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在京城也算是出名的公子哥,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他在岐山置有產業,這次帶著一眾保鏢隨從檢視完這里的產業後,前來吃酒消遣。
酒保早堆著笑迎上來,擺上了滿滿一桌酒菜。
一桌人推杯換盞,高聲吆喝,喧嘩聲,調笑聲不絕于耳,完全不把周圍的幾桌客人放在眼里。
張濤喝到興頭上,左手捏著一名歌伎的下巴灌酒,右手在另一名的腰間掐了把,惹得兩人一陣嬌嗔。
雖是這樣,兩名歌伎的目光卻沒放在張濤身上。
她倆的眼神,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越過杯盤狼藉,悄悄瞟往角落里的那抹青衫。
青衫的身影靜得像幅畫,側臉在燈影里透著種冷冽弧度,卻一直看著手中的酒杯,愣是未往他們這邊看。
兩名歌伎相互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復雜。
“你兩個小賤人,看什麼呢?”
張濤的酒盞“咚”地砸在桌上,怒喝聲響起。
他看了那抹青衫一眼,眉頭擰成了疙瘩,轉頭“啪啪”,就是兩記耳光,落在兩名歌伎的臉上。
“爺的酒不好喝?還是爺的懷抱不夠暖?”
他突然伸出手,拽住兩名歌伎的頭發,狠狠拖到地上,“小賤人,都給爺跪下。”
兩人像被狂風扯斷的花枝,重重跪倒在地上。
發髻散亂,青絲混著地上的酒漬,狼狽地貼在臉上。
隨從們的哄笑聲響起,有人拍著桌子喊︰“少爺,教訓得好!這種賤骨頭就該這麼治!”
還有人往地上啐唾沫,目光掃過歌妓時,像在看兩塊髒抹布。
頓時,兩名歌伎的哭泣聲,求饒聲,不斷響起,聲聲刺耳。
直到這時,乘風才緩緩抬眼,目光落在跪地的兩名歌伎身上。
他的眉頭不經意地皺起。
這倆人,他都認識,一個叫眉嫵,一個叫杏兒,都是迎春樓里的姑娘。
曾經,這兩人也會將一些客人的剩酒偷偷塞給他。
“怎麼?你還皺眉,看著心疼了?”
此時,張濤又踢了杏兒一腳,正覺得暢快。
但眼角余光瞥見角落里那抹青衫,見對方竟對著自己的“好戲”蹙眉,頓時來了火氣。
他不認得青衫是誰,但瞧那一身料子,臉上立刻露出了鄙夷之色。
他整了整錦袍前襟,邁著八字步朝乘風走來,隨從們也像潮水般跟著。
來到乘風面前,他將頭抬高,一臉傲慢與驕橫。
“知道爺是誰嗎?張須陀是我爹!岐山城的產業,從街頭到巷尾,哪塊磚不歸爺管?”
他呼吸時,那股子狂傲勁兒,仿佛連空氣都得繞著他的鼻子走。
“給你個機會,現在給爺磕三個響頭,再把爺的鞋舔干淨,爺就當沒看見你這張晦氣的臉。”
說這話時,他的眼楮幾乎要長到額頭上,完全沒留意青衫的目光已落在他那討厭的鼻孔上。
“ 嚓!”
這悶響不是桌椅踫撞聲,而是鼻梁骨碎裂的聲音。
“啊……”
沉悶的骨裂聲混在張濤的慘叫里炸開。
他整個人像被抽了筋的螞蚱,猛地往後彈了半步,雙手死死捂住鼻子。
指縫間的血珠子爭先恐後地滾下,很快糊了他半張臉。
錦袍前襟濺上點點暗紅,像雪地里落了朱砂。
隨從們只看見自家少爺的臉悶響了一下,原本翹得老高的鼻梁,突然便折了個詭異的角度。
沒人看清乘風是怎麼動的,他就坐在那里,青衫的袖子甚至沒揚起半點弧度。
就像當年打歪二郎神的鼻子時一樣。
無論是誰,但凡敢在他面前把鼻孔翹到天上,其鼻梁總要以最狼狽的姿態,記取這份深刻教訓。
他的隨從們先懵了一瞬,隨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呼啦啦”圍上來,將張濤護在中間。
有人抽刀出鞘,有人舉著板凳,特別是那位手拿熟銅 的人,一臉警惕地擋在張濤身前。
刀刃和木頭對著空處亂晃,眼楮卻在酒館里掃來掃去,全都一臉茫然。
沒人知道是誰打的。
張濤被圍在中間,捂著鼻子的手抖得厲害,疼得眼前發黑。
“誰……是誰?”
他含混地嘶吼,血沫子從指縫噴出來,“哪……哪個狗娘養的偷襲?”
周圍的客人早縮到了角落,連酒保都躲在櫃台後,只敢露出半只眼楮偷看。
地上的眉嫵和杏兒則松了一口氣,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目光都死死盯在乘風身上。
兩人雖沒親眼見過“阿衛”出手,但都知道,迎春樓那天發生的奇事。
也都知道了,這個隱藏在迎春樓里的雜役小廝,強大到恐怖。
就連號令武林的第一大俠李靖,都對他俯首帖耳,尊敬有加。
此時,手握熟銅 的人,猛地將雙 橫在胸前,目光銳利地看向周圍的人群,嗓子發緊。
“何方宵小,敢在我秦瓊秦叔寶面前暗箭傷人?”
那雙常年握 的手青筋微跳,寒光映著他那緊繃的臉。
作為張須陀麾下最得力的干將,他隨張濤來岐山,本是護其周全。
卻沒料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人,快到連他都沒看清動作。
“我!”
乘風終于抬起頭,看了秦瓊一眼,“你是秦瓊?”
“是你?”
秦瓊愕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濤走過來時,他便把注意力落在乘風身上,卻沒發現任何異常舉動。
但乘風既然承認,他不得不將熟銅 指向乘風的胸口,臉上帶著驚疑。
“你……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出手傷人?”
張濤的其他幾位隨從也反應了過來,“嘩啦啦”涌上,將乘風圍在當中。
乘風沖著秦瓊淡然一笑,“我嫌他的鼻子礙眼!”
八個字落地,砸得酒館里一片死寂。
秦瓊握 的手猛地一緊, 尖幾乎要觸到乘風的衣襟。
他征戰多年,見過狂傲的匪首,見過跋扈的世家子,卻沒見過這般直白到近乎挑釁的人。
傷人之後,竟只一句“嫌他鼻子礙眼”。
“給……給我打死他!”
張濤變了調的嘶吼聲在空氣中炸開,疼與怒讓他徹底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