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烈陽高懸,太陽光線盡情灑在地面。
魚兒躍出江面吐出泡泡,樹葉被曬焉,整片天地好似變成一個巨大烤爐。
陳及冠端坐在考舍里,頭發凌亂,額頭汗津津的,感覺自己像是要被點燃了似的。
將最後一個楷體字寫下,吐出一口熱氣,忍不住拿出水囊灌了一大口水。
“咚咚咚!”
鑼鼓聲再次響起,一個個疲憊不堪的考生下意識抬頭,眼里滿是煩躁。
這些律賦題陳及冠覺得有意思,對他們來說就太燒腦了。
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私塾或者學院,人生閱歷不夠,平日也不看律法事例,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判決。
此時感覺腦袋都大了一圈,怨氣甚至能養出一尊厲鬼。
衙役提著食盒,將米粥和咸菜端到每個考生的考舍。
陳及冠很餓,大腦高速運作之下,很耗費身體能量。
但這天氣熱的實在是心頭煩悶,壓根沒有一點兒食欲。
他現在就想吃一口用井水冰凍過的西瓜,或者用冷水沖刷一番身體。
嘆一口氣,將咸菜拌進米粥里,強行讓自己吞咽進去。
院試的時間還沒過一半,自己可不能半途而廢。
溫熱的米粥進入胃里,額頭更是出了一層薄汗、
他拉響銅鈴,在衙役的跟隨下起身,立馬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兒沒摔倒在地。
一晚上沒睡,上午又進行了一場頭腦風暴,他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
搖搖頭,強行忍住惡臭,來到茅房撒了個尿,回到考舍的瞬間,就閉上眼楮背靠在木板上,不出三息就睡了過去。
他實在太困、太累了。
下午十時分。
盛夏熱鬧紛繁的大地突然沉寂下來,連一些最愛叫喚的蟲子也變得悄無聲息。
地面上沒有一絲風塵,河里的青蛙紛紛跳上岸,沒命的朝兩岸的莊稼地和官道蹦躥。
天氣悶熱的像是一口大蒸籠,黑沉沉的烏雲正從西邊的青城山那邊鋪過來。
地平線上,已經有一些零碎和短粗的閃電,但還沒有打雷,只听見那低沉的、連續不斷地嗡嗡聲從遠方的天空傳來。
陳及冠睡得極其不舒服,突然感覺心里很是煩悶。
剛剛睜開眼楮想換個睡姿,就听見外面傳來一聲低沉的悶雷的吼聲。
抬頭一看,光線變得十分昏暗,黑壓壓的烏雲橫亙在空中,將夏日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
嚓!
一道閃電將天地間照都透亮,接著,像山崩地陷一般響起了一聲聲可怕的炸雷,
外面立刻刮起了大風,沙塵四起,甚至連考棚的瓦片也被吹落不少,掉落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盛夏常有的雷暴雨,就這麼突如其來的降臨。
陳及冠連忙看了看自己考舍的屋頂,確定沒有瓦片被吹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還是將油紙傘拿出來預備著,也不知道這考舍能不能起到遮風避雨的作用。
嘩啦啦!
豆大的雨滴急促的敲打起了大地,風聲和雨聲逐漸加大,越來越猛烈。
昏暗的天地不時被閃電照亮,爆裂的雷聲接二連三的吼叫著,這場景好似末日到來。
大風將雨水吹偏,考舍本就沒有木門,此時紛紛揚揚灑了進來。
陳及冠連忙撐起油紙傘,遮住書桌,以免考卷被雨水打濕。
油紙傘不大,遮不住自己,雨水很快將他淋濕,可此時也顧不了這麼多。
而其他考舍也傳來了驚呼聲,一個個手忙腳亂護著自己的考卷。
帶了油紙傘的還好說,那些沒有準備齊全的學子只能脫下長袍擋住自己的書桌,一個個成為了落湯雞。
哪怕事發突然,一個個手按腰刀的衙役披著簑衣戴著斗笠,一雙眼楮牢牢盯著他們,生怕有考生渾水摸魚。
陳及冠撐著油紙傘,完全沒了半點兒睡意,只是默默祈禱雷暴雨不要持續太久,考卷可千萬不能被雨水打濕了。
雷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半個時辰不到,雷聲便停止了,雨勢雖然在繼續,但小了許多,起碼不會被吹進考舍里了。
陳及冠連忙檢查考卷,還好,都是干的,只是書桌邊緣有不少水漬。
用細葛布將水漬擦掉,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衣裳,在臉上抹了一把淚水,干脆將長袍和里衣都脫了下來。
反正考棚里都是同性,瞧見了就瞧見了。
用長袍擦干身上的水漬,頭發也披在身後。
沒心思睡覺,拿出考卷,將律賦題的答案一一謄抄。
好不容易堅持寫完,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實在太需要睡覺了。
將考卷和稿紙收拾在一起,堆放在考舍里面,隨後閉上眼楮,繼續休養生息。
雨水漸漸停了,烏雲卻沒有散去,一個個水蚊子在空中飛舞,嗡嗡聲吵的他眉頭緊鎖。
天色擦黑,距離院試結束,僅剩一天一夜。
大腦依舊昏沉,小腹更是脹的心慌,他從來沒有如此長的時間沒有上過大號。
加上剛才淋了一場雨,大腦越發昏沉。
如果現在有一面銅鏡在眼前,他絕對會被自己的模樣嚇一跳。
皮膚蒼白沒有血色,頭發凌亂,雙眼布滿血絲和無情,整個人的精神氣極其低下。
陳及冠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一邊喝著白粥,一邊吐槽那些幾十歲的考生是如何堅持下來的,每次科舉都像是要人命似的。
正想著,兩個衙役突然拖著一個尸體朝外面走去。
陳及冠心里一驚,內心升起悲愴之情,還真有人在這場院試中丟了性命。
而且看其他考生和衙役的模樣,顯然對此見怪不怪。
陳及冠將最後一口米粥喝進肚中,自己可不能如此倔強,若是事不可為,那便後退一步。
點燃蠟燭,他找到史書部分的考題,開始認真答題。
天色黑了下來,不大不小的雨水從空中灑落,耳邊總是能听到嘩啦啦的雨聲。
晚風吹拂,帶來一絲絲冷意,光著身子的陳及冠打了個激靈,看著自己濕漉漉的長袍和里衣,最終還是選擇穿上。
他感覺大腦越來越重,喉嚨更是腫痛,知曉自己怕是被邪氣入體。
早知如此,該多準備一份中藥,現在只有降暑的中藥,也不知道喝了有沒有用......
