“比如說道路改建呀，修橋鋪路呀，河堤河壩呀，土地開荒啊。”錢甲數出了一大堆，“這些都是要錢的。”
“這麼多子目，你們衙門兼顧的過來嗎？”李井看他喝醉了什麼都往外說，就更沒理由阻止他喝酒了。
“當然不行，所以把大人您引過來了嘛，求您支招嘛。”師爺笑眯眯的，吳縣令看他那笑模樣，冷汗都下來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對這師爺莫名的恐懼源于什麼了。
他記起來了，這青年把別人的五官放在自己臉上的樣子。
“你是給我設下了一個套，讓我主動往里面鑽，請君入甕。”李井說。
吳縣令冷汗流得更多了。
錢甲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紅著臉看向在場的其他人，“各位大人，我也開門見山的說，大家當這個官，不就是為了那一點功績，對不對？想著要加官進爵。這做工程，既能成為自己的政績，又能得民心，還能福澤一方百姓，最後甚至能偷偷抽水。”
錢甲的表情賤賤的，他想市儈小民一樣，眯起眼楮，縮頭縮腦，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然後偷偷傻樂。
“你是非要拉我下水？”李井審視著師爺。
吳縣令在這場對話中已經完全成為了背景板。李井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默認了衙門里，師爺才是那個話事人。
錢甲看向李通判，“大人，我這可不是害你，我是在幫你啊。”
李井眯著眼楮看他，“你在幫我？”李井拿起了手邊的筷子，“你說說看，你在幫我什麼，你要怎麼幫我。”
錢甲看了看周圍人，“大人，這麼多人在听呢，我可以說嗎？”
李井看著錢甲，又看了眼其他人。他想起了剛才怪異的幻想，又想起自己難熬的官途，莫名的感覺讓他決定，相信這個古怪師爺一次。
“你們先自己吃些東西，自己打點一下，我和師爺單獨有話聊。”
副手一听，領導給了自由活動時間，一溜煙走出門去，扎到妓院和賭場里耍去了。
廂房的門再次被關上。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李井說。
錢甲醉醺醺的湊過來，“大人，這可是你立功的好時機啊。你看，這份公文交上去，知府對這里的第一印象得多差啊，現在您來了，您殺伐果斷，力挽狂瀾，把所有的亂象都整治好了，這城鎮又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色，知府大人有你這麼一個得力干將，他要多開心啊。”
李井顯然比錢甲想象的更冷靜，“知府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是希望我有能力，但是他也不希望我太有能力。我做出了成績，就算拱手讓給他，就算表現的再忠心耿耿，他也是坐立難安的。”
“那你就創造條件，讓知府小試牛刀。”錢甲說。
“怎麼講？”李井問，“知府大人日理萬機，不可能來此處管這種閑事。”
“大人，這安樂城確實不是什麼安樂之地，這城中近日確實有那妖邪作祟。普通人是抓不住妖邪的，只有神人才能抓得住妖邪。”錢甲推心置腹的講話。
李井還沒听明白，“什麼意思？”
錢甲露出一個邪笑，“讓知府大人來抓妖邪，讓他揚名立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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