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入空間之內的瞬間，潮濕的水汽便被隔絕在外，一股濃郁到近乎化為實質的靈氣撲面而來，讓他體內元嬰都歡欣地震顫了一下。
這地底空間遠比想象中要龐大。
洞頂離地數十丈，穹頂之上，無數拳頭大小的發光晶石嵌在其中，光芒柔和，將這片廣闊的地下世界照得宛如白晝。
一條不知源頭的暗河從一側石壁中汩汩涌出，繞著整個空間流淌，最終又匯入另一端的石壁之下，只留下潺潺水聲回蕩。
“恭迎尊主！”
洞穴內，所有魔族弟子齊刷刷單膝而跪，其中不少是新面孔，他們看向沐陽的眼神，除了狂熱的崇拜，更多的是一種親眼見到傳說的震撼與敬畏。
聲震九霄，回音不絕。
“都起來吧。”沐陽聲音冷冽，目光落在了焚獄身上。
焚獄起身，神情難掩激動，“尊主，這里便是我們這三年來的安身之所。當初您下落不明，血月魔宗跨域而來，瘋了一樣追殺我們，是緋月無意中發現了此地，我們才僥幸存活了下來。”
沐陽抱著懷中氣息微弱的小妖，目光掃過四周。
這片空間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改造，石壁被打磨得平整光滑，開鑿出一間間石室，井井有條。
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那處正升騰著氤氳白霧的靈泉，泉水清澈見底，散發的靈氣幾乎凝成水珠。
“這靈泉直通地脈，對療傷有奇效。”緋月走上前來，眼神落在小妖身上，滿是同情，“尊主，您先療傷恢復，讓我來照顧她吧。”
沐陽點了點頭，正要將懷中的人交給她。
就在這時，一間石室的門口，一名老婦人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孩童走了出來。
那孩童扎著兩個羊角辮，約莫三歲，看見被沐陽抱在懷里的小妖，黑葡萄似的大眼楮猛地一亮，竟掙脫了老婦的手，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
“娘親！娘親！”
稚嫩又帶著哭腔的喊聲，在空曠的洞穴里格外清晰，瞬間壓過了所有的聲音。
沐陽渾身一僵，抱著小妖的手臂瞬間凝固。
他低下頭，看著那個已經撲到他腿邊，正伸出兩只小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拉扯著小妖衣角的小不點，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一股莫名的，根本不該存在于他身上的親切感，毫無征兆地從血脈最深處涌了上來，瞬間沖垮了他的心防。
那孩子見拉不動娘親，急得眼淚汪汪，轉頭就對上了沐陽的視線，竟鼓起腮幫子，揚起肉乎乎的小拳頭，一下一下捶打著沐陽的腿。
“壞人！你放開我娘親！”
這點力道跟撓癢癢沒區別，但沐陽卻感覺每一拳都砸在了自己心尖上。
焚獄和緋月等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想上前阻攔，又畏懼沐陽的氣場，一時間竟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沐陽沒有理會腿上的小家伙，他緩緩蹲下身，任由那孩子撲進小妖的懷里，小腦袋緊緊貼著，哭聲更大了。
緋月見狀，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聲音發顫，低聲解釋︰“尊主……三年前，血月魔宗屠戮玄天域時，我們在路上救下的她。當時她……她便已懷有身孕，我們見她孤身一人，處境可憐，便將她一同帶回了此地。”
三年前？懷有身孕？
沐陽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趴在小妖懷里，哭得一抽一搭的小家伙。
那雙哭得通紅的眼楮，那挺翹的鼻梁，尤其是那緊抿著小嘴，一臉倔強的模樣……
為何，竟與自己有七八分相像？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瘋長的藤蔓，再也遏制不住。
“你叫什麼名字？”沐陽的聲音有些干澀，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不...不告訴你，大壞蛋！”孩童抽泣著扭過頭，氣鼓鼓地回了一句，還附贈了一個凶巴巴的眼神。
“她叫望舒。”緋月在一旁低語道，生怕沐陽動怒。
“望舒乖，不哭了。”緋月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繞開沐陽，輕聲安撫道。
“你娘親是被壞人打傷的，是我們尊主救了她，你看，尊主是好人。我們帶你娘親回房間休息好不好？”
小女孩抬起一雙淚眼，看看緋月，又偷偷瞟了一眼沐陽，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沐陽將小妖交到緋月手上，動作輕柔得不像話，他輕聲吩咐︰“好好照顧他們母女。”
“是，尊主。”
緋月躬身領命，抱著小妖，牽著望舒，快步進入了一間石室。
小望舒被牽著走，還不忘回頭，深深的看了沐陽一眼。
看著三人地背影，沐陽緩緩站起身，眉頭緊鎖。
小妖居然有了女兒……這三年，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轉過身，看向大氣都不敢喘的焚獄，眼神深邃如淵。
“給我安排一間密室。”
......
密室石門轟然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周遭瞬間陷入死寂，沐陽緊繃的神經終于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隙。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通體赤紅，宛若火焰雕琢的紅蓮果。
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吞入腹中。
一股磅礡精純的靈力轟然炸開，瞬間席卷四肢百骸。
吞靈法訣全力運轉，瘋狂煉化著這股力量，修復著他體內因強渡天劫而留下的暗傷。
心神沉入識海，沐陽的意念落在元神中央那座黯淡無光，布滿蛛網般裂痕的劫天塔上。
他的心猛地一揪。
“塔爺，我一定會為你報仇。”沐陽牙關緊咬，輕輕將劫天塔捧起。
話音剛落，一道淒厲的慘叫毫無征兆地從劫天塔內傳出，嚇得沐陽神魂一顫。
“哎喲~！”
下一刻，一縷白光從塔頂“嗖”地一下竄了出來，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化作一個約莫拳頭大小的嬰兒模樣。
正是小塔。
他此刻氣息萎靡，境界竟已跌落到了築基境界，顯然是耗盡了本源。
小塔剛一現身，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著屁股蛋子，齜牙咧嘴地抱怨︰“瑪德，差點就被那天道老兒給劈成渣了，幸虧老子機靈，跑得快！”
沐陽看著他這副模樣，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
之前他數次呼喚都得不到回應，還以為小塔已經死在了天劫之下。
他一步上前，直接將小塔緊緊抱在懷里。
那失而復得的狂喜，讓他心里激動不已，眼眶都有些發熱。
“喂喂喂！你干啥？快給老子放開！”
小塔被他抱得差點喘不過氣，兩只小短手死死撐著沐陽的臉，一臉嫌棄地嚷嚷︰“塔爺我可不好男色，你別亂來啊！”
沐陽松開手，將他捧在掌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我還以為……你已經……”
“切，你也太小看你塔爺了！”小塔雙手叉腰，一臉傲嬌，“那天劫是厲害，可塔爺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我之前為何感應不到你？”沐陽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廢話！老子看勢頭不對，直接躲進了劫天塔第七層！煞冥月那娘們上次解開封印後，那里頭不就空著了嗎？那封印隔絕你的神識還不是輕輕松松？”小塔得意洋洋地解釋道。
沐陽恍然大悟。
然而，小塔的話音剛落。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密室。
小塔直接被一巴掌扇飛了出去，在空中轉了七八個圈才暈乎乎地停下。
一道金光憑空出現，龍羽叉著腰，正怒氣沖沖地瞪著他︰“你有這後手不早說？害老娘白白擔心一場，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小塔捂著瞬間紅腫起來的半邊臉，委屈巴巴地辯解︰“當時情況那麼緊急，我哪來得及說啊！”
“哼！你還有理了？”龍羽根本不听，指著他罵道，“當時說得那麼豪氣干雲，我還真以為你要舍生取義了！”
看著面前吵吵鬧鬧的兩個家伙，沐陽緊繃的心弦徹底放松下來，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遠在百里之外的鳳天城，已是黑雲壓城。
城牆之上，血色的“魔”字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上千名血月魔宗弟子肅然而立，冰冷的殺氣匯聚成一股洪流，直沖雲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