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宮，太極殿。
大隋處理政務之處，也叫太極殿。
此時，已經退朝，但隋帝楊廣仍在御案前批閱最後一份征伐高麗的奏章。
殿內靜得能听見銅漏滴水，殿外金吾衛的甲葉紋絲不動。連檐角吹的風都懶洋洋的。
忽然，那風停了，御案前的空處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暈。
不是日光穿窗的亮，也不是燭火搖曳的暖，那光像是從虛無里滲出來。
光暈里，青色衣袂若隱若現，不過瞬息，光影斂去，乘風已立在楊廣的面前。
“杜氏呢？”
聲音乍起，沒有半分溫度。
楊廣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朱筆“吧嗒”一聲，掉落在御案批文上，墨汁浸滿了奏章。
他猛然抬頭，待看清是乘風，臉上的驚懼瞬間化為了驚喜。
“宋……宋壯士，是你啊。許久不見，仙蹤愈發神妙了！”
“我在問你杜氏呢？”
乘風眼神如刀，直視在楊廣的臉上。
“杜氏？”
看到乘風不但不跪，而且氣勢凜冽，楊廣的喉結猛地滾了滾，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原本兩人也算是好朋友，他實在理解不了，此番再次相見，乘風為何會對他冷臉相向。
這是為了哪般？
楊廣深吸了一口氣，瞟了一眼大殿外的金吾衛。
那些侍衛並沒有被乘風施法，卻似乎認為沒有人能從他們眼皮底下溜進大殿。
他們仍自昂首挺立，巍然不動。
不過，楊廣也知道，就憑那些人，又如何能夠攔住這些能飛天遁地的奇人異士。
他苦笑了一下，轉頭看向乘風。
“宋壯士問的是……岐山腳下小屋里的那名女子？”
乘風的眸色沉了沉，眼神似不見底的寒潭，“快說，她現在何處？”
一代帝王，似在遭受一名布衣的審問。
楊廣的舌尖使勁抵了抵後槽牙，竟生出了一種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郁悶。
他搖了搖頭，正要開口。
突然，一道雪亮的劍光倏忽從殿外飛來，帶著裂帛般的銳嘯，直刺楊廣的眉心。
那劍光快得讓人看不清蹤跡，只瞧見一抹銀亮破開殿內的沉靜，帶著刺骨的寒意決絕飛來。
楊廣的瞳孔驟縮，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連驚呼都卡在喉嚨里。
就在劍尖離他眉心只剩半寸時，那勢如破竹的劍勢卻猛地一滯。
雪亮的劍身在半空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鳴響，劍身彎曲如弓，卻再難進寸許。
乘風立在原地未動，只眸光微抬。
他的周身並無半分氣息外泄，可那柄足以洞穿金石的利劍，偏偏就被他牢牢鎖死在半空，宛如凍在冰里。
緊接著，一位頭戴斗笠的身影從殿外極速飛入，伸手便去拔那把長劍。
只是，那劍卻如生了根一般，懸在空中，紋絲不動。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猛然張嘴，竟又從口中吐出一把精光匕首。
匕首通體瑩白，剛離唇便化作一道流光，又取楊廣的咽喉。
其速度比先前的長劍更勝幾分，帶著一股不死不休的狠戾。
楊廣已嚇得靈魂出竅，眼睜睜看著那匕首飛來，一動不動。
“嗤——”
一聲輕響，快得像風吹過窗紙。
那柄勢在必得的匕首離楊廣的咽喉不到一寸，卻突然頓住。
隨即，它像被無形巨力握碎的琉璃，化作無數細碎的粉末，簌簌落在御案上，再無半分殺傷力。
“在我面前，由不得你殺人！”
乘風終于將目光從楊廣臉上移開，落在那刺客身上，聲音里听不出喜怒。
刺客身形一僵，目光快速在乘風的臉上掃過，“你……你是羅力？”
聲音中帶著驚懼。
他叫沈翊，是公孫太娘的師兄，也是情侶。
這次來，他是為公孫太娘報仇來的。
他曾听聞過公孫太娘對羅力神通的描述。
原本以為，憑他現在的突破，只要突然襲擊，雖殺不掉羅力，卻絕對可以殺掉楊廣。
那樣，也算是替師妹報仇了。
只是，他卻沒有料到，師妹描述的有誤，這個羅力太過強大。
憑他現有的突破，竟沒能看出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沈翊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劍柄的手沁出冷汗。
他終于明白，師妹口中的“神通”遠不足以形容眼前這人的可怕。
對方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僅憑周身散出的無形氣場，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抓刺客，快抓刺客！”
楊廣終于恢復了神志，沖著殿外大聲叫喊。
乘風自始至終沒動，既沒看楊廣，也沒再看沈翊，仿佛眼前的劍拔弩張與他毫無干系。
他只是垂眸站在原地，衣袂靜得像一汪深水，連呼吸都輕得听不見。
殿外的金吾衛听到呼喊，瞬間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沉重的甲葉撞擊聲、急促的腳步聲混在一起，數不清的短刀長矛齊刷刷指向前方，將沈翊和乘風，一並圍在了核心。
“快拿下這個兩名刺客！”
領頭的校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厲聲喝令。
“混賬，只拿戴斗笠的那位！”
楊廣躲在御案後，沖著帶頭校尉一邊怒罵，一邊拿起御案下的一把寶劍防身。
不管怎麼說，作為帶領大軍攻佔了南陳的統帥，到底還是有一些臨危不亂的氣魄。
校尉被楊廣這聲怒喝驚得一個激靈，慌忙改口。
“拿下戴斗笠的刺客，不得驚擾另一位。”
金吾衛們動作一頓，隨即反應過來，長矛收勢急轉，將乘風讓出。
他們收縮了包圍圈，刀劍長矛齊刷刷揮向沈翊。
金吾衛的兵器如雨點般襲來，沈翊握著劍柄的手突然一松。
那股鎖死劍身的無形之力，竟在此時悄無聲息地散了。
他先是一怔，隨即狂喜如電流竄遍四肢百骸。
“來得好！”
他低喝一聲，長劍猛揮，寒光如匹練橫空，一股無形的劍氣驟然彌散。
“嗤啦——”
劍氣如狂濤掃過，最前排的幾十名侍衛連人帶矛被攔腰斬斷。
滾燙的血雨混著斷裂的兵刃掉落地面，在殿門處鋪就一片猩紅。
“殺！給朕殺了他！”
楊廣的嘶吼混在侍衛的慘叫里，卻透著掩不住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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